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後,紀夢棠隨即又去了一趟專賣進口書的書店,找了幾本有關服裝設計的原文書,順道挑一些雜誌,然後才攔了出租車前往康焱丞的住處。


    以往這段旅程是她最享受的,就像搭車前往度假勝地的心情一樣,輕鬆愉快又充滿期待。不過因最近他倆的關係有些尷尬,所以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蒙上一層淡淡的灰。


    唉!難道直到仲威痊愈之前,他們都要這麽生硬疏離地相處嗎?她微咬下唇,難過地想著。


    或許是她不對,他不但對她很好,而且一直很尊重她,幾乎沒對她做過任何逾越之舉。就算在睡著時摟摟她,最後終究什麽也沒做呀,她何必要這麽躲著他呢?


    她究竟是在躲他,還是在躲自己的心?


    她不願多想,不過她決定了,等會兒她要為這陣子的疏離向他道歉。


    她想,他們還是可以繼續做好朋友吧?


    「小姐,已經到了!」在她的沉思中,出租車已到達康焱丞的公寓門口,下車後她便走進豪華的拱型大門。


    搭電梯來到康焱丞的住處樓層,一出電梯,她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向他的家門,愉快地按下電鈴。


    現在她心情很好,想到即將結束幾個禮拜來的僵滯局麵,心情就輕快得像要飛上天一樣。


    按了電鈴,裏頭卻遲遲沒有動靜,她不由得疑惑起來,難道他還沒回來嗎?


    可是,隻要周末他一定比她早回來呀!還是他臨時有事出去了?


    她不死心又按了一次,這回總算聽到門內傳來碰撞的聲響,接著才是——的腳步聲。


    怎麽回事?她才感到疑惑,大門已被刷地拉開,撲鼻的酒氣衝出,康焱丞站在門內,麵色陰沉地望著她。


    「怎麽那麽濃的酒味?你喝酒了?」她走進門內,裏頭的氣味更可怕,簡直像打翻酒缸似的。


    康焱丞依然不發一語,徑自鎖上門走回客廳,然後用一種非常詭異的眼神注視她,那眼神充滿濃厚的占有欲,像饑餓的花豹緊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


    「你怎麽了?」他的眼神令她害怕,他眼中的溫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與掠奪。


    「沒什麽!」他慵懶地一笑,微-的雙眼讓人看不清虛實,他轉身倒了杯酒,隨後遞到她麵前。「外頭很冷吧?要不要喝一杯紅酒?」


    「嗯,好啊!」今天外頭確實有點冷,不過那不是她想喝酒的主因,今晚不知怎麽回事,他突然帶給她極大的壓迫感,讓她想喝一杯酒,稍微紆解一下壓力。


    然而她的酒力並不好,才喝了一點紅酒雙頰就紅潤起來,不過整個人倒是放鬆不少,連他坐到她身邊,她都渾然未覺。


    「暖和多了吧?」他的大手輕輕落在她的肩上,拂去她芙頰邊的發絲。


    他動作和緩,眼神也好溫柔,好像一泓有吸力的潭水,她不自覺被吸入其中,沉溺在那深深、深深的凝視中。


    她看見他微傾著頭逐漸向她靠來,那動作和帶有強烈企圖的眼神,都說明了他想吻她,隻是她想--她一定喝醉了!因為她完全躲不開--


    或者是她根本不想躲?總之,當他的唇碰到她時,她隻是微歎一口氣,然後輕輕閉上眼,滿足於那種被徹底憐愛的溫柔。


    那是在仲威身上從來不曾感受到的憐寵!


    當康焱丞抱起她緩緩走進房裏時,她甚至也沒有半分掙紮,隻是柔順地貼靠著他的胸膛。


    上了床,康焱丞先關掉燈,才緩緩俯向她……


    第二天將近中午時,康焱丞推門走進房裏,看見紀夢棠仍蒙頭躺在床上,遲遲沒有下床,不由得露出擔憂的神情。


    她還難受嗎?天知道他已經盡量溫柔些了,但他是否還是太過急躁粗魯?


    「-不要緊吧?哪兒不舒服嗎?」他坐到床邊,試著想掀開被看看她,但她鴕鳥似地藏在被子裏,就是不肯露麵。


    「隻要你離我遠一點,我就會好過許多!」她恨恨地說道。


    今早紀夢棠發現自己渾身赤裸在他床上醒來,心中懊悔不已。想起昨夜種種,她又羞又氣,所以才躲著不肯起床,更不肯麵對他。


    昨晚他溫柔得不可思議,最後她甚至忍不住響應了……噢!她怎能因為一時的迷惑和仲威帶給她的挫折,就迷迷糊糊和他上床了呢?


    她太軟弱,而且根本不該喝酒--是他問她要不要喝酒的,一定是他知道她酒量不好,所以預謀好這一切,準備在她半醉時引誘她,自己隻是如他所願傻傻地上鉤而已!


    是自己太愚蠢,但他更可恨,居然心機這麽深,利用她最脆弱的時候勾引她!她恨他,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他!


    對於她的惡聲惡氣,康焱丞仍是好言好語地勸道:「都已經中午了,-再不起來吃點東西,肚子會餓壞的。」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她最氣他那種關心的語氣!


    以前她不明白,或許還會有點小小的感動,然而現在她完全明白,他純粹是將她視為所有物,才會用那種態度對待她。


    說到底自己隻是他的寵物,高興時就拍一拍、哄一哄,不高興時就玩弄她的身子作為掌控的手段!


    「現在-已屬於我,-把自己餓壞,怎會與我無關?」她的固執讓康焱丞動怒了,於是他故意冷笑著威脅:「如果-再不下床用餐,那麽我會認為-還對昨晚的回憶戀戀不舍,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不介意陪-留在床上,重溫昨夜的舊夢。」


    「不!」紀夢棠猛地掀開絲被瞪著他,恨恨地高嚷:「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還有什麽不滿意?為什麽要這樣逼我?」


    他無奈地苦澀一笑,她又開始將他視為罪無可這的大壞蛋了。不過她如果決心要恨他,那就讓她恨個夠吧!


    「-以為一次就能夠滿足我嗎?昨晚隻是一個開端,我不會放棄-,永遠不會!」


    她抬起蒼白的小臉,沉痛地問:「為什麽?為什麽你變了?過去那個你去哪裏了?」


    康焱丞沒有回答,隻是淡默地苦笑。


    他變了嗎?不!他沒變,他隻是將過去苦苦隱忍的渴望化成實際行動,隻因他不想失去她!


    或許他的確卑劣,但他真的愛她!他從未像愛她這般愛過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在他偶爾想起時都隻是遺憾多於愛,但是對她--他確實是傾盡所有心力,隻求她永遠留在他身邊。


    如今看來,他這個決定隻是將她愈推愈遠!究竟要怎麽做,她才肯永遠留在他身旁呢?


    紀夢棠見他一直不說話,便徑自裏著絲被下床,繞過他走進浴室。


    進了浴室褪去絲被,她從鏡中看見自己身上布滿一塊塊的紅斑,那是她成為真正女人的證據。


    她扭開蓮蓬頭發泄似地刷洗自己的身體,忍不住嗚咽啜泣起來。她徹底背叛了仲威,她對不起他!


    雖說她之所以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全是為了醫好仲威的傷勢,但他是否能諒解呢?


    無論能或不能,她都無法回頭了!事到如今就算後悔也無濟於事,她隻能繼續往前走下去。


    不過--康焱丞別以為擁有她的身體就能掌控她,她絕不會乖乖任他擺布!


    pub的夜愈晚愈熱鬧。舞池裏一條條年輕的身影扭動著狂烈的熱舞,黑人饒舌音樂聲震耳欲聾,四周彌漫的香煙霧氣還讓人誤以為是幹冰。


    紀夢棠沒去跳舞,她醉態可掬地端著一杯血腥瑪莉半倚在吧台上,慵懶的姿態顯得風情萬種。


    她身著一身豔紅的緊身短洋裝,勾勒出她完美玲瓏的好身段,更襯得她肌膚晶瑩似雪,一雙曲線姣好的長腿在不規則狀的裙-廠蕩呀蕩的,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她心情不錯。


    其實她的心情不但不好,甚至糟透了--因為今天又是周末!


    不過幾個禮拜的時間她就像變了一個人,烏黑直順的發絲燙成性感的大波浪,以往幾乎不用的彩妝,也一樣不缺地貼附在她細致的皮膚上,就像一層遮掩她情緒的麵具。


    而且隻要一到周末,以往端莊合宜的服裝絕不會再出現在她身上,她像自暴自棄似的,總是故意挑選性感暴露的衣裳,然後大半時間泡在夜店裏與眾多男人飲酒調笑。


    她在報複,所以故意放浪形骸地周旋在男人之間,想惹他生氣,她知道他一直暗中派人監視她。而另一方麵,她必須用放蕩的假麵具來掩飾自己愈來愈惶恐迷亂的心,她想證明自己不是非他不可,她根本一點都不在乎他!


    「美麗的小姐,我可以請-喝一杯酒嗎?」


    「性感辣妹,我有榮幸知道-的芳名嗎?」


    「嗨!可以告訴我-的電話嗎?」


    她身旁圍著好幾個自以為魅力無敵的男人,不斷纏著她問名字、要電話,她總是敷衍地露出淡漠的微笑,冷豔絕美但什麽也不回答。


    然而她愈是神秘冷淡,這些男人纏得愈緊,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她的美貌與神秘令他們為之瘋狂。


    離紀夢棠不遠的小圓桌坐著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個濃眉大眼,性格俊朗,一個俊美瀟灑有如明星,他們暗中盯著她悄悄地低聲耳語--雖說是低聲討論,但若不用吼的對方還真聽不到。


    「怎麽樣?要不要過去救她?」袁祖燁瞧那些流口水的男人真不順眼,他們隻差沒像哈巴狗一樣對著夢棠搖尾巴。


    為了保護這個大家疼愛的小妹,他們自發性地組成護衛隊,兩人一組,每個周末輪流到這間pub暗中保護她。


    穆-望著刻意賣弄風情的紀夢棠,心裏無比感慨。究竟是恨讓她變成這樣,還是--情?


    「看看吧,等一下或許會有人來救她。」


    「你是指--」


    「沒錯!」如果沒有意外,那個人很快就會出現。


    果不其然,沒多久,一道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現在pub門口。裏頭震耳欲聾的噪音和濃重的煙味酒氣,讓他皺起兩道俊逸的眉。


    他沒費多少氣力就找到紀夢棠--隻要看哪裏聚集的男人最多,就知道她人在哪裏。


    他緊抿著唇大步走過去,每一步都蘊含著昂藏的力量與怒氣。他來到紀夢棠身旁,圍繞著她的男人看見他冷漠緊繃的麵孔,和燃燒著怒火的雙眼,直瞪著他們正努力搭訕的女人,為了怕惹事,他們紛紛識相起身,趕緊走人。


    微醺的紀夢棠發現,一轉眼剛才那群圍著她嗡嗡叫的蒼蠅就不見了,疑惑地睜大美眸抬頭一瞧,在發現那個讓眾人消失的禍首時,嬌豔的臉龐立刻垮下。


    「你來做什麽?」她放下酒杯用力起身,但突來的暈眩讓她顛了一下。


    「小心!」康焱丞一個箭步衝上前,及時扶住她傾倒的身體。


    「放開我!」紀夢棠直覺想甩開他的手,但是他的力氣好大,她怎麽也掙脫不開。


    「夢棠,別惹我生氣。」他的語氣就像對一個鬧脾氣的頑劣小孩說話。


    紀夢棠氣極了,他怎敢把她當成胡鬧的小孩?於是又挑釁道:「惹你生氣又怎樣?你想咬我嗎?」


    康焱丞聽了,眼中閃過一道興味的光芒。「有何不可?」說完,飛快低下頭,在pub裏數百隻眼睛的注視下,結實給了她一記法式熱吻。


    這個吻的意思,一是懲罰她故意和這些男人調情惹他生氣;二來則有濃厚的宣示意味--他正無聲警告那些妄想與她搭訕的男人,她屬於他,任何人都別想搶走他最愛的珍寶!


    穆-暗自吹聲口啃,拍拍袁祖燁的肩說:「這裏已經不需要我們了,走吧!」


    「可是夢棠--」袁祖曄還有點不放心,這樣丟下她可以嗎?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的!我信得過康焱丞,他的個性和我很像,對於心愛的女人都是絕不放手,他會將她保護得很好。」


    「是嗎?」袁祖燁倒是不怎麽明白保護心愛的女人是怎麽回事,對他來說,女人若不是供他慰藉的性感玩物,就是像夢棠這種可愛的小妹。愛?他不認為自己會掏心挖肺的去愛一個女人。


    這時,四周傳來一陣驚呼,原來是康焱丞攔腰抱起紀夢棠,徑自大步離開。眾人光猜也知道他們會到哪裏去,做些什麽事,而康焱丞絲毫不在意大家曖昧的眼神和驚呼,大步走出pub。


    穆-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消失在pub門口,忍不住吹了另一聲更響亮的口哨。這家夥,比他更有種!


    康焱丞將她放入自己的跑車,隨即發動引擎,疾馳而去。


    紀夢棠坐在康焱丞的跑車上,生氣地瞪視挾持她的土匪。


    「你做什麽?!你想帶我去哪裏?」


    「回家去!-酒量不好,不能繼續待在那種地方。」康焱丞一麵注意前方的路況,同時淡淡回答。


    「我酒量好不好與你無關,我喜歡待在哪種地方你更管不著!我要回去!」她轉身拉扯車門的把手,想要下車。


    其實紀夢棠已經微醺,而且說真的她並不喜歡那樣的地方,離開了她心底也悄悄鬆一口氣,但她就是不願讓他以為自己得聽他命令、受他掌控。


    見她做出危險動作,康焱丞急忙跺煞車。「坐好,夢棠!」他冷肅地警告:「不要逼我拿高仲威來要挾-!」


    「你--」


    簡單一句話就堵死了紀夢棠的掙紮與反抗,她氣嘟嘟地瞪他一眼,轉身坐回位置上,嘴裏嘟嘟囔囔地顯然正在偷罵他。


    康焱丞不睬她,隨她罵去,繼續開車上路。或許是罵累了,過了一會兒,身旁已沒有聲音,等他開車回到家,停好車轉頭一看才發現她居然已經睡著了。


    「唉!我到底該拿-怎麽辦呢?」


    他愛她,不願放手,但束縛著她,她又恨他,到底該怎麽做呢?


    他低聲問自己,答案始終是無解。因怕她著涼,他愛憐又頭疼地彎腰抱起她,快步走回屋子裏。


    現在,他所擁有的隻有時間了!在高仲威完全康複之前,他還有機會得到她的心--哪怕隻剩下一天也是一個機會,更何況高仲威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康複,所以他還有許多機會可以挽回劣勢。


    誠意動天,他相信自己的深情付出,總有一天她會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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