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回事?為何又皺眉頭?”


    二爺一點麵子都不給我留,當著兩個媽媽的麵,就凶巴巴地訓斥我。


    “昨兒個大夫才說過,叫你莫要多思多慮,你怎麽總不聽話?”


    我很委屈:“二爺冤枉人,我何嚐多思多慮了?”


    “還說沒有,你那眉頭都擰成疙瘩了。”


    二爺瞪了我一眼,又轉頭對孫媽媽笑道:“辛姨娘年紀小,性子嬌憨天真,有時候愛亂說話,但心眼兒卻很好,往後還煩勞媽媽多多照應一二。”


    孫媽媽笑道:“二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辛姨娘,絕不會叫辛姨娘有一點兒閃失。”


    孫媽媽是個行動派,茶都沒吃完,便說要在這莊子裏轉一轉,看看院子內外有沒有什麽東西對我這一胎有妨礙。


    她還叫紫萱去請了王大娘來,說王大娘就是寧海州本地的人,若是寧海州有什麽規矩,也請王大娘直言不諱,莫要藏著掖著。


    好家夥,這是連玄學都使喚上了。


    莊子門口的地溝邊上,種了幾株夾竹桃,孫媽媽看了一眼,就吩咐人將這些夾竹桃拔了。


    我還挺喜歡這些小花兒的,當即便有些可惜。


    “姨娘沒必要為這些花草可惜,世間好看的花花草草多的是,等姨娘平安誕下麟兒,有多少嬌花賞不得的?且再忍耐些時日吧。”


    二爺立刻捏了捏我的手:“孫媽媽的話很有道理,你得聽進去,但凡生得好看的,味道香甜的,都是有毒的。”


    我知道他在借著夾竹桃說神仙膏,卻偏要裝作不知,瞅著旁人沒注意,就輕聲問他:“若是好看香甜的都有毒,那我呢?我也有毒嗎?”


    “又胡說!”


    二爺掐了我一把,我忙“哎呀”一聲。


    引得孫媽媽等人都往這邊看。


    “姨娘怎麽了?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我揉了揉胳膊,乜斜了二爺一眼:“有蟲子咬我。”


    孫媽媽忙叫丫頭們行動起來,把院子裏的花草都搬出去。


    “這時節蚊蟲多,這院子裏又養了這麽多花草,偏愛招小蟲子,還是都搬到外頭去吧。”


    竟然連一盆都不給我留。


    二爺便戲謔地笑了兩聲:“這才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我立馬踩了他一腳:“二爺夜裏可別來我這屋。”


    我這一腳用的勁兒可不小,二爺卻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切,裝什麽裝,我就不信他不疼。


    轉完了院子,孫媽媽又領著人去了屋裏,不一會兒,聽著裏頭像是有人叫了一聲。


    叫聲很短促,我沒當回事。


    等孫媽媽幾人出來,我就見她們臉頰發紅,眉梢眼角卻全都在笑。


    “二爺,辛姨娘,這屋裏屋外都查仔細了,沒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二爺便站起來,朝孫媽媽拱手行禮:“如此甚好,從今往後,我便將辛姨娘托付給孫媽媽了。”


    二爺都這般鄭重了,我自然不敢托大,趕緊叫紫萱將後院收拾出一間屋子來,讓孫媽媽住進去,再撥了紅杏服侍孫媽媽。


    孫媽媽做事很仔細,她隻歇了一會兒,就去了灶房,和小秦嫂子徐嫂子一道做我的飯食,每道菜必要查驗仔細了,才肯往我跟前送。


    吃飯時,她就站在我身邊,瞅著我多吃了哪道菜,她便囑咐紅杏記下。


    我以為她是想勸誡我不可貪吃,回頭悄悄問紅杏,才知道孫媽媽是去跟兩個廚娘商議,就按著我愛吃的那幾道菜的口味,再變些花樣,務必叫我吃好。


    閑聊時,紫萱幾個丫頭都跟我誇孫媽媽,我就放下了心,隻叮囑紅杏,平常稍微留心一些。


    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對於半道加入我這個小團體的人,我當然要小心謹慎一些。


    廖太醫為衛可心診斷過之後,就來莊子裏給我把脈。


    二爺就坐在我旁邊,緊盯著廖太醫。


    等廖太醫收回手,他立馬就問:“太醫,如何?辛姨娘的身子還康健嗎?”


    “二爺放心,辛姨娘好著呢,”廖太醫笑著摸了摸胡子,“孩子也一切都好,二爺若是不放心,回頭我開一副安胎藥,這藥可吃可不吃,單隻為了安姨娘的心。”


    二爺沉吟:“是藥三分毒,辛姨娘秉性柔弱,還是不吃了吧。”


    他起身送廖太醫出去,就在堂屋說起了話,我趕緊爬下炕,想聽聽他們二人說什麽。


    隱隱約約隻聽到廖太醫在囑咐二爺,莫要叫我撞見什麽人,免得勾起我的念想。


    我正要再聽下去,聽得腳步聲響,便趕緊坐回去。


    二爺推門而入,看見我規規矩矩地坐著,便笑著捏了捏我的臉頰:“李姨娘的族兄來了,說給你捎了東西,你要不要見?若是懶怠見人,我去打發了他。”


    我忙扯住二爺的手:“姐姐的族兄來,我自然是要見的,二爺可別私自替我做主。”


    二爺知道我跟李姨娘交好,便由著我的性子來。


    出了屋子,我立馬叫過紫萱:“你現在就去請了廖太醫,從後門走,給紅桃瞧瞧脖子上的掐痕,再去小仙村,想個法子打聽打聽,看看廖太醫給衛姨娘把過脈之後都說了些什麽。”


    紫萱試探著問道:“姨娘,咱們能不能直接問廖太醫?”


    “萬萬不可,廖太醫聽命於二爺,跟廖太醫打聽,那跟直接問二爺沒什麽區別。”


    請廖太醫給紅桃開個藥,一點無傷大雅的小事,廖太醫不會告訴二爺的,便是說了,二爺也不會當回事。


    但跟廖太醫打聽衛可心的脈象,廖太醫怕是會以為我在搞什麽內宅陰私,再將此事告訴二爺。


    二爺倒不一定會覺得我想害衛可心,但總歸會破壞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從前我在二爺跟前盡力維護愚蠢的人設,那是想活得更好。


    如今凡事都要在乎二爺的想法,我卻不知道是為什麽了。


    李姨娘的族兄叫李旺,生得人高馬大,笑容憨厚,一看就知道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


    他給我捎了一車的東西來,什麽藤編的席子和籮筐,自家醃製的小鹹菜,蝦籽醬,曬的小魚幹……還有一籮筐曬幹的草珠子。


    “姨娘別嫌棄,這都是李姨娘捎口信來,叫我們一定給姨娘送的。”


    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我怎會嫌棄。


    摸著那精美的席子和籮筐,我忽然有了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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