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暮,康予柔收拾好畫具,踩著腳踏車,迎著晚風騎回家。


    雖然今天生意真的很差,一整天下來,總共也隻賺了那一百五十塊,但她的心情卻很好,踩起腳踏車來也格外輕快。


    她今年才十九歲,還在大學念二年級,母親在幾年前罹癌過世了。


    她父親在她母親生病之後,辭去公務員的工作,專心照顧妻子,可惜最後她還是走了。


    目前爸爸以開計程車為業,但媽媽過世後,他整個人宛如沒生命的皮偶,半點精神都提不起來,工作也不積極,時常在家裏一睡就是一下午。


    家裏收入太少,入不敷出,所以她開始在外頭打工。


    平常禮拜一到禮拜五,下午五點到晚上十一點,她在便利商店當晚班工讀生;周末則騎單車到離家約二十分鍾遠的河堤公園,替人畫畫像賺取微薄的酬勞。


    當然她可以選擇到餐廳或是其他娛樂場所打假日工,收入會更多,但她真的很喜愛畫畫,一個禮拜五天的空閑時間全部賣給便利商店,她希望至少周末這兩天能夠畫點自己喜歡的畫,哪怕隻掙那區區幾百元。


    這是她在艱苦生活中,唯一一點小小的安慰。


    回到家,她將腳踏車牽進公寓陰暗的走廊裏,取出鑰匙打開自家大門,揚聲喊道:“我回來了!”


    “姐,你回來了。”一名高中年紀的男孩從房間探出頭。


    “姐,你趕快煮飯啦,我肚子好餓喔!中午的便當根本就吃不飽。”康予傑摸著肚子抱怨。


    “好好,我馬上煮飯。對不起喔,中午的便當是少了點,下回我會替你多裝點飯菜。”她心疼地向弟弟道歉。並不是康予柔小氣,舍不得讓弟弟吃飽,而是因為家裏經濟窘困,實在沒有多餘的飯菜可以讓他多吃。


    想想看,她每餐隻能煮兩杯米,卻要分給三個人吃,而且其中兩個還是男人,怎麽可能夠吃呢?


    爸爸開計程車需要體力,弟弟正在青春期需要營養,所以她都盡可能的多給他們一些飯菜,隻是顯然還是不夠。


    不過這些她從未對弟弟解釋,他很快就要參加學測了,她沒必要把自己的煩惱往他肩上丟。


    “予傑我跟你說,昨天我們家附近那間賣場進行促銷,我跑去搶到了一包十公斤的白米,很便宜呢,可以讓你吃得很飽很飽,也夠我們家吃很久喔!”


    如果配點便宜的蔬菜、炒蛋,起碼可以吃上半個月,想到未來半個月的主食有了著落,她不覺安心不少。


    她笑著打開放米的櫥櫃,想拿昨天剛買的米出來煮,卻在打開櫃門的那一刻,笑容瞬間僵住。


    米呢?原本放置白米的地方空蕩蕩的,十公斤裝的大白米,竟然憑空消失了。


    她以為自己放錯地方了,急忙把旁邊幾個櫃子全部打開檢查,然而除了一些雜物之外,什麽都沒有。


    那一大包白米,真的從她家裏蒸發了。真真實實的白米,絕不可能無故消失,必定是有人把它偷走了,她腦中立刻出現唯一可能的嫌疑犯。


    她急忙走出房間問弟弟。“予傑,爸爸呢?”


    “爸?”康予傑從書桌前轉過頭,一臉茫然。“不知道啊,我起床就沒看見他了,怎麽了?”


    “沒、沒什麽。對了,予傑,晚上吃麵好嗎?家裏還有點青菜,我出去買麵回來煮,很快就好了。”


    “啊,為什麽不煮飯?”餓了一下午,他現在隻想吃熱騰騰的白米飯。


    “對不起,姐姐太累了,明天再煮飯好不好?反正爸爸也不在,晚上我們吃麵就好。”


    “唔,好吧!”反正吃麵也是會飽啦,隻是想到沒白飯可吃,語氣難免還是有點悻悻然。


    “那我出去買麵條,你在家裏看書喔!”


    走出家門,康予柔貼在門板上,歎了口氣。想到父親竟然偷米去賣,她忍不住苦笑起來。這實在太荒謬了!不久,笑容退去,取代之的是深深的悲哀。


    爸爸偷拿家裏的東西去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家裏所有高價的電器,都讓他給偷偷搬去賣光了。現在還有誰家裏沒電視的?有,她家就是。但她沒想到,爸爸竟然連她買的白米都偷去賣。他真的這麽缺錢嗎?


    她知道,他一定又去賭了。想到父親一日比一日更墮落、更不振作,對未來毫無目標與希望,她便感到無力又心酸。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他以前明明不是這種不負責任的父親,但是自從媽媽過世之後,他就完全變了。


    她想他是太寂寞了,打從媽媽走後,他就一直自暴自棄,渾渾噩噩度日。


    她知道他真的很愛媽媽,無法接受她竟丟下他走了,明白爸爸心裏的痛苦,她也不忍心苛責他。


    幸好今天好歹賺了一百五,買點麵條回來應該可以撐兩天吧,過幾天就是她晚上打工的便利商店領薪水的日子,到時候生活就會好過多了。


    不過前提是──爸爸別再偷米去賣了!


    她露出一抹苦笑,振作起精神,趕緊到外頭的商店買麵條。


    ***


    接下來的日子,康予柔沒再遇見楊靖鷹,也沒有人再來騷擾或是索討保護費。


    而且奇跡似的,來公園讓她畫畫的客人變多了,生意變好了,有時一天可以賺到好幾千塊,讓她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


    她繼續過著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在便利商店打工,假日則到公園畫畫賺外快的生活。雖然忙碌,但倒也還算平靜,直到那天,一群凶神惡煞闖進她家──


    “你們是誰?!”正在整理家務的康予柔,詫異地瞪著突然闖進來的一幫人。


    “我是孫老大,康裕泰在嗎?”為首的男人粗壯凶惡,雷達般的雙眼掃射這間陳舊的小房子。


    “我爸爸不在,你們──”


    “不在?很好,給我砸!”


    一聲令下,那些人像是瘋了似的,拿起東西就砸。桌子、椅子、櫥櫃、玻璃,沒一樣完好,原本已經夠清寒的房子,這下更是麵目全非。


    “住手!你們想做什麽?!”康予柔衝上前,冒著被砸傷的危險,竭力保護家裏僅存的少許家電。她真慶幸弟弟參加課後輔導還沒回來,否則他如果見到這些人,不嚇壞了才怪。


    “你是康裕泰的女兒?”帶頭的男人麵孔猙獰,眼神邪惡,綠豆大的小眼睛,用買賣貨品的估價目光,上下打量她。


    “身材單薄了點,不過臉蛋還不錯,應該值不少錢。”他邪佞地嘿嘿低笑。


    “我是圓是扁,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認識你們,請你們出去,否則我馬上報警!”康予柔很討厭他那評估的目光,壯起膽子大聲警告。


    “報警?哈哈,好啊,你報警啊!”孫老大不但一點都不怕,還惡質地大笑。“你爸爸欠我們錢莊錢,你最好把警察找來,先把你爸爸從老鼠洞裏揪出來,要他吐出錢來還我們。”


    “我爸爸欠你們錢?”康予柔聽了心頭一驚,不祥的預感像是漩渦,一點一點將她拉入絕望的深淵。


    “他……欠了多少錢?”她顫危危地問。


    “不多,剛好八百萬。”


    “八、八百萬?!不可能,我爸爸不可能借這麽多!”康予柔不敢置信地大喊。


    “我這裏有康裕泰簽的本票,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你老頭的筆跡?”


    孫老大取出本票給她看,康予柔湊近一看,頓覺眼前發黑,一陣強烈的暈眩擊向她的腦門,讓她幾乎昏厥倒地。那是她爸爸的字跡沒錯!


    “八百萬?我爸爸他……真的借了八百萬?”八百萬!他們即使在經濟最寬裕的時候,也沒有八百萬,如今家境一落千丈,怎麽可能籌得出八百萬?


    “你還懷疑?白紙黑字寫在這裏,你自己也看到了。”


    “可是,我們沒有錢!可以請你先放過我們,以後我一定會想辦法還錢。”她以含淚的哀求眼眸,試圖喚起他們一點同情心。


    隻可惜,惡鬼是沒有心的。


    “沒有錢?真是愛說笑,你怎麽會沒有錢呢?把你賣了,不就有錢了!我看你長得還挺漂亮的,賣到酒店裏,應該可以拿到一筆不錯的好價錢。”


    這人顯然沒有半點道德良知,買賣人口說得像買賣牲畜一樣簡單。


    “不!”她倒抽一口氣,大叫。“你不可能那麽做,買賣人口是犯法的!”


    “我倒想問問你,我們做的哪件事是合法的?”


    “哈哈哈!”這麽笑話似乎取悅了他的嘍嘍們,一群人很沒天良地笑成一團。


    “我可以立刻休學,馬上開始工作,請你們多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把債務還清的。”


    “工作?你以為一個月隻賺幾萬塊,要多久才能把八百萬還清?告訴你,就算不吃不喝,起碼也要二、三十年才還得完,你認為我們有耐性等二、三十年嗎?”


    “我會盡量想辦法多賺一點──”


    “賺?怎麽賺?告訴你,躺著賺最快!你放心,我會介紹你到全高雄最大的酒店工作,那裏是男人的天堂,包你生意強強滾,客人源源不絕,很快你就能把債務還清,還能穿金戴銀,當個荷包滿滿的小富婆。”孫老大偽善地勸道。


    “我絕不去酒店上班!”他休想要她出賣自己。


    “哼,由不得你!”孫老大惡狠狠地瞪著她。“如果你真的不去,那我隻好去找你爸爸,先砍下他兩隻手,再剁掉他兩隻腳,看你的良心安不安。”


    “不,你不可以那麽做!”康予柔秀顏瞬間慘白。


    “怎麽樣?怕了嗎?如果不希望你爸被砍斷手腳,就乖乖跟我們走,隻要賺夠了兩千萬還我,這筆債就一筆勾消了。”


    “兩千萬?!你剛才不是說八百萬嗎?”康予柔駭然看著他。


    “小姐,你是天真還是笨啊?這些債務是利滾利的,延遲一個月還,就以兩分利累計,等你賺到八百萬的現金時,這筆債早就累積到兩千萬了。”


    “你、你們──”康予柔終於知道,眼前這些根本不是人,而是魔鬼。專門啃人肉、噬人血的魔鬼。


    而她爸爸,竟然招惹了這樣的魔鬼!


    ***


    “店裏發生什麽事?”螢幕上的畫麵,吸引了楊靖鷹的注意。他停止審閱手邊的文件,蹙眉凝睇牆上的螢幕。


    楊氏集團名下的娛樂休閑事業目前共有三間酒店、七間pub、四間舞廳、十二間ktv,以及其他一些餐飲店。


    其中pub、ktv與舞廳歸他三弟楊靖梟管理,其餘的全是他的責任範圍。


    這些聲色犬馬之處,經常引來牛鬼蛇神,最容易孳生事端,因此在他的辦公室裏有一整麵鑲嵌著螢幕的電視牆,透過監視係統,一天二十四小時將各店處的營運狀況送到他這裏來,方便他隨時掌控。


    而今,所有夜店中規模最大、裝潢最奢華、消費也最昂貴的酒店──也就是他們此刻所在的金蝴蝶酒店,入口處聚集了大約六七個人,好像正在爭執什麽。


    “是孫老大那幫人。”周冠祐抬頭望向螢幕,認出幾張熟麵孔。


    他低啐道:“他們不是專幫地下錢莊討債吸血的,跑來這裏做什麽?”


    盜亦有道,他們雖然出身黑道,但自認黑得有格調,哪像孫老大那幫人殘佞邪惡,害人家破人亡、骨肉離散,還逼良為娼、殘害未成年少女,為了討債無所不用其極,他們向來不屑與之為伍。


    “他們好像帶了人來。”程仲君指著螢幕,孫老大手裏抓著一名荏弱少女。


    不用他說,楊靖鷹早發現了,他盯著螢幕中那抹柔弱的身影,沉吟起來。


    他看不見那女人的容貌,但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大少,我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周冠祐二話不說立即表示。維護各店的安全,向來是他的職責。


    “我也去。”楊靖鷹合起文件,跟著起身。


    “大少也要下去?”


    “我要去看看孫老大到底打算做什麽。”


    再說那女人感覺如此熟悉,他想確認,她是不是他所認為的“那個人”。


    ***


    “放開我!放開我──”


    康予柔不斷掙紮,試圖從孫老大手中逃脫。


    十分鍾之前,孫老大把她拖進這間名叫金蝴蝶的豪華酒店,向店經理兜售她。


    他說要賣了她並不是恫赫的話,而是認真的。


    這間酒店,其實她也很熟。因為酒店旁邊就是她經常來畫畫的河堤公園,過去幾個月,她也常在黃昏收攤時,看著西裝筆挺的上班族或腦滿腸肥的富商,走進酒店尋歡作樂。隻是她怎麽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會被抓到這裏來。


    望著陌生的華麗風格擺設,還有不遠處調笑的男男女女,她心裏好害怕,無法想像自己將要被人賣了,從此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


    “嘿嘿,看清楚點,這就是你未來要掙錢的地方。”孫老大揪著她的頭發,逼迫她迎視周遭富麗堂皇的裝潢。


    “不要……求求你不要這麽做!”她猛搖頭,忍不住落下淚來,發出從心底深處傳來的恐懼呐喊。


    “閉嘴!你再囉哩囉唆,我就把你賣到下等的私娼寮去,你不到一個月就會被玩爛。”孫老大惱火地瞪著她,若不是因為打傷她的臉會影響買賣的價錢,他早賞她兩個大耳光了。


    “唉,孫老大,你罵她也沒用啊!不是我不賣你麵子,而是我們店裏規定不得買賣人口,你還是請回吧!”酒店的經理搖搖頭道。


    “別這樣說嘛,價錢方麵可以商量啊!”孫老大像是聽不懂他的話,死皮賴臉不肯走。


    “你看看這妞兒多漂亮?”他掐著康予柔細嫩的臉皮,像推銷員一樣強力推銷道:“當然可能比不上你們的當家紅牌,但若是好好栽培訓練,假以時日,鐵定也會是一朵豔麗的酒國名花,你再考慮看看嘛!”


    “唉!大少的個性你也知道,他說不準買賣人口,就是不準買賣人口,誰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搞鬼?我實在沒辦法幫這個忙。”酒店經理再一次回絕了。


    “啐,既然你們不識貨,那就算了!”一再拜托仍被拒絕,孫老大也沒轍了。


    “她隻是長得嫩,不是未成年,經過調教一定能替你們賺進大把鈔票,錯過這麽好的貨色,你們會後悔的。”他悻悻然嘀咕道。“走,我們去其他酒店。”


    他拉著康予柔,想再去尋找下一個可能的買主時,後方突然傳來一聲不以為然的淡淡冷哼。


    “你真的這麽認為嗎?”


    ***


    “啊,大少!”孫老大回過頭,看見楊靖鷹帶著兩名親信下樓來,頓時雙眼睜大,眼中浮現喜色,連忙諂媚地迎上前去。“大少,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


    “如你所見,還算不錯。看來,你也活得挺好的。”


    不知為什麽,孫老大感覺到楊靖鷹眸中迸出無名的殺氣,頓時背脊發寒。


    他做錯了什麽?


    楊靖鷹隻消一眼就知道,孫老大抓著的女孩,正是她。


    她為什麽會被抓到這裏來?他思忖著,眼眸幽暗,教人瞧不出情緒。


    見到楊靖鷹出現,康予柔難堪極了,覺得羞愧萬分,幾乎無地自容。


    上回他出麵解圍,還好心讓她畫了張畫,她一直沒有機會好好道謝,而今突然相見,竟然是在這種地方。


    他若知道她像牲口一樣待價而沽,會怎麽看待她呢?


    她寧願在此刻死去,也不願看見他眼中的輕蔑。


    “你帶這女孩過來,是什麽意思?”他隻盯著孫老大,沒瞧康予柔一眼,仿佛已經不認得她。


    “大少,我一直覺得全高雄最棒、最有格調的酒店,非您所經營的金蝴蝶酒店莫屬,其他什麽金孔雀、金狐狸酒店,哪比得上您這間金蝴蝶的規模呢?”


    孫老大吹捧著楊靖鷹的豐功偉業,渾然不覺自己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咳咳,孫老大──”一旁的經理低聲提醒。“金孔雀和金狐狸也是大少經營的產業之一。”


    “噢,是、是嗎?”孫老大自知失言,尷尬地窘笑。“總之,金蝴蝶的規模與聲望,是無人能及的,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所以呢?你究竟打算做什麽?”楊靖鷹厭煩了聽這些毫無誠意又了無新意的吹捧,直接了當地問。


    “就是這個妞兒,我想賣給你們,大少你意下如何?”他一把將康予柔扯上前來,粗魯地推到楊靖鷹麵前,讓他看個仔細。


    “她夠漂亮吧?身材好、腰又細,皮膚又白又嫩──嘖嘖,要不是短缺資金,我都想留下來自己用了。”


    康予柔羞辱地閉上眼,好強地別開頭,不讓大家看見她帶淚的臉龐。


    楊靖鷹隨意瞟了一眼,冷嗤道:“太瘦!我沒興趣買一具活骷髏。”


    他嫌惡的語氣,就像嫌人家端上桌的肉不夠鮮嫩,不合他的胃口。


    康予柔聽了更覺得羞辱不已,羞恥的淚水,一點一滴地落下。


    “要養胖她很簡單,給她多吃點就行了。再說她瘦歸瘦,也稱不上活骷髏啦,至少該有的地方都有,您瞧瞧這胸──”


    孫老大伸出手,想往她胸前擰一把讓楊靖鷹看看,但才剛伸出手,眼前人兒突然被拉走了。


    楊靖鷹不著痕跡地拉開康予柔,扯到麵前,盯著毫無瑕疵的粉嫩皮膚、布滿水氣的大眼睛,以及蒼白但形狀美好的唇,片刻後麵無表情地甩開。


    “長得是還不錯,但我們酒店從不買女人,想來這裏上班的人多得是,而且個個心甘情願,我們不需要一張哭臉來嚇跑客人。”他取出煙盒,逕自點燃一根煙。


    “她是心甘情願啊!她很樂意來這裏上班,喂,你說是不是?”孫老大掐緊康予柔纖瘦的手臂,威脅地瞪大眼,警告她乖乖點頭承認,否則絕不輕饒她。


    但她怎麽肯?這是她逃脫的機會,而人稱“大少”的楊靖鷹,則是唯一有可能救她的人,所以她不顧孫老大的要脅,焦急地大喊。“不,我不是自願的!我爸爸欠了他的錢,所以他要賣掉我抵債,拜托你幫幫我!求求你!”


    原以為楊靖鷹是她的屠龍英雄,他會像上次那樣,再次出麵替她解圍,但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說滿不在乎地說:“我為何要幫你?”


    “啊?”康予柔愣住。


    “你是我的什麽人,我有必要為了你,與人反目成仇嗎?”


    楊靖鷹冷漠的眼神和語氣,讓康予柔整個人都呆了。


    “可、可是你那天……”那天他不是幫了她嗎?


    雖然同樣冷冷淡淡,稱不上和藹可親,但是他出麵替她趕跑那兩個小混混,知道她整天沒開張,還特地坐下來讓她畫了張圖,那難道不是在幫她嗎?


    他無情地劃清界線,康予柔心口仿佛被刺了一刀,不但難堪,而且受傷。


    “哈哈,說得好!大少,您這真是聰明的抉擇呀!”孫老大以為楊靖鷹賞他麵子,立刻鼓掌大笑,氣焰頓時高張起來。


    “但我也沒說不幫。”


    楊靖鷹的下一句話,似一記熱辣辣的耳光摑在臉上,孫老大整張臉又青又紅,心底暗譙連連,但嘴上半句話都不敢吭。


    “你,跟我進來!”楊靖鷹掃了康予柔視一眼,逕自轉身走向酒店後方。


    旁觀的人太多,他認為沒必要讓人在此看戲。


    “好。”康予柔愣了愣,沒有選擇,隻能立刻乖乖跟上去。


    “等一等!大少──”眼看著自己的搖錢樹被帶走,孫老大焦急得很。


    程仲君攔住他,微笑安撫道:“大少隻想跟她談談,不會把她帶出酒店的。”


    孫老大其實也信得過楊靖鷹,知道他不會平白帶走他的人,這才斂起躁動的情緒,耐心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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