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這冷漠讓時故覺得熟悉。  很快,他就想起了熟悉的根源。  ——像極了當初那位,說他永遠不可能自由的研究人員。  而片刻後,範宏胤果然說出了和那研究人員差不多的話語:“因為我覺得鬱詹不可能成功。”  “他太天真了,九晟天尊的可怕,遠不是他能夠對付得了。”  “要找死的人攔不住,我勸不動他,便索性也不去多管這件事情,畢竟歸根結底,我和鬱詹也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但……好歹相識一場,若是沒遇到你也就罷了,既然遇到,那我便也就多這一句嘴。”  範宏胤說著,忽然俯身,朝時故深深行了一禮。  天色不知何時陰了下來,時故呆立原地,眼神有些無措。  “我希望你能在最後關頭,救鬱詹一把。”  範宏胤頓了頓:“若是救不了,撈個屍首回來也行,左右也還有個念想,比他娘強。”  說到這裏,範宏胤又看了時故一眼。  “他對你是真心的,隻是……可惜了。”  “勸你也收收心,別將感情放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到時候痛苦的是你自己。”  言盡於此,範宏胤不再多言,轉頭走到一邊。  隻是他人雖然走了,留下的話卻一直縈繞在時故腦海,久久都停不下來。  不可能成功……  為什麽?  微風拂過,吹起了時故的衣擺。  他忽然後退了一步,靠上了一道冰冷的牆麵。  研究人員說他不可能自由,範宏胤說鬱詹不可能成功。  這些人好像都看透了他們的未來。  可是為什麽?憑什麽?  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未成型的玉佩,時故怔愣地望著,忽然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甚至於比當年,研究人員說他一輩子都不會自由,一輩子都不可能逃脫還要難過。  那可是鬱詹……  是在時故夢中,永不妥協,抗爭到底的鬱詹。  “你會成功的。”很輕很輕的聲音,低到近似耳語。  良久,時故將玉佩小心貼在胸口,仰頭看著天空,像是在宣誓著什麽似的:“你會成功的。”  他是一隻失敗的“怪物”。  而他絕不會讓鬱詹也像他這般。第六十一章   沒了大半百姓的城池著實空蕩, 一眼看去,仿佛一座死城。  好在城池雖然空了大半,卻還是有一些堅守此處的鋪子依舊正常開業,景安所說的饈珍樓, 便是其中一處。  時故自範宏胤說完那番話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打擊, 範宏胤時不時地就看他一眼, 心中輕歎。  這些天時故和鬱詹的相處範宏胤都看在眼底, 說不感慨是絕不可能,尤其他也曾真心地喜歡過一個人,私心裏, 他很希望這二人能夠有個美滿的結局。  可是要讓鬱詹放棄複仇,似乎, 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突然有些煩躁,這種煩躁他很熟悉, 那是他過去無能為力之時常常會有的情緒。  不過,範宏胤並不後悔告訴了時故這些事情。  時故好歹是個大乘期, 告訴了時故,屆時鬱詹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就像鬱穆當初那樣,可若是不告訴, 鬱詹基本上不可能活得下來。  這般想著,範宏胤用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手心, 正要說些什麽, 餘光卻忽然瞥見牆後躥過一個奇怪的人影, 他一愣, 正要凝神細看, 卻發現那處空空如也,並沒有半點旁人的蹤跡。  範宏胤皺了皺眉。  是幻覺嗎?  “怎麽了範公子?”  注意到他的異樣,祝匯疑惑問道。  範宏胤搖搖頭,揮手示意無礙,目光卻又在方才那處多停留了一會,默默記下了這個異樣。  祝匯有些茫然。  隨後,他又看了看一旁的時故。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從他探路回來以後,這兩個人就有點怪怪的。  但他尋思了半天,又找不到原因。  最終,祝匯選擇了放棄。  他對自己的智力向來有自知之明,這種需要動腦子的複雜事情他基本上也沒什麽想通的可能性。  於是就這樣,三人各懷心思,慢慢朝著饈珍閣走。  “就是這裏了。”  遠遠的,一棟三層高的閣樓隱約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祝匯指了指,道:“我們來得有點早了,景公子還沒有過來,不過我看這邊的小二還挺客氣的,還提供免費的茶水,咱們可以先上去坐著等等。”  “出息。”範宏胤笑罵,“免費的茶水算什麽,公子我這就把這整個樓都包下來,別說茶水,你想要啥沒有?”  說著,他悠悠然展開折扇,一副世家公子哥的闊綽氣派。  不過,時故卻分明見他握著折扇的手格外用力,連指尖都開始泛白。  他很緊張嗎?  時故有些不解,卻見範宏胤一雙眼左斜右撇,隱約間仿佛泛出了些許的……  春意。  時故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這個詞匯。  這還是上個月,在那個時故給鬱詹洗了嘴的天香院裏,他聽那裏的姑娘們說過的詞匯。  “哈哈哈,好,就喜歡範公子這樣的,大氣!爽快!”  十分捧場地哈哈大笑,祝匯又在時故的肩上重重地拍了拍。  “還有時公子,一定要多吃一點,你看你這瘦弱的,風一吹就能倒,你看我……”  祝匯一邊說著,一邊向時故全方位展示著他強健的手臂肌肉。  範宏胤見狀,可險沒將眼珠子瞪下來。  作為一個常年在蒼焰墟生長的糙漢,祝匯的手勁,那可絕對不是鬧著玩。  拍時故那兩下的力量之大,範宏胤甚至都聽到了回響。  再一聯想方才自己不過是說了句話就險些刺激得病情複發,一時間,範宏胤倒吸一口涼氣,心驚膽戰地望著二人,並在心裏默默為祝匯點了支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時故全程都很正常,甚至還十分鄭重且認真地衝著祝匯點了點頭,引得祝匯心中好感大增。  其實這些年來,鬱詹四處引戰卻沒多少實質性戰果的行為引起過他不少下屬的爭議,私下裏也發生過很多次大的衝突。  祝匯是從頭到尾全心全意支持鬱詹的人之一,而他之所以能這樣毫不動搖,忠心是一個方麵,缺心眼,便又是另一個方麵。  在蒼焰墟的時候,由於大部分魔族都是同樣的缺心眼,因此倒也沒人覺得如何。  可遇到妖族和人族就不一樣了,祝匯這些年同鬱穆走南闖北,沒少被妖、人二族鄙視。  也因此,時故這樣的認真態度讓祝匯十分受用,他本來就對時故印象不錯,現下更是熱情,儼然一副將時故當成了尊上夫人的架勢。  其實在出發前,祝匯雖然麵上沒說,心中卻有些不服,人族都打到頭上來了,為什麽還要讓他堂堂分神來保護一個小小的金丹。  尤其是鬱詹那一句不要讓時故動手,這也就是鬱詹,但凡換一個人這般說話,祝匯上去就要抽那人兩巴掌。  一個堂堂分神,靠金丹動手?  侮辱誰呢?!  可現下,祝匯隻覺保護欲爆棚,並暗暗發誓,一定要將時故保護得滴水不漏。  就這樣,在範宏胤的一頭霧水中,不久前還略顯敷衍的祝匯態度大變,說話語氣也溫和下來,並時刻尾隨在時故半丈以內,守護的態度簡直不要太過明顯。  時故感受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能行,不料,祝匯的態度異常的堅定。  祝匯:“尊上說了,最近是非常時期,要時刻注意,公子別怕,屬下定會護你周全。”  說罷,祝匯又凝神防範著四周,就是一陣風吹都要多瞧上幾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時故是個易碎的琉璃。  範宏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了好半天。  最終,範宏胤啥也沒說,生生將自己逼成了便秘臉。  ……  “怎麽還不動手?”  三人看不到的遠處,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問向麵前的弟子。  這人須發皆白,外表看來約莫六十左右的年紀,麵相有些刻薄和傲慢,卻正是滄雲宗的老對手,葉旬。  而在葉旬麵前的,是一個玄霧宗弟子。  ——自九天秘境之後,四大宗八大派就結成了聯盟,並表示要攜手並進,將魔族一網打盡。  以乾雲亭為首的修士大軍隻是他們此次計劃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便是以葉旬為首的這個小隊。  “回稟葉長老,那幾人太過謹慎,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聞言,葉旬眉頭緊皺,冷哼道:“廢物。”  原本跪著的玄霧宗弟子一顫,連忙磕了個頭,眼中帶了點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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