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錯失良機的季雨拘謹地站在停車站台上,剛鼓起的勇氣一瞬間散了個幹淨。  他抓著被冷汗濕透的衣角,隻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少年咬牙盯著遙遙過來的公交車,暗暗下定決心,就這輛車了,他必須要給自己找個饅頭!啊不,是金主,用他真誠無比的技術打動他!  呱呱直叫的肚皮好像也感覺到了主人來回遊移不定的半拉決心,為了吃頓飽飯乖順地安靜下來。  季雨頭一次幹這種厚臉皮的事,感覺自己都要冒煙了。  他往下走了兩個台階,看著離站台越來越近的大巴車,眼睛越睜越圓,緊張得有點哆嗦。  旁邊路人盯著這位突然站起身來的小哥,竊竊私語瞬間又激動了一個等級,甚至還有偷拍他的。  季雨隻抿了抿唇,立馬惹了一小波尖叫,嘟嘟囔囔著什麽“媽媽他的睫毛怎麽長的!!我也要!”“哪家公司的?”“沒見過這個弟弟啊!”“不會是有主的吧”之類的話。  季雨沒空去關注這些,即將靠站的大巴車發出了一聲嗡鳴,停在站前,然後‘啪’地一聲,兩扇自動車門打開,季雨屏住一口氣,向前大邁一步。  不像是去賣藝的,倒像是要上戰場。  他緊緊盯著地麵,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就找下車的第一個人。  季雨默默祈禱,最好是個好心的大叔,他低著頭,率先看見的是一雙純白的球鞋,不是少年們喜歡的花裏胡哨的款式,應該是個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人。  季雨鬆了口氣,他鼓足勇氣,抬頭抓衣角一氣嗬成,“哥,能請我吃個饅頭嗎,我唱歌跳舞帶上分都行的!”  他響亮的自薦。  周圍人被少年清澈又中氣十足的嗓音震得安靜了五秒,然後傳來了善意的哄笑。  “噯你看看,我就說這麽漂亮的小哥哥不可能是單身吧,人家有追求的人。”  “啊---,別這樣吧,我剛想衝呢。”  “我哭,果然帥哥和帥哥才是一對嗎!”  “現在的小年輕,真是勇敢。”路過大媽搖著頭感歎,偶然瞥見了眼季雨的臉,頓時大為驚歎:“乖乖,這娃崽俊俏呀,小夥子,好好珍惜。”  季雨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聽著身邊的周圍越跑越偏的調侃聲,整個團子都窘迫成了一隻熟蝦,蛋殼一樣白皙的皮膚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  至於原本鼓足勇氣才喊出聲的尾音,可憐巴巴地顫了顫,然後光速消失在眾人的調侃聲中,半天也沒接上下一句。  抓著男人衣角的手鬆也不是,再抓著也不是,視線也不敢落在這人身上,隻隱約好像看見這人長到膝蓋的短褲下一雙長腿穩健有力,越發顯得人越發不好招惹。  眼前的小少年抖得要碎了,被他抓住的年輕人頓在車上,好在從前邊下車的就他們兩個。  從他背後冒出來個帶著帽子的腦袋,笑嘻嘻地拍了拍顧鈞肩膀,十分上道的說:“鈞哥,我去邊兒上等你?”  “李鉻。”  年輕人沒什麽情緒的叫了句,嗓音低沉又不失少年人特有的聲線。  顧鈞神色平淡地瞥了眼身後起哄的同學,李爾傍於是瞬間比劃了個封嘴的姿勢,笑嘻嘻的告饒:“我知道了知道,保證絕不亂說。”,然後笑嗬嗬的站到一邊等人,“放心,您先解決著~”。  季雨呆滯地聽著耳邊這段明顯很年輕的對話,滿腦子隻剩下一個想法,完了,他抓錯人了。  白天遇見的惡聲惡氣的蔣至猛地出現在腦海裏。  季雨沒有過正常的校園生活,他情況特殊,家裏為了彌補他錯失的校園時間,給他請過幾個家庭教師,季雨一一的應了,怕他媽擔心,而實際上卻偷偷向往電視劇裏那種同齡人稱兄道弟互相信任的感情。  可惜到了最後,他也沒離開過那張床,同樣也沒有朋友。  他對這個世界年輕人的所有印象都來自於初見麵暴躁的蔣至。  少年僵了臉,連呼吸都不敢放重了。  他想,他當著這麽多人給這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男人造成誤會,自己會被打吧?一定會被打吧!  少年幾乎要抖成篩子了,一半是窘迫,一半是害怕,他手忙腳亂的要收回手,卻又聽到身前男生開口:“這位同學,你有事情的話,我們可以到一邊去談。”  聲音平淡,沒有發火的前兆,這話一出口,季雨蠢蠢欲動的心裏又冒出來點希望。  萬一呢?  他咬了下下唇,連忙小雞點頭,手也忘了伸回來了,就這麽拽著顧鈞的衣角同手同腳地跟在他身後走到了車站站牌後邊。  天色本來就已經是半晚,街頭那些肆無忌憚的打量又被站牌擋了大半,落在他身上的那些一燒一個洞的視線少了,季雨頓時感覺輕鬆了點。  他幹巴巴的抬頭,與年輕人視線對個正著。  這是張極為帥氣的臉,短發,劍眉,眉骨深刻,五官濃重。  但是哪怕這張臉已經極為出色了,也擋不住這人不好惹的氣質。  畢竟是個身高幾近一米九的半大男人,就是站著不出聲,也是極大的壓迫,更別提他現在垂著頭,視線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於是再次鼓起勇氣的季雨又變成了隻打蔫的茄子。  顧鈞看著眼前半天沒說一句話的少年,眉頭微微皺起來。  他眼形偏長,眼皮紋路又深,沒有表情的時候有點像古代一言不合就開殺的劍客,滿身都是凶氣,更別提現在又皺起了眉頭。  季雨於是更拘謹了。  他家世很好,雖然身體不太給力,可從小也沒吃過什麽苦,更沒有辦過求人的事。  尤其是這個年齡段還沒進過社會的少年人,總有種不好意思求人的風骨,找人家張嘴就白白要吃的這事,剛剛他要是一鼓作氣說出去也就算了,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反而緊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少年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那雙手白皙又有點小肉,自上而下看上去,就像隻圓滾滾剛出爐的包子。  和主人一樣,白白軟軟的,戳一下就會在盤子裏軟成一灘的那種。  顧鈞莫名出現一隻圓滾滾的小籠包被戳破皮的畫麵,忍俊不禁地搖頭笑了下,體貼地沒出聲,不然眼前這隻窘迫的小包子怕是會當場逃走。  他猜測這少年可能是遇到了不好開口的難處,但是又怕自己。  顧鈞不是個熱心的大善人,可今天,莫名的沒有客氣婉拒後抬腳就走。  他視線平緩掃過這人揪著自己衣角的手,最後落在少年頭頂上。  季雨有一頭偏棕色的卷毛,配著一雙滴溜溜四處亂轉的貓眼,活生生顯小了幾歲,讓人不太容易苛責。  顧鈞難得有些拿不準該怎麽開口。  他覺得似乎自己一開口,不管說什麽,這少年都會哭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親粉眼  就是這麽俗套,獨一無二,看見就會心動!  另:小魚是身穿嗷,兩人本來就很像,會逐漸變成自己的身體第4章   顧鈞跳級的次數太多,身邊幾乎就沒有過同齡人。  可他無論是和身邊人差三四歲還是差七八歲,氣質穩得好像經曆過大風大浪,在一堆老頭老太和師兄師姐們身邊也沒有一點違和感,甚至更加穩重,別人也就習慣了把他當做同輩,還時不時調侃一句‘鈞哥’。  畢竟這個‘少年’能力實在是強得一批,他們都不好意思占著前輩的口頭便宜。  顧鈞年紀不大,可人生曆程已經走得比四五十歲的人還要快,所以現在窘迫的季雨在他眼裏,就和遇見困難還不好意思開口求助的小孩兒沒什麽兩樣。  要說區別,就是看著小了點,軟了點。  以及,別人可不敢拉他的衣袖。  小孩兒眼神太純粹,抓著他衣角的手扣得死緊,仔細看看,能看見他緊張得全身都在抖,有點像在路邊遇見的小奶貓,明明顫巍巍的連站都站不穩,還要勾住人衣角細聲細氣的喊上兩聲。  顧鈞對小動物沒有特殊的感情,可這時候卻莫名生出幾分柔軟。  他放輕聲音開口:“這位同學,需要我幫你聯係家長嗎。”  一開口就是體麵的幫助,也沒罵人,也沒生氣。  季雨拘謹點點頭,反應過來後又馬上搖了搖頭,兩眼都是可憐巴巴的‘不要’。  男人頓了頓,眼裏帶上了點笑意。  季雨卻有點心慌的想著,這人怕是不知道自己比他這副身體高了近一個頭,套下一個他都完全沒問題,哪怕語氣再溫和,也擋不住給人的壓迫。  季雨被他那雙好看又清冷的眼睛看著,視線不受控製地閃躲,結巴開口:“對,對不起,打擾到你了。”  他內心瘋狂天人交戰,抓住他,抓住他!放了這人走了他就再沒有勇氣去找別人要個饅頭了!可身體卻誠實的逐漸趨於僵硬。  完了,他真的說出口了。  所以他是不是要走了?  最後一個字尾音落下,季雨絕望地看著男人,好像在看一隻到嘴邊飛走的肥肉。  當然,這是塊真的能救他的肥肉。  結果過了半天,年輕人沒離開,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也沒動。  季雨搓了搓緊張的掌心,幹巴巴又問了句:“怎麽了嗎。”  還不走?  他難道還有希望嗎!趕緊開口!  少年睜著一雙水潤的貓眼,一頭微卷的毛也倒是還乖巧,道歉也道歉的利索,隻不過那隻抓著顧鈞的手可沒鬆開一點。  顧鈞難得起了幾分少年人的興致,他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傻了吧唧,就像是個剛偷跑出家門的小少爺似的少年,帶著點笑意的問他:“你還抓著我衣角,我怎麽走?”  “啊,啊!不好意思!”  顧鈞這麽一開口,季雨才猛地意識到自己還拉著人。  他窘迫地把爪子收回來,像被老師抓到的學生一樣把手藏到了身後。  “真的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低頭看地的少年踢了腳地麵,說道,軟綿的聲音又失落又喪氣。  頭上一撮呆毛被主人動作帶得軟綿綿地顫了顫。  顧鈞忽然有種把它撫平的欲-望,這個念頭一出來,本人都有點沒反應過來,然後無聲的抿著唇笑了。  可能是最近在生意場上待得太多,乍一再看到這種單純的小孩兒,竟然都有點陌生。  顧鈞單手拉了把背在左肩上的書包,看著垂頭的少年,說道:“既然沒事的話,那我就離開了。”  他抬腳了,視線落在那隻好像被拋棄的少年身上一秒,又補充了句:“天晚了,早點回家。”  興許是和家人鬧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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