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沒想到吳遠江竟癲狂至此。


    吳遠江的笑聲在夜空中回蕩,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割裂了夜的寧靜。他手中的吟霜劍,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每一次揮舞都帶著他的悔恨與憤怒。


    終於,他停下了狂亂的舞動,劍尖指地,身體微微顫抖。冷風站在一旁,眼中露出擔憂之色,卻不敢打擾。


    “大哥,你……”冷風欲言又止,他知道此刻的吳遠江,需要的是一個人靜一靜。


    吳遠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高舉手中長劍,眼中的淚光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光芒:“吾以此劍起誓,不濫殺無辜,不為害一方,不助紂為虐,鋤強扶弱,斬奸除惡,降魔衛道!”


    他眼中,仿佛看見了那個紅色的身影。


    平常女子,平時並不穿紅衣,她卻是個例外。


    吳遠江,癲狂了半日,終是歸於平靜。他坐在荒野間,眼神空洞,似是看穿了世間的繁華與虛妄。微風輕拂,風總是帶著一股子野性,正如吳遠江此刻的心境。


    冷風從腰上解下水袋遞給他。


    他緩緩接住水袋,水涼,他仰脖狂飲,清水滑過喉頭,帶來一陣陣火辣。他笑了,那笑裏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決絕。癲狂,對他而言,不過是逃避現實的一種方式。江湖,終究是江湖,容不下一個逃避的懦夫。


    “大哥,你還好嗎?”冷風問道。


    吳遠江轉過頭,目光與冷風對視。兩人之間,無需過多言語,一個眼神,便能讀懂對方的心意。“我很好,我好得很!”吳遠江的聲音低沉,卻異常堅定。忽然他像一隻陀螺般旋轉著騰飛起來,劍鋒斬過水袋,激起無數水花,心中燃燒著不為人知的怒火。


    冷風連連後退,仿佛那水可以致命。


    忽然一個嘶啞的聲音說道:“他這滿腹的邪火卻無處發泄,必然要瘋。”


    冷風驚訝地扭轉頭,不知何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影子悄然立於身後。那是一張被歲月和風霜雕刻得滿是溝壑的臉,一雙深陷的眼窩,瘦削的臉龐在昏黃的月光下顯得更加猙獰,簡直和活鬼一般嚇人。


    “你是誰?”冷風的語氣冰冷,銳利的眼神直視著這不速之客。


    那人冷笑幾聲,聲音沙啞,仿佛是歲月的風沙在喉嚨裏沉澱。他轉身離去,噠噠噠聲響起,冷風這才發現這人竟是個瞎子。


    吳遠江的癲狂,不過是內心深處的掙紮。江湖中人,誰又沒有過自己的苦楚呢?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絕無悔可言。


    他心中的邪火似找到了發泄的地方,猛地刺出十幾劍,劍劍正中冷風的長刀,冷風感到到了一股不可阻擋的勁力衝麵而來,這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剛剛過去沒幾天。


    叮的一聲,長刀斷為兩截。


    吳遠江咚地一聲栽倒在地上,他瘋狂地在地上滾動,手中的劍也在攻擊著無形的敵人,他們似乎無處不在無所不在,他胡亂揮舞著長劍,仿佛可以斬盡一切敵人。


    終於,他躺在地上不在動彈,睜大了眼睛望著月空,眼淚肆意地流,那皎白的月正明。


    冷風慢慢靠近他,吳遠江沒有動,他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旁邊。


    吳遠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身形堅定,再無半分癲狂的痕跡。


    “我們回去罷。”


    冷風點點頭。


    吳遠江與冷風回到泰源鏢局停留的位置,鏢隊卻已不見。


    幾番搜索,他們發現地上一堆石頭裏,有三顆尖銳的石頭,有規則地擺成品字型,尖銳的那一角,指著西方,這是泰源鏢局的標記。


    兩人隻好循著鏢局留下的暗號一路向西而去。徒步走了一二十裏,仍不見鏢隊蹤影,忽然他們看見在前麵的荒野中,一座客棧悄然立於天地間,仿佛是被遺忘的時光碎片。


    客棧看起來略有破敗,門口的燈籠還亮著,幾個漢子站在一角閑敘家常,這裏是江湖人聚集的地方,也是消息流通的中心。他們推開門,一股混雜著酒香和汗臭的氣息撲麵而來,裏麵的人或醉或醒,或笑或怒,每個人的眼神中都藏著自己的故事。


    吳遠江和冷風找了個角落坐下,目光掃過四周,敏銳地捕捉著每一個細節。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們又見麵了。”冷風看去,隻見那瞎子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對麵,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


    “你到底是誰?”冷風的聲音低沉,目光凜凜。


    “中州神算便是我。”瞎子的聲音沙啞,卻字字鏗鏘,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那幹枯的喉嚨中擠出的,帶著歲月的滄桑。


    他緩緩舉起酒杯,那動作不緊不慢,酒杯中的液體,是江湖人最愛的烈酒,它在燈光下泛著的光澤,仿佛是中州神算眼中那未熄的火焰,燃燒著對命運的掌控與對未知的渴望。


    他一飲而盡,酒液順著他的喉嚨滑下,那姿態,是如此的灑脫,仿佛整個江湖都在他的腳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一種對世事的不屑,對生死的淡然。在這一刻,諸州神算不再是那個盲眼的算命先生,他成了江湖中的傳說,一個讓所有人心生敬畏的存在。


    冷風抬手,向店家要了兩碗羊肉麵,七八個饅頭。


    小二唱個諾說四十文錢。


    瞎子自顧自說道:“既然有緣,我便替兩位算上一卦。”他那雙空洞的眼窩,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處的秘密,卻對這世間的光明一無所知。他的聲音,低沉而蒼老,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深淵中撈起,帶著歲月的沉重與滄桑。


    他從懷裏摸出一副龜殼,抖抖索索地摸出八個銅錢放進龜殼,緩緩地搖了起來,動作緩慢而莊重,仿佛每一次觸摸,每一次搖晃,都在與冥冥之中的命運對話。


    銅錢在龜殼中碰撞的聲音,清脆而短促,就像是命運的骰子在空中翻滾。瞎子緩緩搖動龜殼,那動作,既像是在喚醒沉睡的神靈,又像是在安撫不安的靈魂。


    然後撒到桌上,雖然看不見,他的手指卻能感知到每一個銅錢的位置,他伸出手摸摸八個銅錢,然後指著吳遠江緩緩說道:“凶。”


    “此乃‘陰陽’之象,代表了萬物的平衡。”瞎子解釋道:“你將麵臨一場生死之戰,但隻要你能保持內心的平靜,便能化險為夷,轉危為安。”


    吳遠江看著瞎子那灰色的眼眸沒有說話,麵無表情。


    老瞎子的雙手,如同幹枯的老樹皮,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地拾起散落桌上的八枚銅錢,每一枚都被他用顫抖的手指細細地摩挲過,仿佛在與每枚銅錢都是凡人命運的主宰。


    老瞎子的動作緩慢而莊重,每一枚銅錢的觸感似乎都在向他訴說著不同的故事,他的臉上,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在變化,那是對過往的懷念,對未來的憂慮,以及對命運的敬畏。終於,當八枚銅錢都被他一一收攏到手中,他輕輕地將它們放入龜殼中,那龜殼在他手中晃動,發出清脆而悠長的聲響,仿佛是命運的低語,又像是時間的歎息。


    隨後,老瞎子將龜殼猛地一撒,銅錢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般跳躍著落在了木桌上,或聚或散,形成了一幅複雜的圖案。老瞎子用手指逐一地摸索著每枚銅錢,每摸到一枚,他的眉頭便緊鎖一分,


    他的手指停在了一枚銅錢上,那銅錢的位置異常突兀,仿佛是命運之神刻意為之。老瞎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凝重,他緩緩地抬起手指,指向了冷風沙啞著嗓子說道:“大凶。”


    吳遠江向來不信這些鬼神之說,放聲大笑道:“假如你真的算得準,那我一定先把你殺了,免得你能給別人算得命比我好!”


    冷風聽了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中州神算不禁問:“你不想知道如何化解?”


    吳遠江說道:“我命既定,運由天酬,何必改命逆天?”


    中州神算大笑道:“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第一次見你這樣的人。哈哈。閣下此難過了,必定天人天福。”


    說著站起身柱著杖離去,走到門口時對冷風說道:“小兄弟,你的劫怕是過不去了。有什麽想做的事趁還能做就趕緊做了罷。”


    小二端著方盤走來,步伐沉重而穩健,如同他手中方盤上的兩碗羊肉麵,穩穩當當,方盤中還有一布包饅頭,腰身微弓,把一碗羊肉麵麵端給冷風,另一碗端給吳遠江。此時小二緊緊盯著吳遠江,托著方盤的那隻手裏忽然射出幾點寒芒。


    吳遠江的反應快如閃電,他猛地掀起桌子,那厚重的木板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擋住了暗器,仿佛他早已預知這一刻的到來。


    小二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愕,顯然他低估了吳遠江的警覺。


    吳遠江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劍光一閃,小二咽喉間便多了一條紅線。小二驚恐睜大的雙眼,生命之光在那一刻消逝,他重重地倒了下去。


    客棧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刀鋒割裂,凝固成了一片寂靜。四周的漢子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目光如炬,死死地鎖定了吳遠江,仿佛他就是那塊誘人的肉,而他們,是食肉的豺狼。


    吳遠江微微抬眼,目光與冷風交匯,無需言語,一個眼神便勝過千言萬語。冷風心領神會,緩緩地將雙手伸向腰間,那裏藏著他的利刃,隨時準備一擊致命。


    有一個漢子獨坐一桌,自斟了一杯,舉起酒杯飲盡這一杯。


    吳遠江手指一動,整張桌子盤旋著那那漢子飛去,噌得一聲鳴嘯,桌子一分兩片,掉落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那漢子享受似的臉上浮現一抹筆,


    吳遠江環視一圈,這客棧內十五六條漢子,


    吳遠江的手指輕輕一動,整張桌子在這一瞬之間,仿佛被賦予了生命,盤旋著向那漢子飛去。一聲尖銳的鳴嘯劃破了客棧內的寂靜,桌子在空中一分為二,如同被無形的刀鋒切割,掉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塵,遮蔽了視線。


    那漢子,卻仿佛置身事外,享受似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似乎從未動過一般。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吳遠江環視一圈,客棧內,十五六條漢子,他們的目光如同獵犬般緊盯著他,似乎都是衝他來的。


    十幾條漢子,麵目猙獰,眼中閃爍著貪婪與仇恨,他們如同黑夜中的野獸,突然暴起發難,暗器如同暴雨般襲來,帶著刺骨的寒風,意圖將吳遠江吞噬於這無盡的暗夜之中。


    吳遠江的劍仿佛與他融為一體,他抽劍撥擋,動作如行雲流水,暗器在他的劍下被反打回去,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回巢時更加凶猛。幾聲慘叫,幾條漢子倒地。


    在暗器打來的那一刹那,冷風仿佛化身為風,輕盈躍起,整個人側翻閃避,如同一隻靈貓,輕鬆避開所有的攻擊。與此同時,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排飛針,如同細雨般無聲無息地射出,精準地命中了那些漢子的要害。


    剩下的漢子獰笑道:“吳遠江,你的路到頭兒了!”


    說著舉刀劈來,吳遠江揮劍邊格擋邊用旁光掃射剛才那個獨飲漢子,沒有動。


    隻是當吳遠江出劍截劍轉身點劍的瞬間,那獨飲漢子,卻如同幽靈般突然殺出,一刀直搠而來。他知道這一群人都是獨飲漢子的障兒,所以他格外那那個漢子留心。


    他用兩根手指,如同捏死一隻蚊子般,輕而易舉地夾斷了刀尖。那獨飲漢子臉上大驚失色,吳遠江的劍不會因為敵人的驚恐而有絲毫遲疑,一劍抹過旁邊一條漢子的咽喉,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他轉身龍擺尾將那獨飲漢子踢飛,飛身過去一劍斬首,牆上一行紅色,長劍鋒鳴不止,卻不沾一滴血。


    剩下的大漢麵如死灰,他們知道自己敗了,隻是一個短暫的停頓,他們就把刀鋒送進了自己的脖子。


    吳遠江尋著一個還沒斷氣的漢子,用劍尖輕輕挑起漢子的下巴,“誰派你們來的?”


    那漢子眼中滿是恐懼,卻無法掩飾內心的絕望,漢子狠狠瞪他一眼,忽然一股血緩緩從口中流出,臉也忽然變成了烏黑色。


    窗外,那陣強弓彎曲的響動,如同死神的低語,讓吳遠江瞬間驚覺。


    “小心!”吳遠江低吼,他沒有時間解釋,也沒有時間猶豫,他猛地抄起一張厚重的方桌,用力抵住窗戶。


    刹時,強弓釋放,百十枝箭如同暴雨般破窗而入,帶著呼嘯的風聲,吳遠江的方桌擋住了大部分的箭矢,但仍有幾枝箭矢深深地嵌入了牆中,發出沉悶的響聲。


    十幾波箭雨過後,吳遠江想,應該是箭射完了。


    剛想到這裏,忽然一道寒光穿透了方桌向他前胸直刺而來,他潛身後閃,是一柄長槍。


    長槍一振,方桌被這勁力震成無數碎片,一條身影嘭地撞碎窗戶鑽了進來,那漢子眼神凜然,長槍閃著寒光。


    冷風那邊忽然牆與窗戶一起破碎,揚起一陣塵土,一條六尺來高的漢子闖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把五十來斤的錘子,二話不說直接掄向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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