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幹脆看了他六本的病曆,每一個病人的分析,都不是一樣的,都是根據具體的病人情況寫的。更讓人舒服的是,陳醫生寫的字,讓人看著,有一種愉悅感,一種美感。如果不是一個做事認真的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所以,我今天突然決定查一查,看看陳醫生寫的東西,他自己是否掌握。”說到這裏,翟向文停了一下。


    “剛才的查房,大家都看見了,陳醫生不僅掌握,還掌握得很熟練,更難得的是,他並不是死記硬背,而是靈活運用。”


    “一會,開完醫囑,大家抽空看看陳醫生寫的病情記錄,以後的病情記錄,就要像陳醫生寫的那樣,從今往後,我們科的病情記錄,必須杜絕‘流水賬’。”


    “當然,陳醫生昨天才接班,還沒有寫病曆,如果病曆寫得好,大家也必須學習。”


    “陳醫生能做到這一點,我相信,與他保持著實習時的好習慣有關。我希望,陳醫生繼續保持這樣的好習慣,要不驕不躁,將工作做得更好。”


    陳浩首次在全科人員麵前亮相,便贏得了主任和上級醫生的表揚和欣賞。這是福還是禍,陳浩不去理會,這就是陳浩的性格,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別人怎麽說,就由他們說去吧。


    不過,對科室的現狀十分了解的周穎,卻在為陳浩擔心。


    雖然翟向文是出於好意,是為了科室的技術發展著想,但是,在無意中,翟向文卻為陳浩樹立了不少對手,甚至敵人。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是的,陳浩的職業生涯似乎有一個輝煌的開始,但在知識分子成堆的醫院裏,這樣的開始,未必是好事。


    果然,很快便有槍口指向陳浩。


    陳浩正式上班一周後,翟向文在交班會上,要求陳浩從下周開始獨立值班。


    “啊......獨立值班?”周穎聽罷,情不自禁地說了一聲。


    “對,獨立值班!現在,科室的人手非常緊缺,包括陳醫生在內,隻有三個住院醫生,也就是說,陳醫生參加值班,才有三個醫生輪班,而不是以前的隔天一班。”


    “當然,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對陳醫生而言,是很有挑戰性的,但我相信,陳醫生一定可以勝任。”


    翟向文從科室的人員出發,從對陳浩的信任出發,都有充足的理由要求陳浩參加值一線班。


    而科室所有人都知道,新畢業的醫生,一般都在參加工作一個月後,才安排獨立值班。而陳浩在參加工作一周後,便要參加獨立值班,這是神經內科前所未有的事。


    陳浩正在翟向文的“配合”下,打破江州醫學院附屬醫院神經內科一項又一項的紀錄!


    第二周周四,是陳浩值班的時間。


    江州醫學院附屬醫院雖然是江州市最大的醫院,但床位數隻有幾百張,遠遠滿足不了來自江州地區的民眾的求醫需求。


    正因為如此,一線值班醫生的壓力是巨大的。


    值班時,不僅要負責病房五十多個病人的病前觀察和重症病人的搶救,還有負責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的急診病人,以及兄弟科室不知道什麽時候打來的、請求會診的電話......


    總之,從傍晚接班的那一刻起,就會像一個停不下來的陀螺似的,忙個不停。


    第一次值班,好心的值班護士提醒陳浩,趁現在沒有特殊情況,趕緊去小睡一會。陳浩笑了笑,表示感謝,然後埋頭做他的工作。


    巡查所有的病人,了解這些病人的狀況;查看自己分管病人今天開出去的檢查單是否有結果回來,結果有沒有問題;了解自己的病人的情況後,寫病情記錄......


    這是陳浩在實習時養成的習慣,不管多忙,這些工作,他都會按時,而且高質量完成。


    當天晚上,陳浩搶救了科室裏四個心跳呼吸驟停的病人,陳浩鎮靜自若,有條不紊地指揮著護士配合他對病人進行搶救。


    這幾個病人,都是診斷為腦出血的病人,這些病人入院後,很快陷入深昏迷狀態,呼吸很不平穩,以陳浩實習時的經驗,這些病人是搶救不回來的。


    盡管這樣,陳浩還是竭盡全力進行搶救。心髒按壓,人工呼吸,心內注射腎上腺素,這是當時標準的搶救措施。很多年後,這些方法被淘汰,但在當時,全國的醫生,都是這樣對心跳驟停的病人進行搶救的。


    這四個病人,並不是同一時間出現心跳驟停的,在這中間,陳浩三次到急診科看病人,除了有一個病人收進病房外,其他兩個病人,到急診室時,已經不行了,陳浩和急診室的護士一道,又是兩輪緊張卻毫無效果的搶救。


    當然,每次值班,都少不了兄弟科室打電話來請求會診,陳浩值班,當然也不例外,當晚,陳浩參與了兩次兄弟科室的急會診。


    一個晚上下來,陳浩隻是在快天亮時在床上躺一會,在迷迷糊糊間,又被護士叫起來,到急診科急診。


    江州市的經濟十分落後,這在醫院的基礎設施上也能充分體現出來。


    值班房裏,在這炎熱的夏天,隻有一台掛在天花板上的、轉動時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的吊扇,這風扇出來的熱風和它發出來的噪音,再加上令陳浩驚魂的、不定時響起的敲門聲,在大學讀書時被全宿舍的同學稱為“大睡蟲”的陳浩,很快便需要依賴安眠藥才能入睡。


    值班房裏,連一個洗手盆都沒有,一個晚上的折騰,陳浩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幸虧周姐的提醒,他帶著一條幹毛巾,將這汗水擦幹。


    從急診室回來,天已經大亮,陳浩到醫生辦公室的洗手盆刷牙洗臉。


    “陳醫生,大家都說,病人總是喜歡欺負新來的醫生,看來,這一點都不假。”值班的護士冼華英對陳浩說。


    “嗬嗬,沒關係,習慣了。”陳浩笑著說。


    “啊......你習慣了?”冼華英感到吃驚。


    “是啊,我實習的時候,跟著老師,最多的時候,一個晚上搶救八個,昨晚不算多。”是啊,逸仙醫學院的學生,沒有一個不是經過千錘百煉才走出校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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