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準嚴肅起來的樣子讓甄不甲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班準出車禍前的暴戾性格,因此立刻慫了下來,“三,三點多,在格瑞酒店。” “你來接我一下吧,我開不了車。” 班準已經走到了洗手間,俯身撐著洗手台輕喘著對甄不甲說道。 “……好,準哥,我這就過去。” 掛了電話,班準把手機丟到架子上,用涼水洗了把臉,企圖讓自己精神一點,沒想到反倒打了個噴嚏。 他飛快地穿好了衣服,剛拿出感冒藥想要吃幾顆,也好暫時頂一頂,卻又想起晚上跟喬導還有一場飯局,酒是必不可少的交流工具,所以藥也就不能吃了。 以往關於地皮的案子,班準沒有一次能逃過拚酒的。 這次的困難比以前隻多不少,所以喝得自然也比之前猛。 酒過三巡,那幾個負責人喝得舌頭都大了,拍著班準的肩膀笑著承諾他關於那塊地的事情,不用班準再多做擔心。 班準的額際滿是虛汗,聽見他們的話後,雖然知道這事暫且還是不能敲定,但最起碼已經有了很大的轉機,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頹著肩膀靠在了椅背上,猶自低頭喘息著。 “怎麽了準哥?” 甄不甲在班準的身側虛虛扶著他的手臂,一臉緊張地問道。 “有點頭暈。” 班準晃了晃腦袋,輕咳一聲,攥住甄不甲的手臂道,“一會兒把他們二位送到酒店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約一場,合同應該就沒問題了。” 甄不甲滿口應下,擔憂地看著臉色毫無血色的班準,雖然知道他沒醉,但看見班準的狀態,還是忍不住地揪心: “準哥,我送你去醫院吧?你這個狀態真的不適合去其他的地方了。” 甄不甲知道班準還有其他的安排,但是目前的這個樣子,實在是難以讓人感到放心。 他寧可讓班準生氣,也不想讓班準的身體出現問題。 班準搖搖頭,用力咬了一下蒼白的嘴唇,抽了張紙擦去額上的冷汗: “現在不行,你得再送我去喬導那裏,這個更重要。” 甄不甲還想要掙紮:“準哥,可是你……” 班準不耐地瞥他一眼:“那我自己去。” 甄不甲怕了這個祖宗,隻能妥協地點頭:“好好好,我送你去,但吃完飯必須馬上回家。” 班準披好外套,這才露出點笑意,“知道啦。” 。 在學校裏待了多日,榮潛總算找到了個回家見班準的理由。 上次在節目組參與錄製的時候,班準好像拿走了他的一本書作為睡前麻痹自己的讀物。 之後就順手裝進了自己的背包裏沒有歸還。 雖然隻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概率論與數理統計》,但作為學生,怎麽可以跟自己心愛的書籍分開太久呢。 秉承著這個理念,榮潛光明正大地回到了家中,裝模作樣地在屋裏尋找了一圈兒班準的身影,卻發現他根本不在家。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挨個房間找了一遍後,才不甘心地放棄。 榮潛原本的計劃是回家看看班準,再換套稍微正式的西裝去年安東的公司辦點事,然而剛走到門口準備離開的時候,外麵就傳來了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班準所居住的這棟樓,是一梯一戶的私人空間,所以榮潛此時聽見門外隱約傳來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班準回來了。 榮潛動作略顯急促地打開門,原本還算喜悅的目光陡然變得黯沉。 怎麽又喝成這樣…… 班準的手從背後撐著牆壁,整個人靠在消防栓的門上,低著頭默不作聲。 聽到開門聲,班準似乎是嚇了一跳,下意識就伸手去摸身後牆壁邊上的球杆,同時眯著眼睛朝打開他家門的人看去,一臉警惕。 發現開門的人竟然是榮潛,班準頓時放鬆下來,眼底也堆起了迷蒙的笑意: “誒,你怎麽在家裏?” 青年說話的時候帶著鼻音,身上滿是酒氣,雖然沒有十分明顯的醉意,但走起路還是沒辦法做到穩穩當當。 “你感冒了,為什麽還要喝酒。” 榮潛顧不上禮不禮貌,直接伸手攬住了班準的腰背,半拖半抱地將人弄回了臥室。 班準借著他的力道,緩步朝自己的臥室挪動,邊走邊嘟囔著: “喝完酒會很熱,身體裏的寒氣也就出來了,我每次都這樣,睡一覺之後,醒來特舒服。” 還沒聽完,榮潛就皺了皺眉。 一派胡言。 哪來的歪理。 班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榮潛似乎對他不太放心,於是笑著拍了拍少年按在他肩頭上的手背: “我真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 說話的時候,班準的鼻音還是很重,不過根據他說話時的語序來看,確實是沒有醉。 但榮潛還是不放心。 剛要用蠻力迫使班準躺在床上,榮潛就被青年的動作給驚到了。 班準單手脫了身上的短袖,自顧自地背對著榮潛走進衣帽間,站在衣架前,一件一件地翻找著合眼緣的睡衣。 背後蝴蝶骨邊際處的黑色紋身隨著他邁步時的肌肉走向而微微起伏,白得仿若一團雪的脊背與黑色字母相互碰撞,交織著欲望與誘惑。 榮潛不自覺地舔舔嘴唇,忍不住跟著班準一起走了進去。 或許雖然保持著大部分清醒的意識,但神經還是被酒精麻痹了部分,所以班準對榮潛的步步緊隨並未感到奇怪,甚至還回頭朝他笑笑:“這件怎麽樣?” 榮潛看著他手中的那件,剛要發表意見,口袋裏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班準也就沒再等他的回答,隨便扯了一件穿好,轉身回到了臥室,一頭紮進軟乎乎的棉被裏,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榮先生,我看您的車停在地庫裏,您現在在家裏是麽?” 甄不甲的聲音裏帶著試探,似乎是很害怕榮潛會對他發脾氣。 “嗯,在家,班準剛進屋,現在躺下了。” 榮潛回答甄不甲的時候,又不放心地朝著窩在被子裏的青年看了一眼。 他沒有問甄不甲為什麽不把班準送到樓上來,因為榮潛明白,以班準的脾氣和性格,隻要自己但凡還有一絲清醒的意念,就不會讓甄不甲把他當做弱者來幫助。 果然,甄不甲緊接著就向榮潛解釋道:“榮先生,準哥實在是不讓我把他送到樓上去,非得說自己沒有醉,我剛剛正想上去看看他呢,就在地庫裏看到了您的車。” 榮潛“嗯”了一聲。 甄不甲又繼續道:“那榮先生,現在……需要我上去嗎?” 擔心壞了自家老板和榮潛的好事兒,甄不甲問這話的時候,聲音小得像隻蚊子。 “不用。” 榮潛不覺得現在的這種氣氛需要甄不甲上來攪和他們。 “那就要麻煩榮先生照顧一下準哥了……” 甄不甲雖然對班準惦記得不行,但他畢竟知道班準多年來一直都是對榮潛以一種熱臉貼著冷屁股的形式存在著的,所以但凡能有跟榮潛共處的機會,班準應該都不會願意輕易放過。 因此他這個當助理的,也要把眼睛擦亮一點兒,千萬不能影響了老板的桃花。 就在甄不甲馬上就要對榮潛說再見的時候,他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決定似乎還是太過草率。 畢竟榮潛是練柔道的,萬一自家老板真的對他動手動腳,這小子豈不是會直接把準哥扔到樓下去? 甄不甲反複思量過後,還是覺得不應該把老板的生命健康置於險境: “榮先生,還是不麻煩您了,要不我上樓照顧準哥吧……” 榮潛皺了皺眉,言語間帶著略為明顯的不悅: “我的人,為什麽要你來照顧?” “啊?” 聽到榮潛的反問,甄不甲先是詫異了一下,旋即立刻反應過來榮潛的態度,語氣頓時變成了公公級別的尖笑: “奧奧奧!是啊,榮先生的人,輪不到咱家……不是,輪不到咱們插手,對了榮先生,準哥的手機還在我這裏,我得給您送上去。” “不用,我下來拿。” 榮潛不想讓班準的這副樣子被任何人看到,因此直接就阻斷了甄不甲想方設法也要上來一趟的想法。 掛了電話,榮潛俯身替班準掖了掖被角,然後套上外套離開了家門。 榮潛在地庫裏被甄不甲抓著手臂,絮絮叨叨地磨嘰了半天班準在酒桌上英勇事跡,不但路見不平地幫女演員擋了不少酒,而且還得到了喬導的朋友,那位生性暴躁的盧導的賞識。 不過榮潛不想聽這些,他隻想回家,趴在床邊看著那隻海獺懶洋洋地睡覺。 再打開門的時候,榮潛發現客廳裏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常年有著一副絞殺技能傍身的榮潛絲毫不會對這種場麵感到害怕,但他走的時候,畢竟隻留了班準一人在屋中。 此時這客廳裏的人卻不知是什麽來頭,有沒有對班準的安危構成威脅。 榮潛轉過頭,借著月光發現班準的臥室門似乎仍舊緊緊關著,心想這飛賊可能還沒發現班準的蹤跡,這才放下心來。 不再緊張之餘,榮潛直接拎起了門口作為裝飾的鹿角模型,眯起眼睛,手腕在空中劃了個大弧,遠遠朝客廳那人砸了過去—— 他手上的力氣是有收斂的,畢竟誰也不想無緣無故得到一個過失殺人的罪名。 “唔!” 這一聲令人無比熟悉的沉悶低哼讓榮潛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抬手就拍亮了客廳的大燈。 隻見班準捂著額頭趴伏在茶幾與沙發間的地毯上,整個人蜷成一團,疼得微微抽氣。 “!” 榮潛懊悔不已,忙不迭地朝班準快步走去,直接蹲在地上將人攬進懷裏,掰開覆在額頭上的手去查看傷況,溫聲哄道: “我看看,乖,別動。” 越發濃重的酒氣嗆得榮潛屏住了呼吸,在確認班準的額頭上除了一片淺淡的紅痕外,並無破皮的痕跡後,才注意到班準的懷中抱著什麽東西。 “你怎麽不睡覺,又爬起來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