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寰三對他隻有一個要求:不管采取任何手段,隻要能碰到他的身體,就算蘇黎過關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平時張寰三用來洗碗的靈水符可以澆滅自己的狐火,用來給後廚培育蒜苗的靈土符能夠改變地形,用來趕路以防上班遲到被扣工資的千裏符貼在腿上,他連男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在經過無數次的失敗、嚐試、再失敗後,訓練場的使用時間到了。  出訓練場的時候,小狐狸還在垂頭喪氣地想,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符籙還有那麽多用法!  “我這水平,在龍虎山上也能算得上數一數二了,”張寰三走在他後麵,臉不紅心不跳地吹道,“當初林局就是慧眼識人,才會三顧茅廬百般懇求讓我留在超管局任職,否則就給開這麽點兒工資,我才不幹呢。”  “是嗎?”  林宿淡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在張寰三驚悚的視線中,男人邁步走過來,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我怎麽不記得,我有‘百般懇求’、‘三顧茅廬’過?”  “這個……”張寰三幹笑起來,一縮脖子,慫了。  “林局。”蘇黎看著他,輕輕喚了一聲。  他已經竭力讓自己不去想昨天的事情了,因為想了也沒用,自己又沒錢又沒地位,放在哪裏都是說不上話的小妖怪,錢金玉上次其實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實力不行,任誰也不會正眼瞧他的。  就算出事的是自己的父親……  小狐狸抿了抿唇,難受地垂下腦袋。  “你跟我來一趟。”  林宿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小狐狸一怔,忙道:“好的!”  他加快腳步,跟在男人身後來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林宿停下腳步,轉身安靜地看著麵前的小家夥。  窗外的日頭照在他的側臉上,白瓷般細膩光滑的皮膚在陽光下纖毫畢現,甚至都能看到表麵細小的金色絨毛。而因為剛才的訓練,少年的頭發顯得有些淩亂,一雙眼睛卻格外的亮,一縷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了額頭上,因為喘氣而微張的唇莫名的紅潤誘人。  林宿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他的臉頰。  “林局,找我有什麽事嗎?”小狐狸不解道。  男人的手一頓,他瞬間回過神來,改為幫蘇黎把那縷頭發撥開。  “昨天晚上,你睡的怎麽樣?”他問道。  “……還行吧。”蘇黎低聲道,“至少沒做噩夢。”  林宿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換了個話題:“你知道張寰三是怎麽到這裏來的嗎?”  小狐狸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是被趕下龍虎山,然後無家可歸被林局你收留了嗎?”  林宿勾起唇角:“原來你知道啊。”  “倉元告訴我的,”小狐狸嘿嘿笑道,“他是八卦小王子嘛。”  “但他估計沒告訴你,其實張寰三並不是犯了事情被趕下山的,”林宿道,“這都是對外的說法,真正的真相是,當初他是主動要求龍虎山將自己除名的。”  蘇黎費解道:“為什麽?”  “具體的原因很複雜,不過你隻需要知道一點,”林宿朝他豎起一根手指,“通過張寰三,你可以接觸到龍虎山的上層,甚至於當代天師,張穹一。這也是你唯一能夠為你父親爭取到的機會。”  小狐狸呆呆地看著他,呼吸一窒。  “可,可是,”他結結巴巴道,“這種事情,張哥他應該不會答應吧?畢竟他都離開龍虎山那麽久了,還是以那樣的方式……”  “你說的沒錯,”林宿點點頭,“這確實是他的一個忌諱,就算是我親自去和他講,也不一定能夠成功。但蘇黎,你不一樣。”  見少年還在等著自己的下文,林宿笑了笑,繼續道:  “因為,把你教出師,是他此生唯一能超過張穹一的機會。”第33章   張寰三的經曆, 說起來也很簡單。  ——簡而言之,這就是一個天才遇上“別人家的孩子”的故事。  張寰三從小在龍虎山上長大,天資聰慧, 無論何種符籙都一點就通,自幼便被一種師叔師伯寄予厚望,人人都說,再過五十年, 龍虎山天師之位非他莫屬。  但世事難料, 就在張寰三十六歲的時候, 他的師祖叔領回來了一個年僅九歲的孩子, 並當場對眾人宣布,將這孩子取名為張穹一,未來, 將由他來繼承自己的全部衣缽。  頭頂上平白壓了個小自己七歲的師叔,這種事情, 任誰遇到都不會開心的起來的。  可更打擊張寰三的事情,還遠遠不止這些。  自這位小師叔來了之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曾經的讚譽成為了別人的專屬,自己苦練三年終於能一筆繪就的靈符, 他三天就無師自通;自己起早貪黑修煉的太極拳法和輕功,他隻看了一遍就能全盤習得……  單是一項本事還好,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加在一起, 差點兒沒把適逢青春期的小道士給打擊得當場自閉。天資的差距有的時候是努力難以彌補的,雖然同為天才, 但張寰三與張穹一之間差的不僅僅是輩分, 還有從出生起就承擔的大道氣運。  “好慘啊, ”聽到這裏,蘇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張哥真是太不容易了。”  本來嘛,這樣的劇本放在網文中,就是典型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爽文模板。  而張穹一,就是張寰三人生路途上的絆腳石。  張寰三曾多次下定決心要懸梁刺股奮起直追,一定要讓這小子也嚐嚐敗北的滋味,可誰曾想這塊絆腳石毫無反派資質,不僅如此,還特麽跟塊牛皮糖似的,特別黏人!  甩也甩不掉,恨也恨不起來,就這樣,張寰三在龍虎山上度過了自己一地雞毛的青春期。  蘇黎聽得興致勃勃,見沒有下文了,忙追問道:“然後呢?”  “後來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林宿搖了搖頭,“張寰三來超管局後對自己的過去絕口不提,這些事情,還是很早之前在一次年會上他喝醉了說出來的。”  小狐狸“哦”了一聲,又問道:“那林局,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啊?什麽叫把我教出師是他唯一超過張穹一的機會?”  “張穹一是龍虎山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天師,資質堪稱驚才豔豔,千年一遇也不為過,”林宿耐心解釋道,“張寰三雖然也有天賦,但比起天啟來說,未免有些不夠看了。如果光靠他自己努力,除非有連中幾個五百萬那樣的大氣運加身,否則他這輩子絕無可能勝過張穹一。”  “……可我連張哥都打不過,怎麽可能超過比他還厲害的人?”  小狐狸覺得男人是在跟他開玩笑,不,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他一個爪子隻能給人撓癢癢、一蹬腿大概率能把敵人笑死的小狐狸,能靠什麽超過大名鼎鼎的龍虎山天師?還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  難道是靠大尾巴糊他一臉嗎!  “這件事不急,關鍵是,你要讓張寰三相信,你就是他唯一的希望。”林宿邊教他如何做邊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他,蘇黎這才注意到男人今天破天荒地戴上了一副黑色的皮手套,“你隻要從他那裏拿到龍虎山大陣的通行令就可以了,等見到張穹一後,就把這個交給他,到時候他自然會幫你。”  小狐狸將信將疑地接過那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紅綢緞盒子,輕輕晃了晃,裏麵似乎裝著很多豆子一類的圓滾滾東西。  “這是什麽?”  “是什麽你不必管,”林宿看著他,淡淡道,“一句話,做還是不做?”  “當然做!”  之前年紀還小的時候,蘇黎就敢孤身一狐去層層防守的地方偷鑰匙,沒道理年歲越長卻越膽小了。  “林局,昨天真是抱歉了,說好的要請你吃飯的,卻又鬧出了那種事情。”他望著林宿眼底的陰影,關切地問道,“是晚上沒睡好嗎?感覺你今天的臉色有點兒蒼白啊。”  事實上,男人現在的唇色淺淡到幾乎於無,看上去就跟大病初愈似的。  “沒事,隻是今早被拖拉機吵醒了,有些犯困而已。”林宿想伸出手,像往常那樣摸摸他的耳朵,卻又像是顧忌著什麽,很快就若無其事地放下了。  “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好好想想如何勸說張寰三把通行令給你,”他叮囑道,“記得要問清楚怎麽使用,否則你就算拿到了沒有作用。”  小狐狸握著盒子,鄭重地點了點頭:“我這就去食堂找張哥!謝謝林局!”  他深深地朝麵前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像陣小旋風似的一溜煙跑走了。  望著小狐狸風風火火的背影,林宿的眼底浮現起一抹笑意。  片刻之後,他忽然出聲,對著身後看似無人的角落問道:“剛才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一聲歎息。  拐角處慢慢轉出一個人影,正是蘇黎以為已經去吃午飯的張寰三。  “林局,您這讓我很難做啊,”不正經的假道士雙手抄在袖子裏,晃了晃後腦勺的小辮兒歎氣道,“不管怎麽說,您對這小家夥也寵的太過分了些。還口口聲聲說什麽讓他想辦法說服我……您剛才那番話,根本就是對我說的吧?”  林宿平靜地看向他,不置可否道:“怎麽理解是你的事。”  “嘖嘖嘖,有人疼就是不一樣啊。”  張寰三慢悠悠地踱著步走過來,站在林宿身後半步的位置,透過窗戶低頭望向下方人群中左顧右盼的小狐狸,麵上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不過這小家夥也的確是不容易,東躲西藏了那麽多年,生活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要是再死了爹,那日子可就真沒法過了。”  林宿沒有說話,但男人紊亂的呼吸頻率讓張寰三敏/感地皺了皺眉,他盯著男人放在身側的雙手,忍不住問道:“林局,你到底給了他多少凝血珠?”  “6顆。”  “一顆一百毫升,那六顆就是……”張寰三瞬間瞪圓了眼睛,失聲叫起來,“六百毫升!?林局,你不要命啦!”  “隻是比正常獻血多了兩百毫升而已,不要大驚小怪。”林宿瞥了他一眼,示意張寰三壓低聲量,但被警告的張寰三卻仍舊在碎碎念著:“什麽叫隻是多了兩百毫升,這麽一點就是要人命的節奏啊。”  他嘟囔了半天,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林局,說實話,你才是那小家夥的親爹吧?否則怎麽會對他如此掏心掏肺的好?”  “別逼我踹你。”林宿麵無表情道。  但張寰三本性就是賤兮兮的,見林宿沒有正麵回應,他依舊不死心地追問道:“不是親爹?那就奇怪了,就算是娶媳婦也沒帶這樣把老命都搭上的啊……哎呦林局,我錯了,君子動手不動口!……別別別,動腳也不行!”  一陣雞飛狗跳的結果就是,當小狐狸上氣不接下氣地在茶水間裏終於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時,卻驚訝的發現,上午時還人模狗樣英俊瀟灑的張寰三,這會兒已經成了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  “張哥,”他懷疑道,“你這是去偷雞了?”  “去去去,小孩子怎麽說話呢,”張寰三沒好氣地衝他,“我這是下樓的時候不小心,踩著拖把水自己摔的!”  蘇黎瞅著他臉上的兩個大熊貓眼,心想您這一跤摔得還挺有針對性,正好一左一右倆大烏眼青,也是沒誰了。  但他識趣的沒有再提這件事,而是斟酌著措辭,想把話題往通行令的事情上引。  “張哥,等過段時間不是要到妖王選拔賽了嗎,”小狐狸笑得奸詐,身後的尾巴也一勾一勾的,像個問號似的蕩來蕩去,“聽說這次輪到龍虎山出地盤了,那咱們……是不是得未雨綢繆一下呀?”  “未雨綢繆?”  張寰三好整以暇地望著麵前這絞盡腦汁想要通行令的小家夥,蘇黎現在心裏打著什麽算盤,他可是一清二楚。被胖揍一頓的怨氣頓時散了大半,男人心念一轉,起了壞心眼兒。  他有意想逗逗這小家夥,卻又怕事後再被林局以左腳先邁入辦公室為由頭算他總賬,糾結之下,幹脆咳嗽一聲,直截了當道:“這樣吧,你有話直說,提這事想幹什麽?”  “我想去龍虎山看看,”小狐狸偷偷地望著他的臉色,小聲道,“畢竟是張哥你從小長大的地方。而且聽說那裏還是什麽文化遺址、風水寶地?就,權當旅遊了唄。”  還是不肯說實話。  張寰三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哎呀,就這事?那還是算了,早著呢,等明年再來找我吧。”  “別啊!”蘇黎急了,他結結巴巴道,“其,其實,張哥,我也不瞞你了,我是有事想要去龍虎山上走一趟,但是想要進到真正的核心區域,必須要有通行令才行。”  “原來是為了這個啊。”張寰三一敲掌心,恍然大悟道。  小狐狸眼巴巴地望著他:“張哥,能借我用一段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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