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湧起一股不安。
每次二爺露出這種鄭重其事的神情，說要求我，我就知道準沒好事。
一家之主，又大小是個指揮使，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會求到我這個小小姨娘的頭上呢。
他能求我的事，必定是一件讓我覺得十分為難的事。
“辛夷，我不放心榮娘和盈袖她們，你看，你能不能把她們也帶到莊子上？”
我當即就抽回我的手。
“二爺這不是為難我嗎？二仙莊也不大，我帶著兩個孩子住著都嫌擠，若是把奶奶和閔姨娘她們都帶上，莊子裏怎麽住得下？再者，閔姨娘和舒姨娘身份可不一般，叫她們跟我擠在一個莊子裏，豈不是叫她們受委屈？”
二爺就是在坑我。
他重情重義，對枕邊人都很好，這值得稱讚。
可他大可以把這些人都送到他自己的莊子裏，侯府又不是沒有莊子，為何要送到我那裏去？
倘若這幾個人都跟李姐姐一樣，是好人，那也就罷了，可這幾個人偏偏都是大麻煩。
兩個瘋批，一個大肚子婆，還有一個是英王那邊的人，每一個單獨拎出來，都夠我頭疼的了，二爺還要把四個打包都扔給我，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二爺選一個吧，”我冷著臉拒絕二爺，“頂多兩個，反正叫我帶上四個，我帶不了。”
二爺想了想，才歎了口氣：“罷了，舒姨娘就不要跟著你住到莊子上了，我另外想法子。”
我窮追不舍：“什麽法子？”
“大仙村裏不是有幾棟你賃的宅子？叫舒姨娘和盈袖住進去吧，你帶著榮娘跟閔姨娘住在莊子裏，這總不會擠了。”
我被二爺氣笑了。
這跟叫她們跟我住在莊子上，有什麽區別呀？
出了事，還不是我去解決？
“二爺，你就沒有別的人可以托付了嗎？非得把她們都丟給我？你可別忘了，我出身賤籍，她們四人個頂個，都比我強，萬一她們四個在莊子上鬧妖折騰，我能勸得動哪一個？”
“辛夷，你……”二爺也笑了，“你的膽子怎麽越來越大？從前你可不敢頂撞我。”
我撇撇嘴。
從前是為了撈錢，萬事都順從他。
現在是為了保命，當然不能事事都聽他的。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人麽？”二爺將我攬進懷中，輕聲哄我，“趁著我今日有功夫，我帶你去看看她老人家。”
自從跟著二奶奶嫁入李家，我去老宅的次數屈指可數。
武安侯府的老宅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上了年歲，住在這裏的人，無論是垂垂老矣的家下人，還是八九歲的小童兒，都好像加上了昏黃的濾鏡，總給人一種生活在百年前的感覺。
我緊緊跟在二爺身邊，生怕他走得太快，轉個彎兒就不見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任由我被這陰森的老宅吞噬。
二爺似有所覺，他放慢了腳步，伸手拽住了我。
“我也不喜歡老宅，族裏人都搬去了京城，旁支也都不住在登州府城內，轉而去了蓬萊鎮子住，這老宅子便隻剩下供奉祖宗牌位一個用處，前些年，父親把祖宗牌位都請到了京城去，老宅子便徹底空了下來。”
我點點頭，沒吭聲，心裏卻想著，要不要叫人燒了瓷器，刻上我的名字，埋在這老宅子底下？
常聽人說，老物件兒都是有靈性的。
這座老宅矗立於此這麽久，說不定千百年後，它還會在，把瓷器埋在這底下，興許會被人挖出來研究，比埋在樹林子裏頭強多了。
我邊走邊琢磨，甚至都已經想到我死後埋在何處的問題了。
直到見到二爺要帶我見的人，我才從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中抽離而出，跟著二爺向眼前的老太太行禮。
這是一個滿頭銀發、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她比齊嬤嬤還要老，因為太過於蒼老，以至於叫我產生一種錯覺，總覺得她就是這個老宅子本身。
“辛夷，這位是孔老太君，是孔聖人的後人，伺候過薨逝的慈懿皇後，做過孝安皇後的女官，還是當今聖上的乳娘，也照顧過小時候的燕王和英王等諸位王爺。”
我已經在掰著手指頭算了。
做了二爺的枕邊人之後，二爺跟我說過朝堂的許多事，我得以知道大豐的曆代皇帝皇後都是哪個。
這慈懿皇後乃是當今聖上的祖母，孝安皇後是當今聖上的親娘。
怪不得孔老太君這麽老呢，當今聖上都這麽老了，聖上的乳娘，怎會年輕。
“孔老太君年輕時候進宮備選，路上遇到匪盜，被我祖父救了，跟李家結下了淵源，等要出宮之時，就選了李家作為頤養天年之所，這麽多年，一直住在老宅中，我請孔老太君跟你一起回莊子上，你定然不會為了榮娘等人頭疼了。”
我的媽呀，二爺是瘋了吧！
我帶著那四個大麻煩還不夠嗎，為什麽要把一個這麽老的老太太塞給我！
萬一這老太太在路上噶了，我就是個千古罪人啊。
我趕緊擺手：“罷了罷了，還是別折騰老太君了。”
“咦，你不是說怕自己勸不動榮娘幾個人麽？怎麽我給你找了人，你又不要了？”
我訕訕地笑：“二爺，我忽然覺得我又能行了。”
“嗬嗬嗬……”
孔老太君忽然笑了，這笑聲聽上去，倒還爽朗，並不像是老得要死了的樣子。
“辛姨娘是怕我老婆子死在路上吧？”
我趕忙堆起笑臉：“老太君可別這麽說，我們都盼著老太君長命百歲呢。”
李家藏著聖上的乳娘，將來上頭真的要清算李家，隻要把孔老太君推出來，上頭也不會做得太過，說不定就會放過李家的小孩子們，給李家留個根兒。
這可算是李家的保命符了，輕易動不得。
萬一跟我在路上顛簸死了，那我就是李家的罪人，我可背不起這口黑鍋。
“辛姨娘，你放心，我雖然年紀大了，卻還能動彈一二，昭哥兒跟我說，這是要我逃命去呢，辛姨娘不帶著我，難道是盼著我老婆子死在這裏？”
每次二爺露出這種鄭重其事的神情，說要求我，我就知道準沒好事。
一家之主，又大小是個指揮使，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會求到我這個小小姨娘的頭上呢。
他能求我的事，必定是一件讓我覺得十分為難的事。
“辛夷，我不放心榮娘和盈袖她們，你看，你能不能把她們也帶到莊子上？”
我當即就抽回我的手。
“二爺這不是為難我嗎？二仙莊也不大，我帶著兩個孩子住著都嫌擠，若是把奶奶和閔姨娘她們都帶上，莊子裏怎麽住得下？再者，閔姨娘和舒姨娘身份可不一般，叫她們跟我擠在一個莊子裏，豈不是叫她們受委屈？”
二爺就是在坑我。
他重情重義，對枕邊人都很好，這值得稱讚。
可他大可以把這些人都送到他自己的莊子裏，侯府又不是沒有莊子，為何要送到我那裏去？
倘若這幾個人都跟李姐姐一樣，是好人，那也就罷了，可這幾個人偏偏都是大麻煩。
兩個瘋批，一個大肚子婆，還有一個是英王那邊的人，每一個單獨拎出來，都夠我頭疼的了，二爺還要把四個打包都扔給我，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二爺選一個吧，”我冷著臉拒絕二爺，“頂多兩個，反正叫我帶上四個，我帶不了。”
二爺想了想，才歎了口氣：“罷了，舒姨娘就不要跟著你住到莊子上了，我另外想法子。”
我窮追不舍：“什麽法子？”
“大仙村裏不是有幾棟你賃的宅子？叫舒姨娘和盈袖住進去吧，你帶著榮娘跟閔姨娘住在莊子裏，這總不會擠了。”
我被二爺氣笑了。
這跟叫她們跟我住在莊子上，有什麽區別呀？
出了事，還不是我去解決？
“二爺，你就沒有別的人可以托付了嗎？非得把她們都丟給我？你可別忘了，我出身賤籍，她們四人個頂個，都比我強，萬一她們四個在莊子上鬧妖折騰，我能勸得動哪一個？”
“辛夷，你……”二爺也笑了，“你的膽子怎麽越來越大？從前你可不敢頂撞我。”
我撇撇嘴。
從前是為了撈錢，萬事都順從他。
現在是為了保命，當然不能事事都聽他的。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人麽？”二爺將我攬進懷中，輕聲哄我，“趁著我今日有功夫，我帶你去看看她老人家。”
自從跟著二奶奶嫁入李家，我去老宅的次數屈指可數。
武安侯府的老宅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上了年歲，住在這裏的人，無論是垂垂老矣的家下人，還是八九歲的小童兒，都好像加上了昏黃的濾鏡，總給人一種生活在百年前的感覺。
我緊緊跟在二爺身邊，生怕他走得太快，轉個彎兒就不見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任由我被這陰森的老宅吞噬。
二爺似有所覺，他放慢了腳步，伸手拽住了我。
“我也不喜歡老宅，族裏人都搬去了京城，旁支也都不住在登州府城內，轉而去了蓬萊鎮子住，這老宅子便隻剩下供奉祖宗牌位一個用處，前些年，父親把祖宗牌位都請到了京城去，老宅子便徹底空了下來。”
我點點頭，沒吭聲，心裏卻想著，要不要叫人燒了瓷器，刻上我的名字，埋在這老宅子底下？
常聽人說，老物件兒都是有靈性的。
這座老宅矗立於此這麽久，說不定千百年後，它還會在，把瓷器埋在這底下，興許會被人挖出來研究，比埋在樹林子裏頭強多了。
我邊走邊琢磨，甚至都已經想到我死後埋在何處的問題了。
直到見到二爺要帶我見的人，我才從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中抽離而出，跟著二爺向眼前的老太太行禮。
這是一個滿頭銀發、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她比齊嬤嬤還要老，因為太過於蒼老，以至於叫我產生一種錯覺，總覺得她就是這個老宅子本身。
“辛夷，這位是孔老太君，是孔聖人的後人，伺候過薨逝的慈懿皇後，做過孝安皇後的女官，還是當今聖上的乳娘，也照顧過小時候的燕王和英王等諸位王爺。”
我已經在掰著手指頭算了。
做了二爺的枕邊人之後，二爺跟我說過朝堂的許多事，我得以知道大豐的曆代皇帝皇後都是哪個。
這慈懿皇後乃是當今聖上的祖母，孝安皇後是當今聖上的親娘。
怪不得孔老太君這麽老呢，當今聖上都這麽老了，聖上的乳娘，怎會年輕。
“孔老太君年輕時候進宮備選，路上遇到匪盜，被我祖父救了，跟李家結下了淵源，等要出宮之時，就選了李家作為頤養天年之所，這麽多年，一直住在老宅中，我請孔老太君跟你一起回莊子上，你定然不會為了榮娘等人頭疼了。”
我的媽呀，二爺是瘋了吧！
我帶著那四個大麻煩還不夠嗎，為什麽要把一個這麽老的老太太塞給我！
萬一這老太太在路上噶了，我就是個千古罪人啊。
我趕緊擺手：“罷了罷了，還是別折騰老太君了。”
“咦，你不是說怕自己勸不動榮娘幾個人麽？怎麽我給你找了人，你又不要了？”
我訕訕地笑：“二爺，我忽然覺得我又能行了。”
“嗬嗬嗬……”
孔老太君忽然笑了，這笑聲聽上去，倒還爽朗，並不像是老得要死了的樣子。
“辛姨娘是怕我老婆子死在路上吧？”
我趕忙堆起笑臉：“老太君可別這麽說，我們都盼著老太君長命百歲呢。”
李家藏著聖上的乳娘，將來上頭真的要清算李家，隻要把孔老太君推出來，上頭也不會做得太過，說不定就會放過李家的小孩子們，給李家留個根兒。
這可算是李家的保命符了，輕易動不得。
萬一跟我在路上顛簸死了，那我就是李家的罪人，我可背不起這口黑鍋。
“辛姨娘，你放心，我雖然年紀大了，卻還能動彈一二，昭哥兒跟我說，這是要我逃命去呢，辛姨娘不帶著我，難道是盼著我老婆子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