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寶成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都是我……” “不是你的原因,在這裏,我本就是個閑人。”孔明幡的眼睛在光影中眸光清淺,他的目光落在丁寶成額間帶了三分笑意道:“夫人的花瓣很美。” 丁寶成抬手用手背額頭:“為什麽哥兒會額上生花呢?” 孔明幡道:“傳聞天地初開,這世間隻有一個人…” 丁寶成:“盤古嗎?” 孔明幡搖頭笑道:“不是,他叫梵音。後來創世時,他才用自己的骨血造出了第一個人。因他是仿照自己造的人,所以皆是男子,無法孕育,他隻能看著那陪他百年的人從生到死然後繼續重操舊業繼續造人。” “那哥兒是怎麽造出來的?”丁寶成饒有興趣地問道。 孔明幡含笑繼續道:“後來有一日,梵音在一株古樹之下造人,逢枯木逢春,古木靈花恰落於所造之人眉心,溶於骨血,這才有了男子和哥兒的分別。也有靈花賜子一說,正是因為這眉間花才能孕育新生。” 丁寶成聽他娓娓道來,感覺委實有趣就也跟他聊起原來的世界來:“我們那裏沒有哥兒,隻有男女之分。男的就是我這樣的……額,我在以前的世界是真的男人,不是現在這樣的哥兒……” 孔明幡頓首:“我明白你的意思。” 丁寶成心裏有些感激他的理解,道:“女人呢,就相當於你們這裏的哥兒,男人和女人結合可以孕育出新的生命。也有同性之間在一起的,不過不多,大多是不容於世俗的,因為他們並不能生兒育女,所以為世不容……” 孔明幡確實很通徹,他一聽便明白了丁寶成的意思:“故而,你說你是穿越來的,而你是男子,會覺得與我在一起不合適?” “嗯……就像突然讓你和一個男人結婚你願意嗎?”丁寶成反問他。 “嗯,”孔明幡並沒有猶豫,看著他沉聲道:“無論男子女人還是哥兒,都無甚所謂,隻要那個人是你。” 丁寶成心裏一動,臉又開始燙了,岔開話題道:“你不是說今日要返寒下雪麽?我看這麽大的太陽不大像啊。” 孔明幡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枝頭悄然倩放的嫩粉花蕊:“晚間會下的。” 丁寶成正想說話,卻聽見一聲悶響,他看了一眼孔明幡。 小福子等人聞聲,趕忙擁去門前看是什麽情況:“誰呀?表……表少爺……” “明幡表哥在哪呢?”門外走進來一個淡海棠色紗衣的美貌少年,他臉上帶著幾分怒色,一身貴氣。 身後跟著兩個神色也同樣倨傲的家丁,那兩人舉起手裏的刀,把小福子等人攔在旁邊怒喝道:“你等賤人,不得靠近我家公子。” 丁寶成在前孔明幡在後,他耳朵一聽見這種鄙薄的言論就想揍人,先孔明幡一步快速到了門口,冷眼看著那些盛氣淩人的人。 棠色衣衫的少年跟他對了眼,神色一頓,瞬時間臉上怒火更甚。 “妖精!你這以色魅人的賤人……”他瞪了丁寶成一眼正想張口就罵,卻看到緊隨其後從門中走出來的孔明幡。 這潑辣的少年變臉比翻書還快,收了罵人的話,臉上的怒火瞬間化作甜美的笑意道:“表哥,他就是你新娶的那個三等賤民家的哥兒嗎?” 孔明幡眉頭一皺:“他不是什麽三等賤民家的哥兒,他是我的夫郎。蘇菁,你來做什麽?姨夫和姨母父可知道你來了?” 蘇菁嘴唇動了動,看他一臉嚴肅瞬時間紅了眼眶,一副想哭的惹人垂憐模樣:“表哥……我大老遠從家裏逃出來的。阿爹聽說你遇到事兒了,給了我銀子讓我偷著帶來給你,父親若是知道還不得打斷我的腿?” 孔明幡嘴唇微抿似乎有些難言:“替我多謝姨母父。” “表哥,你這話說的可就見外了,咱們是一家人嘛,跟外人可不同。”蘇菁笑著招手讓身後的仆從把一袋銀子拿給小福子,他著重強調了一家人,說起外人的時候眼神瞄著丁寶成:“表兄有吃的嗎?我今天淩晨就上路了,到現在還沒吃飯,好餓啊~” 孔明幡道:“小福子給表少爺備點膳食我們一起用膳,寶兒也……” 他正轉頭對丁寶成說話胳膊就被蘇菁抱住了,蘇菁撒嬌道:“表哥,我們多久沒見了,每次來看你你都身子抱恙,虧得今日你氣色好多了,咱們出去吃吧!我請客!” “也好。那寶兒我們……”孔明幡想了想,點頭想要說帶著丁寶成。 卻被蘇菁喜上眉梢地抱著胳膊拽出了門:“表哥,我不喜歡同外人一起,就咱們……”第二十七章 拆竹馬卸青梅【二更】 他們出門好久還能聽到蘇菁故意發嗲賣萌的聲音,丁寶成扶額心裏有些不痛快,卻被他忽略不計了,畢竟孔明幡和表弟許久不見一起吃個飯也是尋常。 讓丁寶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可是……為何這個蘇小公子對自己敵意甚濃呢? “夫人…您當真放著不管嗎?”小順子憂心忡忡地看著門口道。 “管?管什麽?”丁寶成伸著腿曬太陽,疑惑不解道。 小福子欲言又止,倒是小安子毫無忌諱地說:“表公子和老爺親梅竹馬,他打小就想嫁給老爺,若不是他父親阻攔,表公子早已經成了咱們家的正房夫人了!” “他也是哥兒?”丁寶成詫異。 小福子:“是啊,蘇菁少爺他才十六歲,還沒到花期,平常穿著打扮也不愛塗脂抹粉,故而看不大出來。” 丁寶成心裏一咯噔,心說: 自己在現代社會待久了竟忘了古時候表兄妹也是可以通婚的這茬,到了這裏,這個蘇家小少爺居然也愛慕著表兄可真沒想到。這麽說自己是把道侶拱手讓人了?怎麽能行! 他驀然起身欲要去拆散這對青梅卸除這雙竹馬,卻斟酌一二又坐了下來。 小福子本以為丁寶成要去了還挺開懷,一看他又坐了下來,瞬時間憂愁地湊過去道:“夫人如何不去了?” 丁寶成用拳頭慢慢敲著腿片刻停了手,抬眸一笑溫聲道:“我現在還不能心平氣和,衝動去的話難免說重話。顯得我小家子氣不說,而且還會讓明幡難堪,所以先緩緩。大白天他也不能把我的夫君光明正大地拐上床去不是?沒有必要。” “夫人高明啊……”小福子喜悅起來,跟小順子和小安子對視一眼:“學到了!” 小安子眨了眨眼睛對小順子小聲說:“我沒聽錯吧?夫人他對老爺的稱呼變了?” 小順子點頭笑:“嗯,喊老爺名字了,看來是個好兆頭啊……” … 傍晚時分果然變天了,不多時刮起了風,紛紛揚揚飄起細雪。 丁寶成看了看陰晦的天色,對小福子道:“他們還不回來,有傘嗎?我去接他一程。” 小福子拉了小安子跟在丁寶成身後,帶著傘出了門。 蘇菁是跟孔明幡一起回來的,兩人都喝了酒。 丁寶成轉了個彎,遠遠地就看到孔明幡在前走蘇菁跟在他旁邊。 孔明幡麵容依舊冷峻,隻是耳朵微紅,步履不穩時不時扶著牆壁低頭喘息。 蘇菁餘光看到丁寶成的衣擺,趕忙趁機撈著孔明幡的胳膊搭在肩膀上架著他,柔聲細語地說:“表哥…當心些。” 丁寶成撐著傘站在巷口淡淡瞧著蘇菁的手不甚規矩地往孔明幡腰上亂摸,保持冷靜微笑道:“回來了?” 孔明幡本醉意朦朧垂下頭看著腳下的路,聞言抬頭,冷淡的臉上瞬時染上淡淡的笑意,推開蘇菁便快步走到丁寶成傘中,捧起他的臉親了一口。 丁寶成沒想到他這麽奔放,乍然老臉一紅:“你醉了。” 蘇菁氣的瞬間就快炸了,丁寶成看他一眼尷尬一笑。蘇菁看他的笑以為是在嘲諷,立馬更怒火中燒。 孔明幡墨色的長發和眼睫上都染上了晶瑩的細雪,眸光凝滯地看著丁寶成,他眼睛裏的燈輝清亮如洗。沒了世故老成,卻是丁寶成格外喜歡的少年感。 丁寶成抬手用白布絹給他擦了擦額頭上融化的冰粒子,不由得就帶了幾分責怪的語氣:“冷不冷?明知道下雪還出去飲酒。” 孔明幡因為天氣太冷,口中嗬出霧氣帶著陣陣酒味兒衝淡了他身上的木香,木著舌頭說:“有你在…就……就不冷了。” 丁寶成扶著他的肩膀沒說話。 蘇菁咬牙切齒:“表哥,我身上也很暖和,你怎麽不摟我?” “你,又不是我家寶兒,不要你。”孔明幡回頭睨了一眼蘇菁,搖頭,趴在丁寶成肩頭悶聲又道:“我……想夫人了。” 蘇菁眉頭一抽,差點沒用眼刀子把丁寶成剜一塊肉下來,還想揮拳打人被他的仆從攔了。 那二人給他耳語道:“公子……莫要意氣用事,當心暴露蹤跡,被老爺知道了!” 蘇菁臉色紅白一陣甩了袖子暗自發悶氣去了,眼中一絲陰狠:“等那老不死的死了我就繼承家業,然後嫁給我明幡表哥!” 丁寶成不理那氣急敗壞的少年,扶著孔明幡的腰把他往屋子裏拖。 小安子想上前幫忙,卻被小福子攔下了:“咱們去準備醒酒湯吧。” 孔明幡像三歲的孩子撒嬌一般把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丁寶成身上,低頭用臉輕輕蹭他的耳朵:“夫人……” 他本就比丁寶成高,身材骨架也不小,這會兒壓的丁寶成有點喘不過氣了。 丁寶成重重吸了吸口氣,被他耳鬢廝磨得有些窘迫,皺著眉頭道:“你……身上酒味太重了。” 孔明幡聞言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低聲道:“那…我以後便不飲酒了。”第二十八章 忍氣吞聲 丁寶成把他好不容易拖進了屋中讓他躺床上蓋了被子,孔明幡已經不省人事了,看來蘇菁灌了他不少酒。 想也知道那小孩肯定想乘機把人帶去開房,虧得孔明幡還能撐著回家。 丁寶成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十六七歲的小孩子,這個蘇菁真不是麵相看上去那種軟綿綿的無害,相反他小小年紀心思卻重得可怕。 他回頭正要給孔明幡倒一杯水,就看到蘇菁鐵青著臉站在門口邁步也跟了進來。 蘇菁看都不看丁寶成,徑自走到孔明幡床邊坐了下來,頭也不回地厲聲嗬斥道:“滾出去。” 丁寶成不覺好笑:“該說這話的是我吧?” 蘇菁眉頭一豎,像是終於發現了這麽個人似的冷嘲熱諷道:“你不過是個孔德瑞不要的破鞋,被那老頭甩給我明幡表哥了,我表哥人善,給你幾分好臉,你一個三等賤民就不知道尊卑有序了?” 丁寶成眉頭深深蹙起,吸了口氣勸慰自己不跟乳臭未幹的小孩子一般見識。 沒想到蘇菁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慫了,冷笑著繼續尖刻地說:“你也就這張臉得了表哥的喜歡,賤民骨子裏的賤是洗不幹淨的。以後表哥看膩了你這張臉,看你還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我勸你一句,既然嫁過來了就好好盡本分,以後我嫁給表哥了就是正房,你乖乖聽話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看見你,小爺也不會難為你。” 丁寶成心裏不快,張口就說:“他不會娶你的。” 蘇菁一聽眉頭一抽,跨步站起來一把把丁寶成攘到一邊,那兩個本站在門口的仆從見狀一左一右地壓住了丁寶成的胳膊。 丁寶成掙紮了一下,他修為還未恢複暫時不宜動手,便定了定神色冷聲道:“放開。” 蘇菁捏住丁寶成的下巴打量了打量,一巴掌扇在他的左臉上:“賤人,你以為明幡表哥就娶你一個嗎?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就衝你這氣性,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來治你。” 丁寶成被他一巴掌打在耳朵上被打的偏過頭去,沒想到這個蘇菁力氣這麽大,感覺耳朵都快聾了: 無量天尊,殺人犯法! “你個臭婊子還敢瞪我?”蘇菁被丁寶成的眼神看得有些畏懼,一腳踹在他的胸口,然後抓住了丁寶成的頭發把他的發髻扯得亂糟糟。 他回頭看了一眼依舊安靜躺在床榻上的孔明幡,恨聲一揮手:“阿左阿右,把他給我拖出去,小爺今天非得好好讓他長長記性!” 丁寶成被兩人拖著出了門,被扔在院子裏的樹下,用繩子綁住手腳捆在樹幹上。 他本以為蘇菁打他幾下踹他幾腳便罷了,未曾想那惡毒的少年居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