她們很快商量出結果:還能動的婦人們紛紛拿出長矛礦鎬等武器,準備上山去救援。  村裏的所有人必須一起去,包括兒童——要是將他們丟在無人值守的村裏,等回來時,估計骨頭都找不到了。  蘇瑤做為村中一員,也必須跟著去。  蘇瑤無法拒絕。  他很清楚,若是能及時將村中失陷的人救出來,大家都能活下去,若是他們都損失了,這個村子也離覆滅不遠了。  隻是,還是有點壓力,畢竟這個村子給了他安全感,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張星圖,順便祈禱一下老爸保佑。  ……  於是,在穿越的第三天早上,他拿著一根長矛,跟著大部隊,匆忙走上山路,離開了村落。  太小的孩子會被母親綁在胸前,長得大一點的孩子走在中間,蘇瑤被安排在倒數第二的位置。  一行人也不多,加上小孩,也才四十來人蘇瑤背上背著放著菰米的藤筐。  山路靠村口的一截還好,入林越深,便越不好走,山高林密,小徑窄的隻容的下一個人,兩邊都是荊棘灌木,參天大樹樹蔭濃密,將陽光遮擋的連一粒光斑都無法灑下,林間溫度卻沒有低多少,桑拿般的悶熱感在身邊縈繞不去。  他們還必須將身上每一寸皮膚都用特別的樹葉包裹起來,不然一路上光是蟲子都能蟄死人。  蘇瑤不能忍受,他有個喜歡野外攝影的好友,他跟著去了不少次,勉強有些密林探險的經驗。  一路上,還有很多奇幻的植物會發出誘人的味道,引人遐想,一不注意就會被改變方向。  更有豺狼虎豹,而蘇瑤也算見識了這些婦人的戰鬥力。  她們使出的功夫都很有章法,普通的野獸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礦鎬敲起獸頭來,眼都不眨,好像是敲的一顆顆核桃。  蘇瑤當然就好奇了:“這是什麽,功夫嗎?”  “這是逐日槍法啊,”明嫂走在後邊,一邊戒備一邊道,“最普通的鍛體身法,如今這世道,十五歲前,沒到鍛體一層,跟本無法在野外生活啊。”  這是,武道世界?  蘇瑤瞬間來了興趣,他正想問道我們練武還能修仙嗎?  就見明嫂又戒備起來,提手一槍,像紮魚一樣將落葉裏的一條枯黃蝮蛇串起來,一刀砍掉蛇頭,吮吸蛇血,補充體力。  “……”  好吧,打擾了,蘇瑤默默閉嘴。  在這些彪悍的人麵前,他覺得自己才是最正常的一個。  走了一日,黑夜裏,他們略做修整,蘇瑤突然發現,自己的視力非常好,在夜裏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這種夜視能力,是那副星圖的原因嗎?  他心中狐疑,卻沒有露出異樣。  此時,林中有濃霧冒出。  然而,這隻隊伍並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蘇瑤便有些奇怪,奇怪晚上不是不能趕路嗎?  然後便見身兼巫祝的明嫂小心地從包袱裏捧出一盞宛如蓮花的青銅燈盞,讓眾人都將的鮮血滴入其中,然後又念念有詞,便見那燈以血做油,露出一陣強光。  蘇瑤目測了一下,亮度大約等於一個手機的補光燈那種程度,周圍的霧氣遇到這種光芒,便淡去許多。  明嫂神色凝重:“大家相互抓著手,跟緊了我,萬萬不能掉隊,否則迷失霧中,便難以找回了。”  眾人應是。  蘇瑤卻沒有放心,因為明嫂要走第一位,他便成了最後一個。  越走,他就越覺得有什麽東西跟著他。  就,頭皮發麻,他跟本不敢回頭看,隻能緊緊抓住麵前人的手,就像後邊有什麽東西跟著一樣。  夜風微涼,沒有白日悶熱,卻如陰風,吹的人心冷。  霧氣越來越濃,前邊的人,也越來越看不清楚。  突然,他一腳不知道踩了個什麽活物,那玩意發一聲淒厲尖叫,嚇得蘇瑤忍不住一跳,把前邊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那手安慰地回握了一下。  蘇瑤說了聲謝謝,便感覺到不對,他剛剛猛地拉了一下被牽住的手,卻沒有任何拉扯感。  他再仔細一看,那手骨節分明,宛若上蒼用最美的白玉雕琢而成,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熟悉美感。  ……這麽美的手,他不可能忘記的。  蘇瑤驚呆了,他一把拿起這手,沿著手腕就往上一摸,果然,那手臂在手腕處斷掉,後邊的,就沒了——沒了。  這斷手似乎並不覺得冒犯,還很滿意地在他掌手蹭蹭,伸手想去夠他的頭,但又好像舍不得掙開,於是在他手上一跳一跳,顯得有些滑稽。  “……”  蘇瑤臉色先是蒼白,隨後泛青,最後猙獰起來。  他惡向膽邊生,兩手掐住對方手腕,氣急敗壞地來回搖晃:“你這壞手,我哪裏惹到你了,把我帶回去啊!”  斷手被搖了好幾下,似乎不悅,它修長的指尖一動,指甲突然彈長,變紅,畫風瞬變,宛如一隻厲鬼的手。  物理威懾!  這威脅還是有效果的。  蘇瑤默默鬆手。  斷手它甩了甩自己的手腕,隨後輕輕一揮,下一秒,仿佛水汽遇到朝陽,蠟燭遇到噴槍,周圍的濃霧瞬間湮滅。  霧後的景象,全然暴露在他麵前——有巨大的,足有三米粗、不知其長的大蛇,正倒在他前方,死不瞑目,蛇頭雙眼的正中,有一個非常顯眼的凹槽,蘇瑤拿著斷手去比劃了一下,那手肘插凹處,居然嚴絲合縫。  他看著那巨大的、頭皮冒出一個大包的蛇,一時有些口幹舌燥,不由得輕聲問道:“這,是你殺的?”  斷手優雅地點了點,又伸手從蛇的下齶處一掏,拿出一粒光源——那是一顆乒乓球大小的珠子,正散發著冷白的光芒,那照耀範圍,可比青銅蓮花燈大多了。  手又把蛇的獠牙生生拔下一顆,單手靈巧地把珠子鑲嵌在中空的蛇牙上,做成一個手電筒,遞給了蘇瑤。  蘇瑤遲疑了一下,接過“手電筒”,再看漂浮在空中,好像並不打算走的斷手,試探地問:“那,謝謝?”  斷手很滿意地摸摸他的頭,拉著他的手,繼續引他往前走。  不,我並不想跟你走——  蘇瑤心裏大喊著,但終是不敢喊出來。第4章 是非因果  雖然心中忐忑,但人真的是很容易適應的生物,在幽靜的森林裏忐忑地走了很長一段路,內心把自己所有下場都模擬經曆自我恐嚇了一番後,蘇瑤的內心漸漸平靜,甚至感覺到無聊。  他甚至大膽地試探把手抽出來。  嗯,成功抽出來了……  然後,斷手“轉頭”歪了歪手腕,仿佛在問他你怎麽了?  “那個、鬼、咳,前輩,我的親人生死不明,很趕時間,能不能下次再和你玩?”蘇瑤客客氣氣握住對方的手,用最禮貌的語氣問。  斷手比劃了一下,似乎在空中寫了什麽字。然後又寫了幾個字。  蘇瑤感覺到了不好意思:“這,那個、晚輩,並不識字……”  斷手僵在空中,維持著寫字的姿態,仿佛驚呆了。  蘇瑤一時漲紅了臉:“那個,村裏沒教過啊,村裏也沒人認字啊!”  啊,這上哪說理去。  明明高三畢業的他正是文化水平最高的時候!  明明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  他還是參加過全國奧數大賽的拿獎孩子啊!  做為爸爸的驕傲,他居然也有淪為文盲的一天。  這也太慘了……  斷手終於緩過來,不悅地敲了他額頭。  然後手指一彈,滿是落葉苔蘚的地麵上,瞬間出現一塊平坦如畫的泥地,其上花紋顯現,自動盤旋蔓延,變成一個小村落,再畫出一座山,再有一根曲線,將村落和山連起來,並有一個火柴人和一隻手,落在曲線中間的位置。  蘇瑤秒懂:“您是在帶我去礦山的路上嗎?”  斷手握拳,前後擺動手腕,做點頭狀。  蘇瑤有點感動,但又想說能不能帶我去找同伴,可轉念一想,斷手來曆成迷,還不知它的目的,還是不要嚇到那些婦人孩子的好,於是他隻能輕聲道:“那,多謝前輩了。”  斷手隨意的揮揮,表示沒關係,才拉著他的手,滿足地扯人走了。  蘇瑤這一路上走的並不安穩,才走不過數裏,就有一隻灰熊從樹後撲來,幾乎同時,斷手握住他的手,反手就是一掄。  遠遠看去,就像蘇瑤握著一隻斷手當武器,輕鬆隨意地砸到了灰熊頭上。  灰熊整個頭骨被這輕描淡寫的一掄砸成一張熊餅,軟塌塌地倒下去。  蘇瑤被這場麵驚呆,數息之後,忍不住去摸了那隻熊的爪子——入手極度柔軟,那一砸,把這熊全身的骨頭,都打成了粉碎性骨折。  斷手對自己展示的力量略為滿意,拉住他的手腕,然後握住他的手,又把他拉走了。  接下這一路,就仿佛一個一級小號,開掛打怪,那一路無雙碾壓,無論大怪小怪,沒有一個經得住第二下,蘇瑤也從一開始的震驚轉向淡定,反正這個斷手怪這,發生什麽都不稀奇。  天漸漸的亮起來,雖然斷手沒有因為太陽出來而消失,但蘇瑤已經感覺自己看透了生死,是個可以看盡世界百態、念頭通達的人類了。  連穿越都見識了。  還有什麽沒見過?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蘇瑤徹底地明白,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霧氣也消散開去,當被拉著手走到一處山澗時,斷手掄開一層灌木,淩亂的斷枝下,露出一個人。  她長發披散,白衣如雪,隻是衣衫多處破損,看不出形製,窄袖少了一截,露出戴著玉鐲的白皙手腕,白皙如畫的五指上,有一枚銀戒反射著太陽的光芒,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那張臉啊!  俊秀清麗,從長長眼睫到無色的薄唇,從柔和的眉峰到的挺秀的鼻粱,無一不書寫著完美與和諧,那絕對是蘇耀看過的,最好看的一張臉,卻又有著男兒般英氣,蘇瑤目光一轉,見胸口微微起伏,還有氣息。  而這時,斷手卻沒有一點憐香惜玉,而是徑直上前,去拔人家手上的銀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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