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經常使用治療艙緩解他的痛苦以外,我還會開一些藥給你。” 哈裏斯特醫生不是很清楚淩曜和鍾瓷之間的關係,但人魚眼中的痛苦是騙不了他的。 “這些藥物能麻痹他的痛覺神經,副作用是會嗜睡,你合理使用吧……”第43章 世界二 淩曜要帶著鍾瓷回海星的消息,引起了人魚族長輩的震怒! 淩鴻卓隻有這麽一個兒子,淩曜身上承擔著他們所有人的期盼,未來,整個聯邦還是要交到他手裏的。 可是淩曜做了些什麽—— 他不僅沒有處死鍾瓷,他還想帶著這個手中沾了人魚鮮血的背叛者回海星??? 他將欒舟一家人之於何地,將人魚族置於何地?! “我願替鍾瓷接受懲罰。” “一個月後,淩曜願意以一死,請求欒叔以及眾位長輩、同族的原諒。” 銀發人魚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背部挺直的跪在父親麵前。 他摘下了軍帽,束的高高的銀白色長發垂在身後,除了臉色蒼白外,並沒有什麽表情。 又或者說,在得知了鍾瓷隻剩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後,他就好像失去了除了痛苦以外的任何感覺。 “你敢!你這個孽障,竟敢為了一個背叛者這麽逼你父親!你是覺得我隻有你這一個兒子,所以會向你妥協嗎?” 淩曜垂下眼睛,沉默而決絕。 匯聚了整個聯邦科技精華的治療艙就在他身後。 他放置於心尖的少年,漂浮在透明的液體中,是那麽精致卻又那麽脆弱。 沒有自己陪著,他肯定會害怕吧? 六七位長輩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淩曜身上。 淩曜後腦勺也沒長眼睛,所以誰都沒有發現,本該昏迷著的少年,烏黑的睫毛顫了顫,竟然一副將醒未醒的樣子。 “統兒,啥情況啊這是?” 餘白眯著眼睛偷瞧了一下外麵的情況,嚇得不敢睜眼。 他生怕一睜眼,就把那些人魚長輩們的火力都吸引到自己這兒來了。 餘白昏迷其實是裝的。 他是聽了係統的話,想把淩曜逼現身而已。 畢竟他也確實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任務還得完成不是? 不過,燕小屏把他放進治療艙裏之後,藥劑一催,他一個不小心就給睡著了…… 係統剛想把事情一件一件的都告訴他,忽然整個統跟中了五千萬似的,興奮地彈跳了起來。 “宿主!” 餘白不明所以:“怎麽了?中彩票啦?” “我終於感應到欒舟了!你馬上就能洗白白,然後完成任務了!” 他媽的! 餘白也激動了起來,差點沒在藥劑裏揮灑出一把辛酸淚。 “欒舟真行啊,早知道我就不應該讓他走,他要是沒走,我至於受這個委屈嗎!” 果然就不應該把信任,交給一個有勇無謀的豬隊友qaq 餘白和係統在腦海中說著悄悄話,欒舟也被人簇擁著走進了客廳。 他人還沒到,燕小屏興奮激動的聲音倒是遠遠傳了過來。 “族長!” “欒叔!” “欒舟沒死,他平平安安地回來了!你們快來看看呀,欒舟他沒死!” 被稱作欒叔的一個中年漢子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步子邁得極大,三步兩步就衝了出去,聲音如震雷,熊目中都忍不住泛起了點淚花。 唯一的兒子死而複生,天下最讓人激動的事情也不外如此了。 “你小子,既然沒死,怎麽不聯係你爹?你知不知道這些天,你媽眼睛都快哭瞎了!” 欒舟一邊往裏走,一邊伸手撓了撓腦袋。 “爹,你是不知道,我移動終端被第六軍那些人給收了,別人的移動終端我又不能用。本來想著混到前線去和淩曜匯合,結果出了茬子,上錯了運送物資的星艦,兜兜轉轉了好久才回來。” 欒舟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你沒為難鍾瓷吧?就是他救的你兒子。” 淩曜突然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說什麽?” 他一字一頓。 “把你被俘後的事情,老老實實,毫不隱瞞的給我說出來!” 欒舟被淩曜陰沉的表情嚇了一跳。他這時才發現客廳內坐著一圈兒人魚族的長輩,而淩曜一開始是跪著的,他身後一個造型奇怪的長方形盒子裏,鍾瓷正安安靜靜躺在裏麵。 欒舟似乎有點明白眼下的情況了。 他收起臉上的笑,半點都不敢耽擱,原原本本的把他是怎麽被鍾瓷救下的、還有鍾瓷並沒有背叛反叛軍的事情說了出來。 除此之外,欒舟還將從外套內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 “這是我乘錯了星艦後,從駕駛員行李中翻出來的,這上麵的人應該是鍾瓷吧。” 在所有人慚愧的沉默中,淩曜將那張紙打開。 這似乎是從一個圖冊上撕下來的,上麵還有圖冊的名字——《卷邊弗朗》 白衣少年站在露台上,他伸出纖細的手腕,穿過黑色的鐵欄杆和有著碧綠葉片的爬山虎,想要去接自由的陽光。 整張照片的色調是淺色的。 可惜那些黑色,就像烙印一樣,給這張本該溫柔的照片賦予了疼痛的色彩。 淩曜捏著這張紙的手,簡直在發著抖。 “他抓回去後,一直被關在這裏?”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淩曜並不需要有人回答,他自己已經有了答案。 銀發人魚痛苦的去觸碰照片上,少年的側臉。 灼熱的眼淚沒辦法從他幹涸的眼眶中流出來,卻全部反流到了心裏,幾乎要將他的內髒燒成灰燼。 “……我怎麽能那麽對他?我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他。” “我明明知道,他有多好,他的身體有多差勁,沒有我盯著他,他根本就不會吃藥。” “老天啊,我都做了些什麽?” 餘白嘴巴上說要虐淩曜,實際上,他根本就舍不得看淩曜難過。 感情的奔赴從來都是雙向的。 淩曜愛他如生命,即便以為自己殺了欒舟,背叛了他,也依舊要付出生命與他同死。 餘白雖然沒有他愛的那麽深,但也確確實實付出了真心。 浸泡在藥劑中的少年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他的雙眼還是如同初見時那般幹淨純粹。 似乎是察覺到淩曜的痛苦,鍾瓷屈起右手的指節,去敲營養倉的玻璃。 “噠噠。” 淩曜幾乎是立刻察覺了這微小的聲音,他單膝跪下,手掌隔著玻璃用手去貼他的指尖。 “鍾瓷,你還痛嗎?” 鍾瓷笑著搖搖頭,他似乎想說些什麽,動了動嘴,卻隻吐出了幾個泡泡。 淩曜難過的聲音都有些抖。 他卻極力忍耐著,艱難的露出一個笑,“那我抱你出來。你要是痛就告訴我,醫生開了藥,你吃了藥就不痛了。” 客廳內的其他人相視一眼,似乎也想給這對不幸的戀人一些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們沉默著離開。 淩曜全副心神都放在鍾瓷身上,竟然連他們什麽時候走的都沒發現。 治療艙的艙門打開後,淩曜伸手將鍾瓷撈了起來。 少年比在海星的時候又輕了很多,輕飄飄的,好像呼吸的重一點,就會把他吹跑似的。 “對不起。” 淩曜把他緊緊的摟在懷中,“我怎麽那麽蠢,都不明白你隻是為了刺激我,讓我不要管你直接攻打賽西,才說出的那些話。” 餘白被整個放置在銀發人魚的懷著,他汲取著淩曜的體溫,連襯衫濕漉漉的黏在身上,都不覺得難受了。 “不用對不起。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早就知道我的病治不好啦,怕我以後死了,你會接受不了,所以就想你幹脆把我當成一個壞人算了。” “一個壞人死了,總比愛人死了,要容易接受吧?” 少年勾起唇嘿嘿一笑,“結果我的計劃,被欒舟那個笨蛋破壞了。” “對了對了,淩曜,其實我還給你留了好多鋼琴曲。在塞西星的時候,我想你,就會彈一首鋼琴曲錄下來。” “等我死了以後,這些曲子就會發布出去。我把它稱作‘靈魂’,到時候曲子一響,我的靈魂就會跟著這些音符一起,陪伴著你了。” “怎麽樣,是不是很浪漫?” 淩曜坐在地上,慢條斯理的,整理鍾瓷濡濕的頭發,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嗯,很浪漫。”銀發人魚沙啞的聲音說,“但是你不用陪著我,因為我會把我的靈魂交付給你。” “這次。我會追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