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看到別人發的照片了，你昨天從那麽高的威亞上掉下來……這條腿本來就傷過，現在看又摔了，為什麽傷口這麽重，你還不去醫院？”　　陸貅恍然，昨天的威亞失誤竟然被這小子知道了。　　他失笑，心裏淌出一股酥軟的暖流，讓他整個人都沒了脾氣，他把顧簡塵的下巴掂起來，直視他，道：“昨天威亞確實失誤，不過我沒受傷。”　　顧簡塵狠狠皺眉，很不高興地哼了聲，拳頭都硬了。　　陸貅看了眼他的拳頭，無奈：“這是傷妝，因為化妝師太敷衍，我才親自上手給自己做的。你知道我的性格。”　　顧簡塵：“……”　　陸貅：“不信你自己拆。”　　顧簡塵看了眼陸貅，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陸貅的腳踝，似乎是怕他後悔。然後二話不說開始拆布，盡管陸貅說是假的，可他怕萬一陸貅在逗他，所以動作放得很輕。　　一分鍾後，顧簡塵看著陸貅完好的腿，眼神茫然起來。　　所以他稀裏糊塗傻蛋一樣跑到這兒來，白白給人添麻煩來了。　　現在好了，陸貅沒受傷，反而是他搗亂給人整傷了，耽擱了人家拍戲，還耽誤了人睡覺的時間。　　顧簡塵沮喪地坐在一邊，餘光看到陸貅手背上猙獰的傷，低著頭又說了句：“對不起啊。”　　陸貅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坐在不遠處靜靜看著顧簡塵，嘴角麵對顧簡塵時幾乎是慣性地微翹，眼裏湧動著奇異的光，乍一看是溫和包容，但深處卻時不時翻湧出一股縹緲的侵略。　　太過飄渺，還不至於被主人正視。　　這時醫師準備好器具走進來，掀開簾子的瞬間，裏麵氣氛正好，他竟有種自己不該此時進來的荒謬想法。　　陸貅招呼他：“麻煩你了，他主要傷在肩膀。”　　陸貅說著，就著醫師帶來的器具開始給自己的手消毒清理包紮，手法十分熟稔。　　醫師男性，三十歲最右，帶著眼鏡，左邊耳朵帶著黑金耳釘，一雙手很好看，乍一看還以為他剛從夜場回來。　　醫師認得顧簡塵，他的作品總能帶給他驚喜，不過他不追星，算是顧簡塵的路人粉。　　隻是沒想到他在現實裏比屏幕上好看太多，少年氣十足，男人看了顧簡塵好幾眼，簡單問了幾句，顧簡塵乖乖回答。　　現實中脾氣也很好，難得。男醫師心情肉眼可見地好起來，用耐心到誘哄的語氣說：“先把衣服脫了吧，我看看。”　　陸貅聽到這聲音，動作微微頓了頓，轉身看了眼。　　顧簡塵衣領都提到鼻子了，餘光突然瞥到陸貅，心髒突然怦怦跳起來，羞恥心不合時宜地冒出來，臉色爆紅。　　男醫師看愣了幾秒，忍不住伸出手：“……是不是疼了？我幫你吧。”　　他險些就觸碰到顧簡塵的手，突然背身後伸出來手擋住，陸貅臉色全然不複剛見麵的禮貌，冷冷道：“我來吧。”　　醫師尷尬地縮回手。　　陸貅幫顧簡塵脫完衣服，後者很不自在地躲著陸貅的目光，“你撇開，別看。”　　陸貅：“之前沒看你這麽講究。”說著轉身準備把手裏的紗布包完。　　等他打好結，正看見男醫師彎著腰，伸手在顧簡塵的傷處按壓，顧簡塵半個身體都被這男人的動作籠罩住，後者還不斷低聲詢問：“這裏疼嗎？這呢？”　　按理說查看傷勢算是正常，但陸貅總覺得這人態度過於親近了。　　他走過去，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毫不客氣道：“我包紮好了，剩下的我來吧。”　　他極富壓迫感地站在男醫師身側。　　男人：“呃？我是醫生。”　　陸貅：“我比你專業。”說著不由分說地扯了塊布給顧簡塵披上，人擋著他身前，無死角地擋住顧簡塵裸露的皮膚。　　顧簡塵一萬個不自在，說：“你自己還有傷。”　　“閉嘴。”　　“……”　　……　　如今阻礙整個劇組進度的主要是那位帶資進組的玩票女主和托關係進組的男二。因為是網劇，大家心裏也把他當網劇演，鮮少有認真的。　　這場墜崖戲已經拍了三遍，次次ng，女主的問題像田裏的地鼠，解決完這個另一個又冒出來，各方麵很難做到和諧統一。　　但她家是最大的投資商。　　富家大族縱容女兒出來體驗生活，別人也不敢說什麽。　　陸貅平時會和她很認真地講戲，才稍微減少些ng數。　　兩場戲，一直卡，女主脾氣也被磨出來了。　　晚上九點，顧簡塵瞌睡連天。　　現場氛圍焦灼，陸貅叫來李大海，“把他帶到我休息的房間，去多要套被褥。”　　“嘎？”李大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的房間？”　　旁邊幾個工作人員看過來。　　陸貅麵不改色，改口：“你的房間。”　　“啊？？為啥？”　　陸貅：“……”　　“馬上。”　　劇組節省資金，女演員都是兩到四人一間房，工作人員更擠。　　就連主演都是安排和助理住一間房。　　隻不過陸貅的助理中途跑掉，房裏隻剩陸貅一個人，後來的李大海帶的行李比陸貅都多，又是個夜貓子，就自己在劇組落宿的附近租了個小房子。　　小租房是單人間，床寬一米二，行李太多，看著很擁擠。　　顧簡塵跟著進屋，李大海說：“你今晚就安心歇這兒，有啥事明天再說哈，存個我電話。”　　“那你呢？”　　李大海大手一揮，道：“安啦，我皮厚，打地鋪。”　　顧簡塵不好意思：“……陸貅住哪？”　　李大海：“很近，就隔壁棟。你之後要有事找他就找9101，下電梯往右，最角落第一個，很好找。”　　顧簡塵點頭：“好的，謝謝你。”　　“嗨，貅哥的學生就是我學生，哈哈哈。”　　晚上，本就睡不安穩的顧簡塵被李大海的呼嚕聲吵醒，他蓋著被子，鼻尖是李大海慣用的沐浴露的香氣，還有一股淡淡的汗味，和香煙味，顧簡塵不太喜歡這些味道，屏息了好幾次，最後幹脆推了被子，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按亮手機，23:15　　陸貅拍完了嗎？睡了嗎？　　他走得太匆忙，新歌後期都還沒做好。　　李大海一個人譜著一首抑揚頓挫的交響曲，顧簡塵下地，摸出口罩帶上，趿著拖鞋出門。　　他在上個節目組經常半夜十一點十二點去找陸貅，他都習慣了，絲毫沒覺得時間晚。　　這次他沒有門卡，隻能規規矩矩敲門。　　怕被別人發現，他敲門聲音很輕。　　裏麵很快傳來腳步聲，劣質木板門清晰傳出陸貅平淡的聲音：“誰？”　　顧簡塵聲音壓得那隻幼犬似的，“陸貅。”　　門很快打開，顧簡塵抓緊進屋。　　走過陸貅時，一股陌生的氣味拂過鼻尖，陸貅輕輕蹙了蹙眉。　　和李大海房間一樣的配置，不過這裏加了兩張床，因此顯得房間更擁擠，除了睡覺的地方，大點的行李隻能放在床下。　　陸貅應該剛洗完澡不久，身上帶著清晰的水氣，夾雜著青草大地一樣的清香。　　陸貅問：“怎麽來這兒了？”　　“李大海打呼。”　　陸貅點頭，坐回床上，把筆記本搬到腿上，指了指另一張床，說：“你自己收拾一下。”　　另一張床上擺著陸貅的衣服、電子設備、幾個箱子，全壓在被褥上。　　陸貅沉入工作。　　顧簡塵猶豫了一下，朝陸貅方向走近，掀開被子鑽進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了。　　現在大晚上的，他又不是來收拾屋子的，天氣這麽冷，他不想動。　　被窩裏涼嗖嗖的，他一個哆嗦，往陸貅那邊靠了靠。　　那股陌生的氣味再次鑽入陸貅的鼻子，陸貅蹙眉看了眼顧簡塵，心裏有根蛛絲似的線在角落不斷折騰。　　顧簡塵困極了，自下看著陸貅專注電腦的眼睛和他的黑眼圈，問：“陸貅，你什麽時候休息？”　　陸貅頓了頓，時間近11:30，他合上電腦。　　顧簡塵：“我有首新歌，本來準備拿給你聽的，但我走的時候還沒做好，我唱給你聽好嗎？”　　他唱得專注，瞌睡逐漸消退，聽歌的人卻在溫軟的天籟中沉沉睡去。　　“……陸貅，我覺得很奇怪。”他聲音又小又輕，生怕驚醒了陸貅。　　“你覺得奇怪嗎？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為什麽不要我的錢啊？”他那麽真摯的困惑，陸貅看不見，顧簡塵也不想陸貅看見。　　陸貅睡了，那雙眼睛不看著他，顧簡塵便覺得安心了些。　　過了許久，顧簡塵依舊沒睡意，腦中飄過許多畫麵，包括粉絲的幻想裏他和陸貅太平安樂的一生。　　一米二的床，留給他們保持距離的空間不多，何況現在顧簡塵不想保持距離。他又靠近陸貅一點，鼓著極大的勇氣把他的手拿起放自己腰上，做出一副摟抱的姿勢，自己徹底鑽進他懷裏，微顫著去抱他的腰。　　心如擂鼓，眼眶竟有些發熱。　　為什麽，靠得越近，越忍不住顫抖，明明很害怕，卻又異樣安心。　　他微微揚起頭，本是想看陸貅的臉，卻因此吻到陸貅的下巴，他沒再動。　　陸貅肯定不知道他存的什麽心思吧。　　陸貅，我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