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夫:“……??!”  黑色幕籬轉了回來,溫和道:“那請大夫再診一次,就按男子的脈搏診,看看有何異常。”  方大夫像是靈魂出竅了似的,懵懂地點頭,將手搭到了那隻蒼白的手腕上。這回他倒是診明白了,脈搏有力規律,沒看出任何毛病來。  他的眼神悄悄瞥向那兩位貴人。  養男子為外室的大官。  結果外室說自己懷孕了。  他忽然後悔今晚為了那一箱銀子接診,要是說自己年老氣力虛浮,說不定就沒這回事情了。  “男子有孕的確與女子有所不同。老夫也是第一次診男脈……”方大夫斟酌著用詞。他當然想直接對他們說,根本就沒有孕,可他聽那黑幕籬對官人信誓旦旦的語氣,以及那大官動作間的寵溺,他也不好直接駁對方的麵子。  “夫人”聲音溫和:“沒事,你說。”  方大夫一沉心:“貴人的脈搏,的確有些氣血翻湧之狀。”  大概率可能是因為長久不運動、這幾日突然走動引起的。  兩人微怔,相視,異口同聲:“有喜嗎?”  “這,應該,或許,可能……是男子喜脈。”方大夫硬著頭皮哄兩人,“老夫這就為兩位貴人開藥方子,補胎安神。”  聞姚震驚得無以複加,在懷疑世界和懷疑自己中,逐漸選擇寧可信其有,於是在一路上異常小心。  後麵幾日,鍾闌一日兩頓補藥,一頓不落。  鍾闌信誓旦旦:“這回絕對沒錯。”  聞姚被他那自信唬住了,天天順著他。後來因為鍾闌嗜酸,他甚至讓人特意找來菜譜,用盡各種方法哄鍾闌。  初冬第一片雪落下。聞梁的婚禮順利舉行。  鍾闌聞姚不好親自出席,派人隨了禮。聞梁與許公子婚後便住到京城。新婚半個月後,他們讓人請兩人進宮小敘,也算是許公子第一次見聞家人了。  許淩長著一張典型的強取豪奪文中清冷自強受的臉。  鍾闌見到他的時候,視線在他臉上微微停留,先是感歎聞梁這小子又拱了人家大白菜,然後視線便落到許淩的肚子上。  他們都換上了冬裝,什麽都看不出來。  許淩沒有看出鍾闌眼神的怪異,行了禮便安靜地立到一邊。  聞梁說:“別拘謹。皇兄和嫂子都是自家人。”  許淩瞪了他一眼:“叫陛下。”  聞梁被他瞪得訕訕,摸了下鼻子,不敢說話了。  鍾闌和聞姚都忍著笑,親切招呼他們落座。  許淩自顧自地坐到聞姚旁邊。  聞梁左看右看,到他耳邊:“你怎麽坐皇兄旁邊呀。”  許淩淡淡:“他是皇後陛下,不是麽?”  桌上飄過一陣沉默。  聞姚:“……”  看來他和朝臣一樣有了誤會。  鍾闌憋著笑,擺了擺手:“對,對。你就坐皇後旁邊。”  聞姚忍著要揍“滿臉鬼笑”的聞梁的衝動,發揮了“主母”的賢惠溫良,招呼許淩。  “我按陛下的口味來設置菜肴,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口味。”  許淩大方得體地笑了:“陛下喜歡的,自然是好的。”  說著,他忽地轉頭瞪了眼沒大沒小、直接動手開飯的聞梁,後者立刻把筷子放下,乖乖坐好了。  “那先常常這道醋溜魚吧,這可是小廚房近期的拿手好菜。”  許淩和聞梁剛把魚肉放到嘴裏,忽地,臉色突變。  “怎麽了?”聞姚問。  聞梁大喇喇的,直接說:“皇兄,這也太酸了。”  說著,他的筷子往旁邊的盤子叉過去,想中和一下味道。誰知菜一放到嘴裏,他的表情更加可怕。  鍾闌明白過來:“可能是太酸了吧。沒事,朕囑咐小廚房再燒幾道菜來。”  聞梁連灌兩杯水,這才堪堪說:“陛下,這是您平日吃的味道嗎?”  “對啊,怎麽了?”  聞梁有些為難,湊到聞姚耳邊:“嫂子怎麽了?”  聞姚:“懷孕了。”  “噗”  眾人回頭看向許淩。他有些慌亂地拿手巾擦衣衫,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表情。  鍾闌不解:“你們說許淩有孕。他的口味難道不會變得嗜酸嗎?”  聞梁和許淩兩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聞梁才出聲:“皇兄。”  “怎麽?”  聞梁嘟囔:“這不算欺君吧?”  鍾闌和聞姚紛紛感到有幾分不對。  許淩努力平複表情,平穩地說:“我沒有懷孕。之前那傳言,是因為家父極力反對。”  聞姚立刻意會:“所以,你們就這麽誆許大人,逼他同意婚事?”  這個許大人也上了年紀。聞梁和許淩買通了各方,演了一出大戲,硬是讓這麽一個老人從半信半疑到完全相信許淩是個“天賦異稟”的男子,能懷孕。  既然懷孕了,自然還是不要阻礙婚事了。  “等等”  鍾闌的臉色變得極為精彩。  如果許淩懷孕的事情是假的,那這個世界,不就不存在能懷孕的男子嗎?  聞姚在前朝,聽到的事情更多,似乎想到了更多事情,臉色比鍾闌還精彩:“前些日子,最關懷皇室無後、提出備胎方案的,好像就是許大人。”  原先朝臣們也都是不信男子能懷孕的。但許大人在朝中十分有威望,平日也極為靠譜的。  他繪聲繪色地給諸位大臣講述自家小公子因孕與皇後結為親家的故事,弄得諸位大臣都半信半疑。  所以,各位都提出“要不真的試試看”這樣荒唐的提議。  聞姚,鍾闌:“……”  聞梁發現自己好像惹禍了,打了個哈哈,拉上許淩就跑。這次許淩沒有阻止他,反而和他一起溜了,留下相視無言的鍾闌和聞姚。  聞姚表情極為有趣。  “喚太醫。”  他們從頭到尾都沒說懷孕的事,單單是說鍾闌身子不適,想請太醫看看。  鍾闌試探道:“如何?”  “陛下這……”院判摸著下巴,眼神躲閃。  鍾闌迫切地問:“怎麽了?”  “這些日子久坐,有些消化不良,平日飲食需多清淡,多吃些酸性膳食為好。”  鍾闌,聞姚:“……”  院判走了。兩人相視無言。  誰都沒想到,這場鬧劇居然是因為消化不良。  不過聞姚真的有些擔心起來。  他擔心鍾闌的腦子。  次日,聞姚敲響了清辭寺的門。  這回玄唐謹慎極了,隻開了一條縫,以免智障之氣沾染上他的佛軀。  見到是聞姚他鬆了一口氣,打開門。  聞姚把事情都說了。原先的鍾闌雖然心大脾氣好,但各個地方都思慮周全。聞姚問他,知不知道鍾闌這些日子變得這般奇怪的原因。  “你可能太寵他了。他實際歲數也快近五百歲了,是個老年人。老年人得多動動腦子,不然頭腦會退化的。”反正鍾闌不在,玄唐毫無負擔道,“有個病叫老年癡呆。”  遠在京城的鍾闌打了個噴嚏。  聞姚雖然不懂老年癡呆,但也能聽出這不是好話,狐疑地看著他。  玄唐:“好吧。說實話,我覺得可能和他缺的那角靈魂有關。他把簪子還你的時候,重新把靈魂撕碎了,這次撕得可能比之前那次還要多一點。”  “那我把簪子還他?”  玄唐點頭:“先還他,過段時間等靈魂穩定了,再撕一次,這次得小心點。”  聞姚回到宮裏時,鍾闌正在午睡。聞姚悄悄把簪子插回鍾闌頭上,等著他醒來。  說實話,他其實有些不想見到鍾闌冷冰冰的眼神。  隻是沒想到,鍾闌也沒讓他見。  下午,聞姚從政務中脫身,算著鍾闌應該起床了,於是去見他,結果發現鍾闌不見了。  還好,靈魂完整、理智、成熟的鍾闌給他留了口信。  吳庸瑟瑟發抖說:“陛下醒來的時候,臉色差得像是要殺人。”  聞姚心裏一咯噔。  “然後他讓我們收拾行李,需要能供一人在窮鄉僻壤生活一個月的行李。”吳庸說,“一收拾完,他頭也沒回地就走了,還不讓我們立即去通傳您。”  “他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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