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想也不想便搖頭否決。


    “翠芝不行,翠芝不識字,心眼兒小,眼界窄,愛計較,況且還貪財,她若是管家,怕是咱們府中上下的人都吃不上飯,原因無他,錢都被翠芝貪了,拿去給她娘家的哥哥弟弟了。”


    我忍不住捂著嘴笑,沒想到二爺還挺會譏諷人的。


    二爺看了我一眼,也跟著我笑了。


    “可心也不行,她素日不喜俗物,叫她管家,便是磋磨她了。”


    我心內暗自搖頭。


    二爺這個蠢貨,竟然被衛姨娘給騙了。


    衛姨娘怎的就不喜俗物了?


    真若是不喜俗物,平日裏就不會那麽瞎講究了,連吃茶的水,都要收集去歲冬日鬆葉上的雪水,放在老甕裏,埋在二月蘭下頭,捂上半年才開封煮茶。


    我還在二奶奶身邊伺候的時候,二奶奶得知衛姨娘這般講究,表麵上讚歎了幾句,背地裏就罵衛姨娘是個狐媚子。


    “什麽水不能煮茶?登州府自有山泉水,用山泉水煮茶便已是極好,她卻興頭的,特地叫人去大明府運泉水來!運一趟泉水要多少銀子,她手頭上能有多少錢,禁得住這般花用?”


    可不就叫二奶奶說中了麽。


    衛姨娘運了幾次便不用大明府的水了,也沒有別的緣故,她自己的親弟弟讀書要用錢,京城的大夫人又不是財神爺,憑她要多少錢都給的。


    她便隻能自己摳搜。


    從大明府運一次山泉水太貴,她出不起這個運費了,就隻好興頭起收集雪水雨水露水的。


    我是個大俗人,不懂這些講究,閑著的時候,也為衛姨娘瞎操心過。


    那雪水埋在地裏半年真的不會發臭嗎?


    數一數,半年之期馬上就到了,等衛姨娘開封老甕那一日,我一定要去瞧瞧,討一杯用埋了半年的雪水煮的茶是什麽味道。


    當然了,按照國際慣例,我肯定是得先讓衛姨娘喝。


    衛姨娘喝了沒什麽反應,我再嚐試,這樣不容易被毒死或者熏死。


    二爺見不慣我走神,揪著我的鼻子捏了捏:“想什麽呢?”


    我忙把自己的鼻子揪出來:“二爺別老捏我的臉和鼻子,把我給捏醜了,我上哪兒哭去?”


    二爺哈哈大笑。


    我看他高興,趁機為紫菀求情。


    “雖說已經是春日,可晚上還是很冷,紫菀又是個姑娘家,在院子裏跪一晚上,肯定會生病的,她若是生病了,我還得分出一個丫頭去照顧她,這樣一來,伺候我的人就少了,二爺,你這哪裏是在懲罰紫菀,分明是在懲罰我呢!”


    二爺乜斜著我:“這就心疼了?將來把她打發的那一日,你豈不是要心疼死?”


    二爺的神情很認真,我心裏便呼呼直跳。


    他不會是來真的吧?


    紫菀這傻丫頭,去了莊子上,怕不是得罪的人更多。


    “我仔細想了想,”二爺一手攬著我,一手枕在腦後,“你白日裏說得對,李家老家的家生子中,的確有好些小子未曾婚配,便是登州衛中,也有至今不曾娶妻的好兒郎,趁著這次機會,將府中到了年紀的丫頭們放出去一撥,配小子也罷,嫁將士也好,總歸是個好事。”


    我趴在二爺的胸口上,聽著他胸腔內那有力的跳動,心裏卻悶悶的。


    好什麽呀?


    丫頭們也是人,動不動就配小子,當是在給豬配種嗎?


    我來了這裏十年,早已被這個時空的規矩折磨得失去了自我,但我依舊不習慣不把丫頭當人看的習俗。


    慫恿二爺將連翹配人,吩咐紫萱去提點管這個事的嬤嬤,答應方嬤嬤勸說連翹嫁給一個傻子……這樁樁件件,都是因為我恨連翹。


    若非連翹挑唆二奶奶,我興許早已經出府了。


    我不僅因為這一件事情恨上了連翹,我還恨連翹辜負了我。


    我把她當好姊妹,她卻將我當二傻子。


    我若是這樣都不恨,那我就是樂山上的大佛了。


    可紫菀並沒有做錯什麽呀,和紫菀一樣的眾多丫頭們,也沒有得罪我,二爺憑什麽問都不問一聲,就把她們的一輩子定了下來?


    就算非要拉出去婚配,總得問問她們自己的意思。


    盲婚啞嫁這一套,會害死人的。


    “怎麽,不開心?你該不會是舍不得紫菀吧?”


    二爺又要捏我的臉,我趕緊偏過頭去。


    捏捏捏,再捏下去,我就要變成大餅子臉了。


    心中梗著一個東西,我就很難受,今晚便非要說出來,不然我接下來幾日都睡不好覺。


    “二爺,我知道你這麽做,是為了那些將士們著想,可你總也得問問丫頭們的意思吧,她們要是不想嫁人,二爺可不能強迫她們。”


    “你這個話說得稀奇,傻裏傻氣的,可見你還是個蠢貨。”


    我沒躲得過去,二爺到底還是揪著我的臉頰捏了捏。


    “登州衛的將士們有什麽不好?丫頭們能嫁給一個將士,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有什麽不願意的?”


    我揉著自己的臉,嘟著嘴抱怨:“他們是軍籍,嫁給他們,後代都是軍籍,養大的兒子總要舍出去一個從軍,戰場刀劍無眼,兒子上了戰場,當娘的就得在家裏時刻懸著心,這滋味可不好受。”


    二爺笑了:“你又心軟,你怎知她們會不好受?軍籍總比奴籍強,再者,舍了一個兒子,還有其他的兒女呢。”


    我歎了一口氣,我這就是對牛彈琴,二爺是不會明白的。


    “蠢丫頭,別為他人著想了。”


    我還是不舒服:“二爺,她們就不能不嫁人嗎?若是她們到了年紀,就把她們放出府去,囑咐她們的家人好好對待她們,讓她們自己選擇將來的路,要做工養活自己也好,要嫁人生子也罷,都憑借自己的意願,不好麽?”


    “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二爺很不理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個規矩,你不明白麽?女子向來短視,若是都憑她們自己的意願,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我不高興了。


    二爺是個老封建!


    我跟他說這些有什麽用!


    “二爺以後莫要再叫我畫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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