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摸七八分鍾,岑向陽回來的時候,謝行之正在他們分別的小路口原地等著。  他撐著膝蓋在後者麵前大喘氣:“我去,今天真是出了奇了,到處都滿員,一個停車位也找不著,我轉溜了一大圈才把車停好,怎麽一大早上這麽多人來這個破酒店?”  他說完沒得到回應,抬頭看了一眼,發現謝行之雙目虛虛落在空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行之哥,行之哥?”岑向陽伸手在他麵前揮了兩下。  謝行之眨眼回神:“嗯……嗯?你說什麽?”  岑向陽咽了咽嗓子:“我說……咦?”  他忽然猛地湊近。  謝行之往後一縮:“做什麽?”  “……行之哥,你怎麽也有咬嘴皮的壞習慣。”岑向陽在身上摸了半天,“哎,完了,我把我那唇膏落車上了。”  “什麽?”謝行之先是一怔,接著反應過來摸了摸嘴唇,“嘶……”  岑向陽:“疼吧?你嘴皮被你咬破了!”  謝行之:“……”  是剛剛光顧著看那小子的傷口,沒提防著被他給啃破的。  岑向陽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還在緊張:“我也喜歡撕嘴皮,我和你說,這玩意兒看著不怎麽起眼,但這冷風一吹又幹裂,很疼的!”  “你可千萬別舔,等會讓他結痂就好了。”  “哎呀,行之哥,你的臉也好紅,哇,耳朵也好紅……”  岑向陽驚呼。  “我的天,我就不該放你在這吹冷風,等下臉和耳朵要是吹凍著,在暖和的地方可癢了,走走走,我們快進去。”  一邊說一邊把他的圍巾解下來給謝行之圈上,趕緊推著他的輪椅往半島酒店裏飛奔。  “……”謝行之連忙拽起圍巾把臉和脖子都攏住,臨到酒店門口,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謝安珩的車安安靜靜停在原地,蕭瑟的寒風吹過,沒由來有那麽一絲可憐巴巴的意味。  “看啥呢?後麵有誰?”岑向陽也跟著回頭。  謝行之扭頭,重新目視前方:“沒什麽,沒有誰,走吧。”  正事要緊,收到他發的消息,謝安珩自會有人照料,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第53章   半島酒店隻是謝行之的第一個目的地, 他實際要去的地方是這家豪華酒店頂層的俱樂部。  這裏才是整個滿北市群英薈萃的地方,無論什麽時候都會有不少豪門人士聚集在裏麵洽談生意或是聚會。  時間尚早,半島酒店原本該是沒有多少人的, 但走廊電梯裏的服務生卻一個個行色匆匆。  岑向陽避開人群,把謝行之推進最裏側的電梯,又迅速關閉了電梯門。  “行之哥,我真覺得有點奇怪。”他忍不住道, “我停車的時候就發現今天來的豪車特別多,這些人不會都是去俱樂部的吧?你看剛才那些服務生……他們會不會也是去頂樓的?”  謝行之點頭:“嗯。”  岑向陽“啊”一聲:“那怎麽辦?今天是有別人在俱樂部召集了這些人嗎?該不會是那個什麽施家吧?”  “不是, 是趙致殷。”他道。  “啥?”岑向陽像是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名字,緊接著又一聲怪叫,“他那個狗東西今天也在這?剛好, 我還有賬沒給他算……”  謝行之按住他準備擼袖子的手,無奈一笑:“今天我們先把重要的事解決了。”  說完又道:“而且你現在去找他, 肯定會讓謝安珩知道我也在這裏。”  “哦哦哦, 那也對。”岑向陽冷靜下來,“對不起啊,我太衝動了。”  謝行之笑著搖頭:“他到底怎麽得罪你了?”  “……”岑向陽狠狠皺了一下臉, “他……那可太多了,最關鍵的是上回我在醫院, 我當時不是抓著你的胳膊,結果沒抓住,隻扯下來你的腕表嗎?”  “嗯, 好像是。”謝行之眨眨眼。  岑向陽:“謝安珩那個小畜……小子, 他追到醫院去, 我就給他講了你這隻手表後麵刻名字的那件事。”  “當時我們都以為你沒了, 謝安珩聽完以後在那假惺惺,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想讓我心軟把你的手表給他。”  岑向陽冷哼:“但我是什麽人?我可不會被他的表象欺騙好嗎?我堅決不給他!”  “結果你猜怎麽著?”他義憤填膺。  謝行之:“趙致殷趁你睡著把手表拿走了?”  “你怎麽知道?!”岑向陽睜大雙眼,“他真的是個狗啊,他假裝好意跑過來安慰我,說什麽他的肩膀給我靠,讓我枕在他身上,難過了就痛痛快快哭一場……說話一套一套的。”  “我那時候多傷心啊,我就被他給騙了。”岑向陽越想越生氣,“我又罵了一通謝安珩,給我累得夠嗆,哭著哭著我就睡著了,再一醒來,這腕表就不見了,跑到謝安珩那去了!你說,這除了他還能是誰拿的?”  雖然他很憤怒,但謝行之想到那個場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忍不住有點想笑。  他輕咳一聲掩飾笑意:“那肯定是他拿的。”  “對,所以他就是個狗!滿嘴謊話!”岑向陽惡狠狠,“這次算他走運,等下回再碰見,我一定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話是這樣說,真等電梯門打開,岑向陽還是跟做賊一樣地探出腦袋,又飛快縮回來。  “他不在他不在,走廊上沒人,行之哥,我們快走。”說完飛也似的推著他的輪椅進了俱樂部大廳。  大廳內燈光並不明亮,裏麵的賓客也各自聚集談話,謝行之猜想趙致殷和他邀請的那些人多半是在某間包間裏。  “我們先到那邊等一等。”他伸手拽了一下岑向陽的袖子,“等趙致殷離開,剛好借用他的場麵。”  這話岑向陽非常愛聽,連連點頭:“好。”  半個小時過去,果不其然,最裏側最大的那一間包廂打開門。  趙致殷和十來個家族掌權人談笑著走出來,謝行之一眼放過去,跟他料想一模一樣,都是適合拉攏的滿北市上層家族。  他們所處的角落有屏風遮擋,趙致殷被圍在那群人中間,經過時沒能察覺。  謝行之放鬆不少,剛要說話,有聽見旁邊的岑向陽也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他不禁啞然失笑。  “幹嘛……”岑向陽有點惱羞,“我這不是怕他,我是擔心被他發現,會連累你啊,行之哥。”  謝行之也不跟他爭辯,連連點頭稱是。  岑向陽踮著腳偷偷摸出去觀察,確認趙致殷徹底消失在下樓的電梯裏,他才連忙回來。  “走了走了,他走了。”  謝行之頷首:“那我們也走吧。”  他說完指了一個方向,那邊剛好是剛才從包間裏出來的人,正圍在一起小聲討論。  “推我去那邊。”  “好嘞!”岑向陽摩拳擦掌。  謝行之的計劃非常簡單。  假若就連新聞媒體都能知道那起車禍和夏家有關,那滿北市的上層圈子就更應該知曉其中的秘辛。  □□,這種下作的手段雖然聽著很嚇人,可哪怕豪門世家,在處理這種事上也絕對是盡可能幹淨利落不留把柄。  因為一旦留下把柄,代價巨大,少說也會在這些大家族身上剜下一塊肉來,牆倒眾人推,甚至有可能家族傾覆。  這些養尊處優的人,每個都非富即貴,坐擁千百萬家產,隻要好好守著祖輩打下的家業就能輕鬆度過一生,誰也不想和這種人命案子扯上關係。  而他要做的事,就是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在整個滿北市都以為施家已經得手將他害死的時候,站出來。  一場買凶,最忌諱留下禍患,而該死的人沒死,還聲稱手中掌握了施家做這件髒事的證據……無論真假,在場的人心裏都要掂量掂量。  跟施家利益相關的家族沒那麽容易撼動,但對這些一直觀望風向的其他豪門來說,該站向哪一方,也就顯而易見了。  謝行之軟硬皆施,講述有條理神情又自然,加上他還坐在輪椅裏,這時候他身上的傷以及岑向陽本人就成了最好的證據,當場就有人沉不住氣表態。  有第一個人開頭,後續自然也就容易了許多,勝利的砝碼便立即倒向了謝安珩這一邊。  這個結果和謝行之的預料相差無幾,他神色淡然,倒是旁邊第一次參與這種談判的岑向陽興奮得要命:“行之哥,下回還有這種事,你再帶我來,太刺激了!”  盯著那群人臉上的表情五花八門不斷變幻,最後被他們唬得一愣一愣的,岑向陽心裏樂死了。  “如果可以,這種事我還是希望永遠都不要發生第二次。”謝行之好笑地看著他。  把性命壓在籌碼上博弈,哪是什麽好玩的事。  岑向陽一愣,清醒過來撓撓後腦勺:“嘿嘿,那也是,我一時嘴快,沒想那麽多。”  了解他的性格,謝行之自然也不會和他計較這種小問題。  他見那群人已經將他的話信了九成  ,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便靠近剛剛一位性子溫吞的男人,打算找他打聽打聽這幾天滿北市的變動。  “夏景輝?”被他問到的男人好像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他啊……他早就沒能耐繼續跟謝安珩先生鬥了。”  謝行之想到報紙上看到過的消息:“他不是還要繼續上訴嗎?”  “沒有沒有。”男人擺擺手,“那都是好幾天前的消息了,他前兩天就已經撤訴認輸啦,就他現在這一無所有的樣子,接著上訴也不過是被大家當個笑話看而已。”  “哦對了,我聽說他精神似乎都不太好,前幾次采訪還差點打人家記者,和瘋了一樣。”  “嘖,不得不說,這個年輕的謝先生手段也還真是狠,能把夏景輝這種狡兔三窟的人折磨成這個樣子。”他說完摸摸下巴,看向謝行之,“不過他怎麽做的,我們外人還是沒有他本人了解嘛,這種事,你要真想知道他是怎麽做的,不妨去直接問他好了,我也隻是知道結果而已。”  謝行之:“好,他太忙了,我又剛剛趕回來,還沒來得及問他這些。”  西裝男:“的確忙,他一天出席好多場會議,幾乎是連軸轉的,根本不帶休息,就是今天不曉得怎麽沒有親自來,或許是去處理施家了吧。”  來是親自來了,隻不過沒辦法出席。  謝行之一頓,問他:“施家……”  “這個你也不了解?也是,這是昨天才發生的,消息都壓下去了,新聞也沒誰敢報道。”他們如今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男人也樂得在他麵前諷刺幾句敵對家族,立即打開話匣子,“施家呀,這回算是完了!”  “夏景輝這個女婿不了,整天隻知道琴棋書畫,施家就全靠施老夫人一個人。”  “但她終歸還是年紀大了,就這些天,幾次博弈都沒討著好,連著在謝安珩先生手裏丟了接近九成的股份和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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