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懷瞪大眼,心中不詳的預感騰然而起。 可是,明明何奕南昨天還給他發消息了啊,說進展很順利。 怎麽會進醫院? 時懷連忙掏出手機,查看了一下他和何奕南的聊天記錄。 他一頁一頁地往上翻,黑瞳裏映著手機屏幕的亮光,一個個聊天框的字盡數倒映在他慢慢變冷的眼眸中。 時懷在翻到了某一個日期時,動作停頓了下來。 他看著被日期隔開的兩段文字,隨後緩緩抬頭。 “容先生,何奕南進醫院是在3月17號之後嗎?” 容安生思忖了下,指節輕輕扣著桌麵說:“好像我得知的日期是3月15號左右吧。” “怎麽了,有什麽新的發現?” 時懷看著手中的聊天記錄,眉頭輕蹙。 “那段時間之後,何奕南一直保持和我的微信聯係。” 容安生感興趣的來了一句“哦?”,按著電動輪椅往時懷那邊去。 時懷順勢地將手機給他看了。 付叔叔已經說容安生是隊友,且他對於自己和何奕南的關係似乎有一定的了解,是一個可以依靠還實力強勁的隊友,所以他並不打算隱瞞著什麽。 容安生接手了他的手機,付施庭也過來看。 容安生眼睛很快地掃,三兩下將他們的聊天記錄看完了。 付施庭臉色有點古怪:“這個聊天記錄……” 容安生的嘴角翹起,捏著手機頭部還給了時懷。 他輕輕一笑道:“看來這個偽裝成何奕南的人,好像對你有點意思的樣子。” 有沒有意思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是何奕南本人。 時懷得知了消息後,再回去看那些聊天記錄,便覺出了詭異起來。 從3月17之後,何奕南的聊天風格就變得有些曖昧起來。 平時何奕南也是一個搞笑達人,常常會在幹正經事時來跟時懷捧哏幾句,來解解悶。 可那之後,“何奕南”的聊天方向從逗趣的樂子人變得有些成熟與神秘。 先前從不對進度有任何隱瞞的何奕南,後麵說到進度,變得含糊起來,反而著重方向在於和時懷聊家常。 重心通常在他和顧經閑的戀愛上。 那時候時懷當然想不到隔著屏幕聯係的何奕南已經不是何奕南,一點疑心都沒有起,什麽都說了。 包括和顧經閑隻是假扮情侶,隻為了搪塞於含明的事。 而那之後,何奕南就不時地試探時懷的喜好,例如喜歡吃什麽,喝什麽,喜歡什麽運動,什麽穿衣風格。 這些在平時看來都很正常的聊天,在得知對麵那頭根本不是何奕南時,一切就變得曖昧起來。 何奕南進醫院了,然而持有手機的人卻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和時懷聊天。 謊報虛假信息讓時懷誤會這個很好理解,畢竟何奕南都住院了,那麽他住院肯定和這扮演者脫不了幹係。 可難以理解的是,他們是敵對陣營,不來探時懷的計劃,反而若有若無地打探時懷的喜好,很難不讓人遐想連篇啊。 所以容安生才會一臉戲謔地看著時懷,說出那樣一番話。 時懷抿了抿唇,直接崩成了一條細直的線。 “我明天去看看何奕南好了。” 正好明天是周末,夠時間來回了。 容安生卻搖頭:“不建議你去。” 時懷看著他,他也沒賣關子,很快地解答了。 “你去,一定會打草驚蛇。現在還不清楚何家那邊是什麽情況,也許被監視了也說不定,何奕南住院已經是一個警告信號,你再胡來,指不定下一個躺著的就是你了。” 時懷也是個懂的,被這麽一通簡單分析後,他焦急躁動的活躍腦細胞一下冷靜下來。 微信的那一頭不知道是什麽開頭,可來者不善是必然的。 已經披著何奕南的皮來接近他,時懷就已經是一個被動的處境,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好了,微信那邊,你試試能不能套點話,多多和他聊點天,假裝不知道何奕南的微信已經換了人。” 付施庭眼尾促狹著這麽說。 “至於現在,你就照常活動就行,比如現在就上去跟顧家那小子耍會兒。何奕南那一邊的話,我和你容叔叔會幫忙盯著的。” 時懷本來有些沉的心登時被付施庭給打趣沒了。 他試圖辯解:“我和他……” 付施庭笑著:“噯,我們懂,不用解釋。” 容安生對著時懷的十點揮揮手,十點很乖地又從時懷的懷裏猛地一蹬腳,跳回了他的懷裏,圓碌碌的小腦袋順從地蹭著容安生大手。 時懷訥訥,咳了咳:“那我就先出去了。” 付施庭點頭,目送著時懷離去的背影。 “大情種喔——” 在時懷麵前總是端著點姿態的容安生在時懷離開後,恢複了慵懶的模樣,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十點柔順的毛發。 付施庭沒接話,隻是手撐著臉,兀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又給旁邊的容安生斟滿了。 “那你呢?這麽多年,真就做一頭孤狼?” 容安生默不作聲地接過酒杯,狹長冷冽的眼眸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抿了一口,才說:“愛情這個東西,我不需要,它對我來說是個累贅,你不是一直都清楚麽?” 說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門口,輕笑著搖搖頭:“與其讓我擁有愛情,倒不如讓我來陪你攪這一趟渾水來得快樂。” “何況,看別人談戀愛,比自己親自上陣談戀愛,快樂多了。” 杯中的酒最後被喝盡,有一滴紅液又順著酒杯的弧形輪廓又滑掉下來,模糊地映著容安生那張有些冷冷鬱鬱的臉。 付施庭隻扯嘴角笑,沒答話。 兩個認識了近二十年的老朋友,在這場早已散夥的酒桌上,都各自揣著心事。 …… 時懷早早起床,還順帶叫了顧經閑一起。 收拾好自己,換上一套日常服裝後,時懷抓了抓頭發,發現自己的發質就是柔軟得很難有那種慵懶的帥氣。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悶悶不樂。 顧經閑突然從門口進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時懷一臉納悶地收拾自己的頭發,問:“是不是有什麽發型困擾住了你?沒事,在下人稱天才小tony,可以為你解決一切困擾。” 時懷撇了撇嘴,將手中的精油丟到顧經閑手裏,指使道:“那你幫我搞個蓬鬆帥氣點的慵懶男頭吧。” “好嘞。” 十分鍾後—— 時懷看著鏡子裏自己的爆炸頭,陷入沉思。 “顧經閑,你買人身保險了嗎?” “沒有啊,怎麽了?” “那你就別買了,別讓人家保險公司賠錢。”時懷陰狠一笑,十指被掰得嘎嘎作響,一副凶鬼索命的表情撲向了顧經閑。 “我讓你給我搞個慵懶蓬鬆的氣質男頭,你給我搞個非洲礦工挖煤的爆炸頭?!” “我錯了我錯了……” 最後,時懷在極力拯救之下,頂著一頭半爆炸的腦袋出發。 他幽怨地坐在副駕駛上,不時就看著駕駛座上的人。 顧經閑哭笑不得,小聲道:“那你也沒說你是要去正式場合啊……我就隨性發揮了,誰知道……” 時懷:“嗬嗬。” 車停在了一家墓園門口。 時懷今天是來探望他的母親的。 縱使時德明是殺害艾爾西的間接凶手,可在法律上,艾爾西的離婚協議手續並沒有辦理妥當,所以時德明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艾爾西並沒有要求葬在哪裏,他有權處理艾爾西死後所在的地方。 所以,艾爾西的墓地,是在南庭市裏。 時懷下車,透過黑色大鐵門縫隙,遠遠地眺望著裏麵一排排灰色的墓碑。 每年艾爾西的忌日,時懷都會來。 他以前不高興卻又無法和家裏人訴說時,也會自己一個人偷偷跑來找艾爾西聊天,他總感覺艾爾西是能聽得見的,因為墓園裏總是會無故起風,他認為,那是艾爾西對他的回應。 今天,並不是艾爾西的忌日。 可時懷還是來了。 因為他有些事要和艾爾西商量。 是昨天付施庭跟他說的事。 他覺得,有必要過來和艾爾西說一下,順便說說,自己接下來針對時家的計劃。 顧經閑停好車,也下來跟緊了時懷的步伐。 墓園裏隻有兩側有綠植,時懷直直地從最左側的綠植那條路走去,再拐彎進了倒數第四條路。 很快,他找到了艾爾西的墓碑。 上麵貼著艾爾西晏晏一笑的照片,以及下麵刻著—— “時德明之妻。” 時懷蹲下來,指尖緩緩拂過這幾個字,感覺心在劇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