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薑悟並不排斥這種接觸,他甚至希望殷無執可以再稍微抱得緊一些,雖然就這樣也挺好。  他的腦袋被男人按在到了胸前。  薑悟乖乖地一動不動,睜著眼睛安靜了一會兒,逐漸有了想睡回籠覺的意思,然後,便昏昏沉沉真的睡去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會希望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躺屍,可這一覺睡醒,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些遺憾。  他不動,殷無執就得忙,薑悟命人把自己推去禦書房,跟在一側看著他忙。  殷無執一邊翻折子,一邊會取過剛下來的葡萄塞進他嘴裏,因為知道薑悟不怎麽動,他不抬眼都不會塞歪。  “殷無執。”薑悟忽然開口:“你覺得朕這樣,還能活多久。”  殷無執立刻放下折子看他,道:“什麽。”  “如果朕不動的話,還能活多久。”  “多久都沒關係。”殷無執向他承諾:“我會一直陪著你。”  薑悟:“。”  晚上,殷無執喂他吃飯,薑悟看了看桌子上的蔬菜:“殷無執。”  “嗯?”  “朕若不吃蔬菜,是不是會不健康。”  殷無執後知後覺,給他喂了一口蔬菜。  其實蔬菜並不難吃,脆脆的,口感很不錯,薑悟此前不吃,是覺得累,雖然現在也很累,但他莫名想要知道,為何正常人會喜歡吃。  因為好吃,還是因為有營養,還是單純因為,為了不讓自己死掉呢?  他吞下去了個青菜葉,殷無執喂了他幾口粥,再喂了一口青菜。  薑悟全部吃掉了。  晚上,他又告訴殷無執:“朕跟你一起出去走走。”  殷無執受寵若驚,道:“夏夜若是不起風,怕是會熱。”  “朕想去。”  殷無執飯都沒吃,便放下了筷子,道:“你等等。”  他出去轉了一圈兒,過了小半時辰,才重新走進來,“我牽著你。”  薑悟撐起身子站起來,殷無執像教小孩學步一樣握著他的雙手後退:“陛下……”  “我不是不會走。”薑悟慢條斯理地邁動腳步往前,懶懶地道:“你正常點。”  “你不是做了太久的鬼,擔心你摔著。”  殷無執帶他出了太極殿,然後放鬆了一些。  外麵的確酷暑難耐,從站立的宮人臉上就能看出來,但薑悟一出門,就感受到了一股涼意,有一個幾個下人一人推著一小車冰塊跟在了他身邊。  薑悟走的晃晃悠悠,很快便又朝殷無執貼了過去,殷無執摸了摸他的頭:“熱不熱?”  身邊圍著這麽多冰塊,熱才奇怪呢。  薑悟上半身掛在他身上,挪著腳往禦花園走,又走了半刻鍾,殷無執再問:“要不要抱。”  有了他這句話,薑悟直接癱在了他懷裏。  殷無執失笑,把他抱了起來。  他們登上了假山的涼亭,薑悟被放在上方準備妥當的涼椅上,那一車車的冰塊也都堆在了涼亭一側,風一吹,通身沁涼。  薑悟癱在涼椅上,張嘴吃掉殷無執喂得西瓜,道:“殷愛妃。”  殷無執一頓,又給他塞一口,板臉道:“叫什麽呢。”  薑悟偏頭望他,道:“愛妃。”  愛妃就愛妃吧,殷無執剝了個葡萄塞進他嘴裏,道:“今日抽什麽風。”  談不上抽風,他隻是突然想試試正常人都是怎麽生活的,可沒想到,正常的生活也是這麽累,人為何不能飛呢。  但累歸累,累過之後有這麽一個可以隨時躺平的地方,還有一個隨時可以抱住他的人,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薑悟雙手鬆鬆垂在一旁,一邊想,一邊合上眼睛。  “殷無執,我很舒服。”  殷無執看著他。  薑悟愜意地說:“我在做鬼的時候,總覺得世上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因為沒有開心,所以也就沒有不開心。”  不知道開心是什麽樣子,自然也無法了解什麽是不開心。  可是做人不一樣,做人有喜怒哀樂,就好像,疲憊過後躺在這裏才能感覺真正的愜意與舒適。  若是一直躺在那裏,反而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了。  他喪得習慣了,所有事情都不放在眼裏。  但其實人都是這樣的,喪批跟人類的不同之處是這世上他一切都不在乎,可是其他人一樣有不在乎的一些東西。  這並不能說明他便不正常了。  他一直覺得,死掉有無數好處,所以無法忍受活著有半分不好。  嫌活著太累,嫌不能好好睡覺,嫌要早起上朝,嫌總有其他人來管他。  但其實,他隻是沒有找到活著的好處。  就像喜歡一個人。  接受不了他的一個缺點,那麽他所有的優點都是白費。而如果喜歡他一個優點,則可以蓋過所有缺點。  “陛下,現在有要在意的人,或事了麽?”  薑悟不知道,但他就是覺得這一刻很舒服。  舒服到讓他不知道怎麽來形容。  明明之前也很舒服的,總是癱在那裏,看著就比辛辛苦苦的其他人幸福多了。  可這是他真真正正第一次感到幸福,難以言喻的幸福。  他在陸地上走著,慢吞吞地挪動雙腳,累了往旁邊一癱,有人接住了他,他說不想走了,有人便將他抱了起來。  耳畔蟲鳴喧鬧,這是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的夜晚。  可是,好幸福。  遊蕩了那麽多年,從未感受過這種幸福,他應該會記住很久,哪怕有朝一日他忘記了殷無執長什麽樣,忘記了今日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可這種深入骨髓讓人戰栗到全身酥軟的幸福,應該會永遠銘記。  還想要更多的幸福,像今日一樣的幸福。  “殷無執。”他說:“你真好。”  “好到可以蓋過這個世上的所有不好。”他覺得這樣說會讓殷無執開心:“我們私奔吧。”  一陣寂靜之後。  殷無執說:“外麵,可能沒有做皇帝那麽舒服。”  薑悟想了想遊蕩千年的那些日子裏,見過的普遍勞苦大眾,還有未來坐著電龍的擁擠人群。  他感受著身邊沁涼的冰塊,再看了一眼假山下抹著汗水的下人。  “我是說,我們去逛街吧。”第86章 第86章  第二日,薑悟便丟了輪椅,與殷無執一起出了宮城。  門口有人在喧鬧,薑悟沒有在意,倒是殷無執撩開窗簾看了一眼,道:“是秋無塵。”  薑悟仔細聽了聽,似乎是秋無塵想進宮麵聖,一直被攔在宮外,小喜正在說話:“行行好,我們真的有急事麵見陛下,麻煩世子殿下出來一趟也可以。”  薑悟道:“她是來找你的。”  秋無塵正倔強地站在太陽下,耳畔掛著的紅絲線也已經被汗水浸濕,她臉色有些冰冷,又有些緊繃,好像在焦慮,又仿佛在忐忑。  一輛馬車在她麵前停下。  車門大開,一顆比針尖大點的紅砂痣落在她眼中。  殷無執還沒下車,她便驀地衝了過來:“殷無執,殷無執你怎麽做到的,你是怎麽做到的?!”  守衛急忙上前把她攔住。  薑悟透過車窗看她。  女子雙目赤紅,麵色癡狂,她當是點了朱砂來的,但已經被汗水衝洗掉,那一抹水滴似的紅看上去有些淒慘。  她被守衛抓著手臂,身體掙紮著前傾,朝殷無執叫嚷,目光滿是渴望與乞求。  “告訴我,殷無執,告訴我。”  “嫂嫂。”淡漠悅耳的聲音傳入耳中,秋無塵神台頓時清明,她扭臉看向薑悟,聽他道:“找個地方慢慢說。”  金雅樓的包廂裏放了幾盆冰塊,小喜給秋無塵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殷無執坐在她對麵,道:“太子妃要不要去換身衣裳,冷熱交替,怕是要風寒。”  秋無塵搖頭,她看著殷無執半晌,忽然起身一下子捧起了殷無執的臉,殷無執猝不及防,眼角被她指腹用力擦了幾下,很快泛紅。  薑悟:“。”  秋無塵道:“你怎麽做到的,告訴我。”  殷無執道:“請先放手。”  “告訴我,告訴我。”  殷無執轉動眼珠看薑悟,薑悟麵無表情,秋無塵再次捧緊他的臉,道:“殷無執,告訴我,你是怎麽把他救活的,他不是要死了麽,他是要死的。”  薑悟抬腳踢了一下殷無執。  殷無執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按下,道:“你坐下,我慢慢與你說。”  秋無塵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她對薑悟道:“臣女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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