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樓內,燈火輝煌如白晝,每一盞燈下都是一場江湖的縮影。酒香與胭脂香交織,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曖昧與危險。


    不遠處,幾位豪客正與樓中的姑娘們嬉戲,他們的笑聲中帶著幾分放縱與狂妄,他們腰間的錢包鼓鼓囊囊,看來姑娘們今晚不會空手而歸。她們的眼神流轉間,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又在躲避著什麽。


    煙霧繚繞中,一位老者悠然自得地抽著煙管,那無憂草的味道在他口中變得幽香四溢。他的眼神迷離,似乎在回憶著往昔的崢嶸歲月,那些血雨腥風的往事,如今隻剩下這一縷縷青煙,隨風飄散。


    麻將桌旁,四位賭徒正聚精會神地推牌,他們的手指靈活地在牌麵上舞動,每一張牌的翻轉都牽動著彼此的心弦。他們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有眼角的餘光在暗中較量,這是一場無聲的戰鬥,勝者或許能夠得到幾十兩銀子,敗者可能輸光幾個月的收入。


    錦衣華服的貴公子身邊的隨從遞上了民牌,吳遠江接過念道:“魏鳳翎,男,年二十七,南直隸省常州府無錫縣人,未婚,父魏劍卿,母魏成氏,弟魏龍麟,身長七尺九寸,嘴角下有一黑痣,經營絲綢生意。”


    魏鳳翎眼角帶著幾分滄桑,輕輕地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流轉,映照出他那複雜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笑,但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反而透出一股難以言說的哀愁。


    “幾位英雄,這酒雖淡,卻也能解憂,不妨多喝幾杯。”魏鳳翎的聲音柔和,目光在吳遠江和冷風的臉上掃過,仿佛能洞察他們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吳遠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烈酒如同火焰一般在喉嚨中燃燒,但他麵不改色,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好酒。”


    冷風則是一襲黑衣,麵容冷漠,他的手指修長有力,輕輕敲打著桌麵,發出節奏感十足的聲響。他微微點頭,聲音冰冷而堅定:“酒雖好,但我們還有事要辦。”


    “時候到了。”吳遠江說道,聲音如同寒風中的枯葉,輕柔而堅定。


    冷風拍下三百文錢,兩人站起身,向魏鳳翎抱拳告別,他們的動作幹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走出酒館,寒風撲麵而來,火在陰風中搖曳,顯得格外詭異。


    出了花香樓,冷風坐低聲咒罵著,滿臉怒氣:“這簡直是黑店,鳳陽縣的玉蘭春一百二十文一壺,到了這裏居然要三百文。”


    吳遠江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沒看見幃帳外那十幾條大漢?賴賬的人恐怕這輩子都不會頭疼了。”


    冷風聞言豪邁不羈放聲大笑起來:“不頭疼可真是件好事,我巴不得這輩子永遠不會頭疼!”他的笑聲在空曠的通道內回蕩,仿佛能驅散四周的陰霾。


    吳遠江說道:“你隻是被多收了一百八十文錢就氣成這樣,那琴芳姑娘要是知道她少賺五十兩,可能就要咬人了。”


    “哈哈哈哈!”


    他們來到了人頭當鋪的門前。這裏是江湖中人買賣情報、交易黃金、委托特別任務的地方,也是許多秘密交易的場所。門口掛著一串串銅鈴,隨著不知哪裏吹來的陰風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在提醒著每一個進出的人,這裏的每一筆交易都可能關乎生死。


    吳遠江推開門,一陣陰冷的氣息迎麵襲來,屋內昏暗的燈光下,老者的身影顯得模糊不清。他抬起頭,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狡黠的光芒。


    “來取民牌?”老者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久經風霜的老樹,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冷風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老者接過那張紙,仔細看了一番,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吩咐夥計從櫃台後麵取出一個布包,遞給了吳遠江。


    吳遠江接過布包,打開一看,裏麵正是他們所需的民牌。他拿起民牌細細查看,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紋路,不禁微微一笑。


    民牌背麵寫著十六個大字:“偽造民牌依律論罪,外借與借予者同罪。”左側是山西潞安府的燙印。


    他點了點頭,與冷風一同轉身離去,他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陰暗的通道中,隻留下那一串串銅鈴在風中搖擺,發出陣陣悠長的回音。


    通道內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定,吳遠江伸手示意冷風停下,兩人眉頭一緊,呼吸也小心翼翼。


    黑暗的角落裏,空無一物,卻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妖異氣息。


    一條黑影如同幽靈般緩緩從深邃的陰影中出現,每一步都踏得無聲無息,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那個人,身披一襲玄色長袍,衣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宛若夜空中最深的墨色。他頭戴一頂佛陀麵具,那麵具上的表情既慈悲又冷漠,似乎在嘲笑世間的一切紛擾,又像是在默念佛陀的教誨。麵具之下,一雙銳利的眼睛透過空洞的眼孔,射出冰冷的寒光。


    他腳踩玄靴,步履輕盈而堅定,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計算過的棋局,既不急促也不遲緩。手中高舉的一張寶鈔,金光閃爍,猶如夜幕中的一顆璀璨星辰,映照著他那冷峻的麵容,更顯得神秘莫測,空氣中傳來若有若無的香氣。


    玄袍人低沉著聲音緩緩說道:“我想要殺一個人,這個人叫周正神。”


    吳遠江答道:“我不是殺手。”


    “這裏是三百兩。”玄袍人說道。


    吳遠江的眼中沒有絲毫波動,他的語氣依舊冷漠:“那又如何?”


    “對於你這樣連二十文錢都拿不出來的人,三百兩已經很多了。”玄袍人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嘲諷。


    “我為什麽要替你殺人?”吳遠江的聲音更加冷漠,仿佛冰封的湖麵。


    “哼,我當然不是讓你替我殺人。”玄袍人說道。


    “那是為誰?”站在一旁的冷風說道。


    “一個流落風塵的苦命女人。”玄袍人聲音頓頓,似乎帶著一絲悲憫。


    “哦?”吳遠江的眉毛輕輕挑起,露出了些許興趣。


    “這個男人騙光了一個女人一輩子的積蓄,然後還把她賣到了青樓。”玄袍人的話語中充滿了憤怒。


    “這事官府不管麽?”冷風的聲音中帶著疑惑。


    “那個禽獸給了狗縣官五十兩銀子,道理自然就在他那邊了。”玄袍人的語氣中帶著無奈。


    “這個女人叫什麽?”吳遠江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眼中的光芒卻變得更加銳利。


    “伊憐花。”玄袍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溫柔。


    “為什麽不去人頭當鋪?”吳遠江問道,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劍柄。


    “人頭當鋪會抽五成,這對你們不劃算。”玄袍人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算計。


    “你真是個好人,還會替殺手著想。”冷風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譏諷。


    玄袍人微微笑道:“哼,我隻是不想讓正義蒙塵罷了。”


    吳遠江眼神銳利如鷹,緊盯著眼前的玄袍人,他伸手去取那寶鈔,忽然左手仰掌穿掌偷襲。


    那玄袍人身形不動,手掌卻如同靈蛇一般,迅速而準確地俯掌壓拍抽推,吳遠江趁機拉臂踢脛,一聲低喝右拳背帶著千鈞之力猛得朝他肋間一擊。


    玄袍人被這一擊連退三步,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吳遠江如影隨形,搶過去雙龍探海直取玄袍人膻中穴。


    玄袍人臨危不亂,背掌外揮化解吳遠江的攻勢,但吳遠江的變招更快,左手捆臂右手推掌,直逼玄袍人的麵門。玄袍人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接受了即將到來的命運。然而,那一掌並未落下,隻有一陣勁風拂麵而過。


    吳遠江的彈指擊落了玄袍人的麵具,麵具飛撞在牆上碎片四濺,麵具下的麵孔,竟是一位麵容嬌好的女子,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絲毫畏懼。


    “你就是伊憐花?”吳遠江審視了一番問道。


    “我是。”玄袍人,伊憐花聲音平靜,緩緩答道。


    “把錢留著贖了身子找個好人嫁了不行?”吳遠江說。


    “哼,哈哈哈哈,你知道我受了多少罪才賺了這些錢?我要他死,他不死,我這輩子都安不下心!”伊憐花的笑聲忽然變得癲狂,卻又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怒。


    她的手指緊緊握住那疊寶鈔,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眼中的怒火幾乎要飛了出來。


    吳遠江的眉頭微微一皺,聲音依舊平靜,卻多了幾分關切:“你沒用這錢給自己贖身?”


    伊憐花的聲音中充滿了諷刺和不甘,“哼,賣我的時候二十兩,現在贖身卻要一百兩。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她的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冷風冷冷地說道。


    “你找別人吧,我們沒有時間。”吳遠江歎了一口氣說道。


    “三百兩還不夠多?”


    “夠。”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


    “接了你的事,我的事會耽誤。”


    “什麽事?”


    “人命關天。”


    “誰的命?”


    “不認識。”


    “你連不認識的命都要救,那為什麽不能幫幫我?”


    “一個人,同時間隻能做一件事,我現在已經在同時做三件事了!”


    “哪三件?”


    “……”


    冷風說道:“大哥,多她這一件也不算太多,還有我可以幫忙。我的那件事可以放一放。”


    吳遠江轉過頭,看了冷風一眼,然後又看向伊憐花。他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聲音依舊平靜:“既然如此,那……”


    忽然身後傳過來一個冰冷卻又溫柔的聲音:“他們不幫,我幫!”


    一道身影立在通道正中,來人身形瘦削,麵龐被一塊黑布緊緊包裹,隻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如同寒冬中最凜冽的風雪,冷冽而銳利,閃爍著狼一般無盡的殺意,像是能凍結血液似的。


    這聲音聲音非常熟悉,吳遠江轉過身來嘴唇微微動了動,吐出了那個名字:“琴芳姑娘。”


    “吳大俠。”琴芳姑娘站在陰影中,她的身影若隱若現,就像是一朵在夜色中悄然綻放的幽蘭,美麗而又神秘。


    “你來得正好,這件事正好對你的胃口。”說著他走過去不緊不慢地把三百兩的寶鈔遞給琴芳姑娘。


    “三百兩?這是?”琴芳姑娘接過一看不禁低聲驚呼。


    “憐花姑娘要你幫她殺一個人,這三百兩就是酬勞。”吳遠江說道。


    “隻殺一人?”


    “條件是,我必須親眼看著他死。”伊憐花憤憤地說道。


    琴芳姑娘皺眉道:“我把他的首級拿回來給你不行?”


    “不行!”伊蓮花忽然憤怒起來:“我一定要親眼看著這個禽獸咽氣!”


    琴芳姑娘沉默了片刻,最終緩緩地點了點頭,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好,我答應你。不過我要找個幫手。”


    伊憐花說道:“我不管你找多少幫手,你隻有這三百兩。”


    琴芳姑娘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風拂麵,笑容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信與從容。


    忽然一個優雅的聲音傳來:“琴芳姑娘,你可讓我好找。”


    “找我做什麽?”琴芳姑娘眼睛回轉波光問道。


    一個身影緩緩走來,他的步履沉穩而有力,來人正是魏鳳翎。


    魏鳳翎不緊不慢,搖著一柄折扇,優雅自如:“談談風花雪月,聊聊紙醉金迷。正話剛說完,你就逃到這裏來了。可讓我一通好找喲。”


    “哼,”琴芳姑娘輕輕一哼,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冽,仿佛冬日寒風中的一縷冰絲,穿透了溫暖的空氣。她的嘴角微微下彎,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那是對世間繁華的一種漠然,也是對眼前這位自命不凡的魏鳳翎的一記無聲的嘲諷:“我可沒這個心情。”


    “你什麽時候有心情?”魏鳳翎眼神銳利如鷹,直視著琴芳姑娘,似乎想從她的眼中窺探出她內心的秘密。


    “等我百萬家資的時候。”琴芳姑娘淡淡地回應,她的語氣平靜,就像是在談論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遙不可及的的事情。


    魏鳳翎合上折扇,拍手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自信與豪邁:“哈哈,你若是嫁到我們魏家,豈止百萬,千萬都有了。”


    “我不想嫁人。”她輕聲說道,聲音中沒有絲毫的猶豫。


    “那是為何?”魏鳳翎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甘。


    “你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人,我怕是搶不過她。”琴芳姑娘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她的目光終於轉向了魏鳳翎。


    魏鳳翎嘴角的苦笑,像是秋風中的一片落葉,帶著幾分無奈與自嘲。那笑容裏藏著太多的故事,每一個細節都似乎在訴說著過往的滄桑與坎坷。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憂傷,輕輕歎了口氣,那格外沉重。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笑道:“魏某隻是開個玩笑。”那笑聲中帶著幾分灑脫,幾分不羈。


    “玩笑歸玩笑,這有筆生意和公子談談。”


    魏鳳翎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警覺,但很快又被淡然的笑意所取代:“什麽生意?”


    “一筆紅單。”琴芳姑娘簡潔地回應。所謂紅單,就是人能想像得到的那種紅單。


    魏鳳翎聞言,沉默了片刻,用左手提起了右臂,一隻奇形怪狀的右手從袖中露了出來:“姑娘可別忘了,我是個殘廢。”


    “殘廢也有殘廢的用處。”


    “我有什麽用?”


    “我要跟你借一隻手。”


    “姑娘是不是找錯人了?我把左手借給你,我就沒有手可以用了。”


    “我要章政陽。”


    “一百兩。”


    “我救過你兩次。”


    “我已經給過你兩千兩了。”


    “公子你的命就值兩千兩麽?”


    “哈哈哈哈,每次都這樣說。好吧。”


    琴芳姑娘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魏鳳翎看著她入了神。


    “春桃花開美人笑,翠影輕搖醉眼梢。輕風拂麵香滿徑,月下花前夢自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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