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韞對付鮫怪的時候自以為已經耗盡了靈力,然而此刻隨著墨跡溢出,經脈不斷痙攣,壓榨出最後一絲靈力外溢。  謝韞體內的  傷勢無法自愈,他也懶得服用丹藥,反正照這個發散的趨勢,他早晚會化成一癱黑墨。  應白夜渾身一鬆,倒在謝韞身上,靈力高速運轉後萬劍穿心的痛苦傳遞到四肢百骸,他仰起頭輕輕喘息:“怕你寂寞,來跟你死在一起。”  謝韞睜開眼睛,“應白夜”三個字從他眼前飄過,謝韞伸手接住,三個字在他手心融化成一團墨。  謝韞把這團墨擦在應白夜衣服上:“好吧……我不怕死,但確實有點怕寂寞。不過師尊大概要氣死了,收了兩個沒影的徒弟。可惜我沒有準備陵墓,不然往這兒一放,何等霸氣。”  應白夜:“……你死了還要立在別人墓地裏,多缺德。”  謝韞並不理會他:“當時應該從師尊的墓裏帶兩個棺材出來。我不僅睡人家的棺材,占人家的第,我還要在墓碑上刻字,就寫——夭折劍仙之墓。”  應白夜:“那我寫什麽?胎死腹中的第一魔尊?”  謝韞胸膛微震,笑道:“不要臉。”  謝韞內心奇異地平和。  生死輪回,修士與天地爭命,除非大乘飛升,不然也會死在天地內。  謝韞:“我這一生,不求長生,但求劍道與愛恨,時至今日,算是功德圓滿。”  謝韞仰起頭,《逆天改命》的碎紙片飄在頭頂,其字跡形成的墨團扭動旋轉,不斷吸收謝韞和應白夜身上流散出的墨跡。  這才是《逆天改命》真正的原著,而他們從師尊那裏找到的,不過是複刻後傳閱的版本。  縱然人是假的,可他是真的,此刻所得的喜愛也分毫不假。  應白夜微微偏頭。  對他而言,死是很逼近的事,吞日月像是懸在他脖頸上的斬仙劍,隨時可能掉下來,所以能走到哪一日,他都不會抱怨。  隻是稍微有些可惜。  應白夜:“你用劍時,當真是仙人之姿。”  謝韞非常讚同:“那是自然,他們不愛我,實在是他們錯失明珠,將謝宇飛那顆魚目奉若珍寶。”  應白夜忍不住笑,他看向海水中的黑色水流:“對了,我進來的時候,那個修士是什麽人?”  謝韞  越說越有精神:“跟謝宇飛一樣吧。可能是不同話本子裏的主角。雲找澤裏的這些妖物,其實都是願力,隻不過混合在海水裏,看上去像修士死後產生的鬼怪。”  應白夜:“他來殺你?”  謝韞:“沒錯,一直藏身在願力組成的怪物裏。你說他會不會是……受了萬咒魔尊的指使?”  不等應白夜回答,他又推翻了這個想法:“不對,如果撕毀原著就能使我們死亡,為什麽不直接撕毀原著?反而派人刺殺?除非……”  應白夜神色逐漸嚴肅,接話道:“除非撕毀原著不能完全殺了我們,隻能重創,所以要特別派出下屬做了結。”  謝韞低頭看看自己:“雖然靈力流失,但是四肢健在,還有個人形。”  他撐著應白夜的肩膀站起身,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身上逸出的黑色墨跡逐漸減少,應白夜同樣如此。  應白夜一手搭在膝上,難得不想動。  謝韞覺得他狀態有異,低頭仔細看了一眼——應白夜肩頸後還有沒有消下去的日月金紋,半高的衣領都遮不住應白夜後頸上的傷痕。  他伸手在應白夜後頸輕輕一抹,手指上立刻沾上殷紅的血:“你受傷了?!”  他還以為應白夜這一路比較平順,畢竟他下來的時候沒有碰到棘手的東西。  應白夜唔了一聲:“我來的時候碰見了一條蛇妖,已經修煉出兩隻前爪,眼看要化蛟了,纏鬥了好一會兒。想來那人也是刻意將我推到蛇妖領地中,希望殺了你之後撿個便宜。”  他在袖子裏摸了摸,取出一顆圓潤的內丹:“喜歡這個嗎?”  謝韞將手伸到應白夜的麵前:“傷口這麽深,血都沒有止住……”  應白夜一把扣住謝韞的手,低頭湊到手指前,輕輕嗅了嗅,血液腥甜的味道盈滿嗅覺:“血?”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  謝韞指尖撚動,動作忽然一頓:“血!”  謝韞道:“我記得謝宇飛以前受傷時,傷口流出的也是血。或者說看上去像血,畢竟鬥法的時候沒人在意血是否有血的味道,隻要是紅色的就不會引人注意。”  應白夜飛快道:“但是那日謝宇飛重傷瀕死,無法維持假象,完全散成願力的合體。你我瀕死了多次,今日原著撕毀,對我們而言絕對算得上重創,但是……”  謝韞劃開指腹,殷紅的血珠滲出皮膚,果真是鮮血。  謝韞愣了好一會兒,第一次呐呐道:“那看來我們和謝宇飛之流區別很大,目前為止應該不會死了。”  他連墓碑上寫什麽都準備好了。  兩個人剛才對自己死法商量了好一陣的人陷入沉默。  應白夜破天荒地生出一點尷尬,他站起身轉移話題:“早知道剛才就先扣住拿東西,拿住了再好好問清楚。不過應當不會死,大概是縮在這些願力裏。”  他來時殺心太重,直接擊散了那人的形態。  應白夜一手拂過脖頸,體內殘餘的靈力運轉到傷口處,翻開的皮肉逐漸愈合。  謝韞同樣尷尬,抬頭環顧四周。  鮫怪已死,周圍還盤踞著不少黑色水流,因為這些水流除了粗細長短以外,沒有任何不同,兩人無法看出區別。  他們現在兩個傷患,實在沒辦法立刻收拾這些願力。  謝韞眉眼壓著一層寒意,謝少主打出生後沒鬧過這種笑話:“等我騰出手,親手絞幹淨這一塊。”  兩人說話時,頭頂的黑墨忽然掉下來一塊。  謝韞迅速抽劍。  應白夜冷冷道:“出來!”  拳頭大小的黑墨在海水中蠕動片刻,聚成一個巴掌大小的人形。  縮小後的宋明瓏啞著聲音道:“尊駕不要動手!我有話要說。”  他一點大,眼神卻亮極了:“我願意發下誓言,證明我接下來的話字字屬實,如若一字虛假,便五雷轟頂,烈火燒身,死無葬身之地,魂魄當場碎裂!”  修真界內的修行之物,誓言皆受到天道約束,如果發誓後言行有悖,則會立刻受到天道製約,應驗誓言中的後果。  宋明瓏:“我是萬咒魔尊手下,而你們出自萬咒魔尊親筆的話本子《逆天改命》……”  謝韞二人並未打斷他,聽著宋明瓏簡單複述了一邊話本子的內容,確實與他們知道的一般無二。  應白夜挑眉:“所以你這是,打不過就投誠?要我放過你們?”  懷玉才說要絞幹淨這一塊,此人便現身表忠心。  為了苟活不惜名節的修士太多,魔修更是如此。  “不,”宋明瓏道,“我是想說兩位與我見過的角色截然不同。兩位聽我說。”  “萬咒魔尊所在的萬咒城內,養了億萬凡人,他沒寫出一個話本子,便投入凡人之城,收集凡人的願力,以此造出一個個的角色。我出自另一個話本子《吞天狐妖》,因為是化形較早,所以被收在萬咒魔尊身邊,替他打理其他成形的角色。”  “我們這樣的東西,隻有兩個弱點。對於願力較少的角色而言,隻要偏離書中的設定劇情,立刻就會變回願力,而願力強悍的角色,弱點則是本體,也就是創造他們的話本子。”  “話本子燒了,角色就會回歸混沌,重新散成願力。但是二位沒有,我不知道兩位到底是什麽人,但我知道兩位一定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宋明瓏跪下來:“懇求兩位殺了萬咒魔尊,給我們這些不死不活之人一個解脫。這片海域裏所有的願力,都誕生自文墨和愛恨,他們曾經活過,或者說自以為活過,可現在隻能淪為一團模糊的願力。不知道哪一個刹那,會誤認為自己是一個人。”  宋明瓏叩首:“求兩位垂憐!我願萬死以謝罪!”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謝韞躺倒:我死了。  謝韞坐起來:咦,沒有死?  死了,但是沒有完全死。第42章 美貌  萬咒魔尊果然是一切的源頭。  應白夜指尖勾著袖子裏的平安結:“既然撕毀原著, 角色就會死亡,為什麽萬咒魔尊還要多此一舉地派你來?”  宋明瓏麵露茫然,搖頭:“不知道, 他隻給了一些基礎的信息,兩張畫像, 還有《逆天改命》的原著, 吩咐我殺了你們, 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說。可能是以防萬一?”  宋明瓏補充道:“撕毀本體的死法非常痛苦……所以我、我想偽裝成妖物, 先將你們分開,讓你們以修士的身份死去,反正角色死後最後化成願力, 忘卻自己的過往。但是沒想到你們比我強得多,這裏的願力不足以致你們於死地, 我就隻能撕毀原著。”  謝韞揮手收回春山倒與應有恨, 他好奇道:“原著的影響力當真那麽大?”  “真的!你們不知道,原著才是我們的本體,是真正的命門, ”宋明瓏激動,他抓著自己的衣襟道, “我早年也不服, 也曾和其他角色一起反抗過,可是萬咒魔尊當著我的麵,一頁一頁地撕下《吞天狐妖》,他撕得越多, 我越虛弱,失去的東西越多。直到今日,我的本體依然在萬咒手中, 我隻能聽他的。”  宋明瓏眼眶裏滾出黑色的液體,他空有一副人類的皮囊,卻流不出真正的眼淚,“二位可以懂我的感覺嗎?我被從文字裏剝離出來,家人親友一概沒有,而他撕的每一頁,都是我的至親至愛。”  他到底沒有膽子繼續反抗,被萬咒魔尊使喚了這麽多年,見多了下場淒慘的角色,久而久之,他也麻木了。  直到今日,謝韞兩人讓他重燃了希望,如果……如果可以給自己一個真正結局,那麽死亡也可以接受了。  宋明瓏:“也許天道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兩位脫離劇情,給我們這些人一個交代!”  應白夜:“……”  他隱晦地看了謝韞一眼,謝少主的很多問題總是不合時宜,精準地踩到他人痛處。  可能……這就是劍修吧,師尊也挺混蛋的。  提到師尊……  應白夜道:“《逆天改命》中還出現了如今的第一魔尊,難道第一魔尊也是……  ”  “不!”宋明瓏連忙搖頭,“他怎麽可能創造出第一魔尊呢,他有時會將自己見過的寫進話本子,他還編排過大夢魔尊,汙蔑大夢館裏有老鼠精,導致大夢館一度生意凋零,後來被大夢魔尊教訓了一頓。”  應白夜“哦”了一聲:“那便是說,這話本子裏的人物有真有假?”  他和謝韞先前的猜測是正確的,話本子中赫赫有名的角色並不是造物,而是真實存在,隻不過被萬咒寫進了話本子裏。  宋明瓏點頭。  謝韞抵著下頜,問:“我還有個問題,雲找澤是鮫人的地盤,怎麽會有這麽多願力?”  宋明瓏道:“萬咒當年想要吞並雲找澤,但是慘敗在鮫人手中,因此懷恨在心,將撕碎的書頁和沒用的願力一起偷偷排放到雲找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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