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回來了!” 裴星小兔子似的朝他雀躍地跑過來,還不忘向屋內提醒,或許是覺得這大呼小叫,又蹦又跳的模樣不好,他在距離陸一鳴五步遠的地方緩下來,變得拘謹萬分。 陸一鳴忍不住揉了揉他乖巧的腦袋,語氣溫和道:“慢點,腳剛好。” 這一抬手,裴星眼尖,正好瞧見他背後滿滿的一筐柿子,有陸母撐腰,他鼓著腮幫子,語氣帶著不讚同:“夫君你又上山了!” 他是知道小陰山有一顆古老的柿子樹,但隻有饑荒的時候才會去那個地方,在底下拾一些柿子來吃,自從有人從樹上摔下來不小心磕到腦袋過世後,這棵樹幾乎沒人敢爬。 結果一不留神,夫君居然去爬這顆柿子樹,他怎麽能不生氣,這多危險啊! 裴星還沒告狀,陸母見著這一框柿子,不用想也明白兩人在鬧什麽矛盾。 陸母到嘴的斥責被陸父阻止,她最終沒有說什麽,隻剩下孤孤單單的星哥兒生悶氣。 桌底下,陸一鳴扯了一下裴星,兩人悄悄咬耳朵:“你要是不放心,下次我帶你一同前往。” 小苗告知他小陰山背後的某一座無名山上,貌似有一處溫泉,底下有東西吸引著它過去。 來到這之後他還沒去放鬆過,知道有溫泉的時候他第一個就想將其分享給裴星,這人體寒,多泡泡溫泉有好處。 聽在陸母耳朵裏這又是另一回事,她差點被氣笑,一個人不放心兩個人她就能放心了? “這麽危險的地方,你去就去,帶上星哥兒做什麽?” 陸一鳴識趣地閉上嘴,不在這方麵多辯解,他低頭瞄了一眼裴星,發現對方也轉著眼珠子朝著他這看,明顯是當真了的。 手指輕扣桌麵的聲音傳來,陸父坐在上位,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提醒幾人,抓緊吃飯。 天色暗的早,這兒也無娛樂項目,收拾一番後,陸一鳴和裴星兩人合力將柿子一個個分類。 已經熟的分在一塊兒,這兩天吃掉,七八分熟的揀出放在一旁,準備做柿餅。 陸母和裴星兩人為柿子手工去皮,陸一鳴將去皮的柿子分成兩堆,多的這一堆用繩子一個個串起來,懸掛在通風幹燥處;少的這一堆靜置在鏤空的架子上,待明日拿出去自然曬幹。 至於切下的柿子皮也不能丟棄,放置在竹扁上,需曬幹以備日後的儲藏用。 “夫君懂好多啊。” 柿餅最先的工藝全部完成,裴星坐在一旁托著腮幫子看係繩子的陸一鳴,突然蹦出這句話。 “喜歡嗎?”陸母在一旁淡定詢問。 陸一鳴手上動作不變,耳朵悄悄豎起,隻聽見一聲輕輕的“嗯”傳來,他的心髒慢了一拍。 這一刻他迫切想看見裴星的臉,他假裝不經意回頭,打算偷看小夫郎的麵部表情。 陸母和裴星各自拿了一顆柿子,嘴裏還在回味,好像沒有特別的情緒。 這時候,他聽見陸母又一次發言:“喜歡你就多吃點。”第15章 裴星注意到陸一鳴的視線,他那微張的小嘴合上,舉著手裏剛剝開的柿子湊到他嘴邊,示意他吃。 陸一鳴拿柿子串的手指微微撥動兩下,他俯下身,就著他的手咬下一小塊果肉,絲絲甜味在味蕾中暈散開,汁甜如蜜,恰好清除他不久前的鬱結之氣。 “很甜,你自己吃吧。” 裴星聽聞,不由莞爾一笑,他回到小板凳上,吸啜柿子的細肉,絲滑清潤,這個真好吃,感覺精神都足了不少。 舒服地長歎一聲,他丟柿子皮的手一僵,突然想起來這柿子夫君吃過,這算不算是間接接吻了? 他頭不動,眼珠子飛快往上抬,偷瞄一眼不遠處忙碌的人,見對方沒在意這邊,他做賊心虛般扔掉柿子皮,麵紅耳赤。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開始在遠處找事情做,企圖單方麵拉開與陸一鳴的距離。 殊不知這一切盡收某人的眼底,陸一鳴手上的動作不停,心情好了不少。 夜色尚早,兩人洗漱回房後並未即刻就寢。 裴星坐在床邊改陸一鳴秋冬的衣裳,天漸冷,對方還沒一件保暖合身的衣服,他得抓緊時間在入冬前趕一件出來。 早知道夫君這個冬季會回來,他就該提前準備好,而不是現在匆匆忙忙地趕工。 小家夥眉頭緊皺,眉宇間有懊惱之色,連他走進身旁也無所察覺,他一個人弓著身,動作細致且認真。 光線較暗,他將布料湊近,繡花針都快戳進眼睛了。 陸一鳴趁著他停下揉眼的間隙,奪走他手裏的工具,放進籃子裏。 在對方一臉詫異時,他緩緩說道:“休息一會兒,去書案,教你識字。” 之前答應過對方要教他讀書寫字,近期太累他一時忘記,小家夥也沒有再提及,如今空閑下來,是時候兌現諾言。 古時可沒有簡單易學的漢語注音,多是下苦功夫,死記硬背。 在這種年代,溫飽都成問題,農家子弟自然沒有過多時間和金錢來供養一個孩子讀書識字,更別說是一個地位略低的哥兒。 先前裴星以為夫君隻是說說罷了,畢竟那之後夫君沒再提及這件事,雖然內心有些失落但他還是懂事地遺忘這件事。 夫君對他已經夠好了,他不能得寸進尺。 如今夫君再次提起教他讀書寫字這件事情,他的嘴角忍不住溢出驚喜的笑容。 看到這一幕,陸一鳴覺得值了,麻煩就麻煩點吧,自己的弟弟自己寵著。 上次留有“裴星”二字的紙被名字的主人收藏在箱底,這會兒小心翼翼拿出來,唯恐用力撕壞了紙張。 這年頭紙墨筆硯是真的貴,一兩銀子不過文人一個月的讀書開銷,怪不得窮苦人家負擔不起,這哪是讀書習字,簡直就是用錢堆出來的學問。 即使如此,還不是一個個趨之若鶩,賭那一線希望,賭輸了傾家蕩產,賭贏了飛黃騰達。 不過這都和陸一鳴沒關係,他不打算科考,這不比教眼前這隻兔子讀書識字來得香嗎? 裴星第一次握筆,盡管事先給予示範,他眼睛學會了,不代表手也能跟上。 他整個手掌都用力,寫出來的東西歪歪扭扭,像是一筆筆畫上去,而非自然書寫。 把“裴星”二字寫完,裴星滿頭大汗,這字怎麽瞧怎麽醜,特別還是在夫君麵前,更是無地自容。 “不用心急,慢慢來,你第一次寫,這樣已經不錯了,你握筆的姿勢正確,隻是掌控能力有待提高,這個多多練習即可,晚上多練習,時間久了,自然而然會改善。” “夫君第一次練字也是這般?” 盯著這單純的眼睛,他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點頭,善意的謊言,不算撒謊。 不過這安慰還是管用的,至少對方的情緒穩定下來,也不再自我懷疑。 “夫君,我想認你的名字。” 練習許久,他可以將自己的名字在紙張上熟練書寫,雖說一些筆鋒等還有待加強,但已經能勉強入眼。 所以他停下書寫自己的名字,轉頭迫不及待地問“陸一鳴”三個字。 陸一鳴接過毛筆,沾了點墨,揮灑自如,隻見一眨眼功夫“陸一鳴”三個大字躍然紙上,為了方便對那個書寫,他特意寫得端正些,好認。 “一”這一字好認,時常也會用到,所以裴星認得,“陸”和“鳴”筆劃多一些,他一筆筆臨摹,像是要把這三個字刻在心裏。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裴星在看“陸一鳴”三個字,陸一鳴則盯著裴星發呆。 這幾日的修養,原本消瘦的臉起了些肉,長期營養不良,本該開始抽條的臉還未長開,眉目間透著稚氣。 陸一鳴歎息,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一縷發絲從發帶中滑落,他替某個專心致誌的人輕輕將它別在耳後,正巧擦過點綴著紅痣的耳旁,引起對方一陣顫栗。 這裏很敏感啊。 某人收回幹壞事的手,沒有一點反省之意,他發現他還挺喜歡這地方,更喜歡看對方這時的反應。 人老了,惡趣味倒是多了。 陸一鳴如此感歎。 ****** 天剛亮,陸一鳴和裴星收拾收拾出門,今兒去鎮上,采購一些東西。 陸母在他們出門前囑咐:“早點回來。” “好。” 霜降時節,早晨的路邊起了一層白白的霜,他們出來的早,白霜還未化去。 “冷?” 陸一鳴瞧見裴星暴露在空氣中的手,有些通紅,下意識牽起對方的手搓了搓。 說起來,他最近半夜總是被驚醒,某隻兔子時常無意識地靠近他這個熱源,將手腳埋在他的軀幹上,把他當作天然的火爐。 不過,一旦早上起來,對方又會翻臉不認人,偷偷摸摸將手腳抽出,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他覺得這反應有趣,沒拆穿對方。 冰冷的手被溫暖大手掌包裹,熱量源源不斷輸送而來,裴星覺得不僅是手,身子好像也暖和不少。 鎮上商業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秋收後,人流量開始變多,又正值秋冬交接之際,采購的人不少。 他們打算先去布行瞧一瞧再去找賣貨郎買些廚房用料,家裏的鹽還充足,暫時不需要買。 兩人穿過熱鬧的街道,來到布行,一名婦人帶著丫鬟和小廝與他們並肩,目的地與他們相同。 原本已經擦肩而過,那名穿著綾羅綢緞的婦人突然二回頭,一臉驚喜地看著陸一鳴。 “一鳴,你回來了!” 陸一鳴一眼認出來人,畢竟原身記憶中不乏對其美好的回憶。 這是原身的前未婚妻,宋妍。 裴星雖未見過宋妍,但憑哥兒的第六感,他準確猜出這人的身份,對方一身亮麗,肌膚光滑白皙,一看就保養地非常好。 他咬著唇,頭低下去,輕輕動了動被握著的手,想收回手,不過陸一鳴沒鬆。 裴星打量宋妍的同時,對方也在上下打量陸一鳴身旁一身粗布衣的裴星。 這就是他的夫郎?長得稱得上眉清目秀,就是略顯寒酸。 多虧母親沒堅持讓自己嫁給陸一鳴,否則她現在隻能跟著對方風吹日曬,粗茶淡飯,哪能像如今這般錦衣玉食,過著少奶奶的生活。 瞧見對方過得不好,她心理就非常舒坦,看,這就是她當時沒嫁的男人,打仗回來又如何,還不是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 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