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要來點軟乎乎的小狐狸嗎 作者:晝眠夢君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半,審判才開始不久,望著鏡頭前那位胡子拉碴卻依舊不減瀟灑風度的帥大叔, 蘇黎咬著下唇, 眼睛漸漸酸脹起來。 “你們父子倆, 長得真是一點兒也不像,”閻歲對比了一下屏幕內外的蘇黎和奕君,發表了十分中肯的點評,“當初你的滿歲宴我也去了,還給你送了道邪祟不侵的刻印,你應該已經忘了。但沒想到兜兜轉轉,你居然到了超管局來工作,我送你的刻印應該挺管用的吧?” 這下子,蘇黎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初那些黑霧都對自己避退三尺了。 黑霧本身就是怨靈和邪祟的集合體,他體內有鬼王留下的刻印保駕護航,它們當然不敢傷他! “原來是您,”他由衷地感謝道,“確實很管用,要不是它,我估計早就死在任務中了。” “那倒也不會,畢竟林宿把你看得這麽緊。”閻歲擺了擺手,說道,“當初送你禮物的也不止我一個,上代天師和方丈都去了,奕君的朋友遍天下,當時的蘇旻山可是熱鬧的很。” “朋友遍天下……”蘇黎苦笑起來,他望著審判庭上雙手被戴著鐐銬、無聊到已經開始打哈欠的老爹,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奕君的兄弟朋友真的像閻歲說的那麽多的話,那他怎麽會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 “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是對是錯,都不是現在這些乳臭未幹的小毛孩能夠評判的。”閻歲望著屏幕上一臉嚴肅的蛇長老、德高望重的同光大師與龍虎山的代表,語氣不屑地說道。 除了暫時離席不知去做些什麽的林宿,在場所有人,沒一個他能瞧得上眼的。 晉華忽然出聲:“少主,鬼王陛下雖然喜怒無常不好琢磨,但他活的年頭卻足夠漫長,又因為地位的原因,能接觸到很多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了解的隱秘之事。你若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的話,不如趁機問問他。” 蘇黎也正有此意,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客客氣氣地問已經對審判喪失興趣、開始自顧自飲酒的男人:“鬼王陛下,當年的事情……您大概知道多少?” 閻歲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塊與杯壁相撞,發出叮咚的脆響。 “你想知道什麽?”他不答反問道。 “我想知道,我父親他究竟想做什麽。”蘇黎低聲說道,“還有,夢魘與他,還有林宿,他們三個到底是什麽關係。”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唔,讓我想想該怎麽說吧。”閻歲摸了摸下巴,倒還真有些知無不言的意思,“如今知道的人估計不超過五個指頭了,但想當初,你父親和夢魘可是拜過把子的好兄弟,要論蘇旻山上的黃金一代,他倆首當其衝。” 蘇黎現在都快對“好兄弟”三個字產生心理陰影了,但他還是耐下性子,努力聽閻歲繼續講下去。 “夢魘的來頭誰也不知道,有人說他是被蘇旻山除名的妖怪,還有人說他是專門鑽研一些歪門邪道的邪/教中人,總之都不是什麽好風評。但當時他還沒那麽瘋,雖然使得一手好毒,也基本不在活物身上試驗,所以盡管你父親與他來往過密經常遭人非議,倒也沒出什麽大問題。”閻歲說道,蘇黎這才發現他居然不知道夢魘實際上是隻蛇妖,不禁有些詫異。 “至於林宿,他年紀要比奕君和夢魘都小上不少,夢魘下山遊曆的時候總是會把他帶在身邊,關係的話……我猜測,應該相當於亦師亦友?” 聽了半天,蘇黎實在無法將閻歲口中那個與父親和林宿都交好的陰沉男人,與幾十年前在蘇旻山上大開殺戒搶奪龍血的狂徒聯係起來。他其實也是見過夢魘一麵的,還差點兒被他毒死,雖然因為搶救及時僥幸挽回一命,但當初在病床上高燒三天三夜的痛苦,蘇黎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一遍。 “夢魘之毒大多無解,就算是你,以當時他的精神狀況來說,肯定下的也是死手。”閻歲聽了他的故事,所有所思地說道,“你之所以沒死,是因為你身體裏早就有了抗體。滿歲宴的時候夢魘也在,他作為奕君的兄弟,不可能不送你什麽的,所以抗體很有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給你種下的。” “那他為什麽還要殺我!?”蘇黎脫口而出。 “我說過,他的精神狀態一直很不穩定,雖然我隻在你的滿歲宴上見過他一麵,但當時我就覺得他的識海非常混亂,猶如一鍋隨時都有可能沸騰的熱水。”閻歲看著少年愣怔的雙眼,淡淡道,“你知道,這種情況一般會在什麽人身上出現嗎?” “……半妖。”蘇黎喃喃道。 “答對了。”閻歲打了個響指。 他放下翹著的腿,換了個更加舒服散漫的姿勢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對蘇黎說:“所以我說奕君太心軟,遇到這種像是□□一樣的半妖,第一時間就該廢了他的妖力,把他關起來由專人照看,這樣也省了之後的那麽多麻煩。夢魘自己大概也是這個想法,與其變成瘋子肆意殺戮,不如讓奕君來殺了他,可惜,他寄予厚望的兄弟沒能下手,最後還落得個被連累入獄的下場。” 蘇黎垂下頭,攥起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閻歲以為他是一時半刻無法接受真相,好心地閉上了嘴巴,給了他一會兒自己消化的時間。 男人似是不經意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瑩白玉潤的骨哨,放在指尖,輕輕把玩起來。 躲在蘇黎識海中不肯冒頭的晉華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雖然他並沒有這種東西,但還是後背一陣發涼,連連在心中感歎吾命休矣。 過了片刻,蘇黎輕聲問道:“鬼王陛下,您剛才說,半妖大多性情孤僻,不與人親近,且能靈活運用法術和妖力,實力強大無比,對嗎?”他抬起頭,雙眼不知為何有些微微發紅,“除了這些外,他們還有什麽特征嗎?” 閻歲一愣:“你想問什麽?” “半妖……”蘇黎的聲音顫抖起來,“如果受了傷的話,他們的恢複能力,是不是也遠超於常人?” 閻歲想了想,回答道:“那是肯定的。他們身體裏有一半妖族的血統,混血雖然會對精神造成極大的負擔,但同樣也會締造最完美的身體機能,我記得早前有人類的非法實驗室用半妖小孩做過測試,發現他們的傷口愈合速度比同年齡端的小妖怪甚至還要快上兩到三倍……等一下,你怎麽哭了?” 鬼王的話才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一臉費解地望著不遠處淚水一滴一滴往下掉的小孩兒,心想自己剛才難道講了什麽很過分的話嗎? 晉華歎息一聲,作為一直跟在蘇黎身旁的鬼魂,他是最明白蘇黎心中的想法的。 青年緩緩從蘇黎的識海中飄出,在他的身邊凝聚出實體,先是隱晦地朝滿臉無辜的閻歲翻了個白眼,然後摸了摸小狐狸的腦袋,安慰道:“沒事兒,人和人之間體質的差距是很大的,半妖也一樣,你看他都活了這麽長時間了,有像夢魘一樣走火入魔嗎?能在這個位置上幹這麽多年,就說明大家對他還是很信任的,不會發生你想象中的那種事情。” “可是……”蘇黎哽咽道,他隻要一想到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心髒就一抽一抽地疼。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林宿遲遲不肯答應自己的告白。半妖的病症來自於基因,即使是最先進的醫療技術也無法解決這樣的先天疾病,他之前想不通為什麽一個人類的體內會有龍血,但如果是半妖的話,就相當於在岌岌可危的天平中間壓上一塊重石,反而能夠壓製兩方的平衡。 夢魘就算走火入魔也想要搶龍血,大概也是因為生存的本能在驅使他努力活下來吧,蘇黎想。 他雖然失敗了,但林宿卻成功了。而老爹為了不重蹈覆轍,甘願背負罪名也要將龍血注入他的身體……所以,林宿才會對自己這麽好。 原來一直以來,真的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少年哭著哭著就笑了,閻歲盯著這小孩兒又哭又笑的樣子,又看了看旁邊溫聲安慰他的晉華,不禁再次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說錯話了? “我要去找他。”過了幾分鍾,蘇黎用手背擦擦眼睛,眼神堅定地站起身。 “找誰?”閻歲下意識問道。 “林宿。” “別扯了,他現在在審判庭,外麵那麽多記者保鏢,怎麽可能讓你進去……” 話音未落。 隻聽轟的一聲響,包廂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剛從審判庭風撲塵塵趕來的男人眼含殺氣,先是掃視了一遍屋內的場景,目光在雙眼紅腫的小狐狸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像刀子似的刺向了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不過好像也是純屬自找的鬼王身上。 閻歲還保持著剛才那個袒胸露懷的“放蕩”姿勢,端著杯子,無辜道:“你聽我解釋……” “閻歲,”林宿冷著臉打斷他的話,漆黑的眼眸漠然如冰,“我沒先對你的人動手,你倒是打起我這邊的主意了?”第44章 林宿大步走到蘇黎身邊, 伸手將他擋在了身後。 包廂外衝進來一堆披著黑鬥篷的家夥,不知是人是鬼,但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森森的鬼氣, 為首的那位正是偽裝成錢金玉把蘇黎帶過來的人, 他雖然換了張臉,但服飾打扮卻沒變, 所以蘇黎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臉色慘白地望向閻歲:“主人, 屬下無能, 我們沒攔下他……” 閻歲的手下本想著等今天的審判結束後再通知超管局的人, 沒想到林宿對於南城的掌控力遠超他們想象, 就算身在審判所也是手眼通天, 比他們還要早一步得知消息,直接一路硬闖過來, 還打傷了他們好幾個兄弟。 閻歲倒並不怎麽意外, 他瞥了一眼將少年護在自己身後的林宿,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事物一樣, 頗有興致地揚起唇角:“不怪你。光靠你們幾個,確實攔不住他。” 他歎了口氣, 掃了一圈屋內對峙的形式,好似根本沒有察覺到緊張氣氛一樣神色輕鬆地對林宿打了個聲招呼:“我隻是請你的小朋友聊聊天而已, 不用這麽大驚小怪吧?” “我從沒聽說過光天化日之下用直升機把人劫走的‘請’法。”林宿漠然道,“閻歲,你到底想幹什麽?” 閻歲漫不經心地靠在沙發上,雙眼卻直勾勾地盯著站在蘇黎身邊的晉華:“跟你一樣,把到處亂跑的不聽話下屬帶回家。” 林宿一怔, 扭頭望向垂頭不語的青年, 蘇黎緊張地舔了舔幹澀的下唇, 小聲對閻歲道:“晉華不願意跟你回去,他已經辭職了。” 閻歲被他逗樂了,他扶住額,看著林宿哈哈笑道:“你小子從哪裏找來的這個寶貝?真有意思!哈哈哈哈,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說閻王殿還有辭職的說法,不如你問問晉華,如果不是我的默許,這世上除了他,還有誰進了閻王殿之後,還能全須全尾地出來的?” 蘇黎瞪大了眼睛:“你又不是真正的閻王爺!怎麽就不能辭職了?資本家至少還會每個月給人一兩天休息的時間呢!” 閻歲笑得更加厲害了,林宿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按住了少年的肩膀。 晉華低聲道:“少主,算了,此事是我連累你了,我跟他回去。” “可是……” “沒關係,”晉華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耳朵,對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反正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從前至少還有個轉世投胎重新做人的念想,現在已經不想了。這次出來,少主你能幫我恢複原本的模樣,在下已經心滿意足了。” 閻歲望著他們難分難舍的模樣,笑聲戛然而止,眉頭情不自禁地擰了起來。 “晉華,你覺得在我這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還是怎麽著?”他的聲音很冷,“我對你還不夠縱容嗎?你想要什麽書,我滿世界的給你找;你覺得文書太多,我就喊別人來幫你分擔,我待你不薄,可你為何執意要越過生死門離開?你一介殘魂,若不是在閻王殿裏有我護著你,去了外麵也隻能做個孤魂野鬼!” 蘇黎想起來他第一次看到晉華的時候,確實就是因為四處飄蕩魂力不穩,這才被普通人用邪術抓去借屍還魂了,原來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陛下對我的大恩大德,在下銘記於心。”晉華垂眸道,“但閻王殿終日不見陽光,我隻是……太想念人間繁華的景象了,想再看一眼。” “人鬼殊途,妖也一樣,別告訴我你在那小鬼頭身上找到了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閻歲喜怒不明地望著他,忽然問道,“我剛才聽到你叫他‘少主’,所以這趟渾水,你是摻和定了?” “……是。”晉華點點頭。 聯想到之前看到下屬呈上來的資料,閻歲輕哼了一聲說:“林宿,你這小家夥可還沒成年吧?才這個年紀就有點兒蘇妲己那禍國殃民的味道了,真是不簡單啊,怪不得奕君他當初要收養——” “夠了!”林宿突然打斷他。 男人扭頭向晉華確認道:“你確定要跟他走,是嗎?” “是。”晉華衝剛想說些什麽的小狐狸搖了搖頭,安撫道,“放心吧少主,審判還沒結束,我的恩情也還沒還完,這段時間我都會留在南城的。” 蘇黎知道晉華心裏不情願,可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法子留下他,最後隻能跟在林宿身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包廂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攏,裏麵傳來的聲音逐漸模糊: “陛下,您何必如此?在下不過一介布衣,您卻坐擁人世萬萬年,珍寶美人盡在囊中……” “晉華,你這話說的偏頗,我已為了你遣散後宮嬪妃,幾百年了,真心日月可鑒,你還要我怎樣?” “…………” “你自己過來。” 聽著房間內響起的壓抑啜泣聲和其他奇奇怪怪的聲音,蘇黎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問身旁的林宿:“他他他他們居然是那那那種關係!?” 林宿拽著他的手腕,一路在閻歲下的注視下將他帶出了會所。 “你是怎麽跑出來的?”出來後,林宿沒有回答蘇黎的問題,而是轉身質問少年,“我說了現在南城很危險!要是今天抓你的人是蛇長老的手下怎麽辦?為了個巳小蛇,你這是第幾次以身犯險了?” 蘇黎對於林宿不經過自己同意就把房間門鎖上的行為很是不滿,但他也知道這次是自己理虧,所以就開始裝傻賣萌,轉移話題:“我當時也沒想太多……對了林局,審判不是還沒結束嗎?你怎麽出來的?” 林宿緊抿著唇盯著他,少年眼角還紅著,也不知道剛才閻歲跟他說了什麽。 半晌,他調頭就走。 不會吧,真生氣了? 蘇黎一個箭步跟了上去,小狐狸甩了甩尾巴,拉著男人的衣袖,討好地笑道:“林局,我錯了,下次絕對不這樣了。我保證乖乖聽你的話,哪兒也不亂跑……你理理我吧。” 林宿:“讓開。” 見自己都如此低三下四了這人還不識抬舉,蘇黎麵上也有些掛不住。少年瞪著他,氣道:“林宿!我告訴你,我可是什麽都知道了,你瞞著我的那些事情,閻歲全都告訴我了!不就是半妖嗎,我又不在乎這些……” “我是讓你把腳讓一下,”林宿淡淡道,“我要把車推出來。” “……哦。” 小狐狸悻悻然地讓開了位置,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他看著林宿推著摩托車下了人行道,然後隨手丟給他一個頭盔:“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