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研究人員歎了口氣,眼中露出憐憫。  這種情緒並不是時故第一次見到,事實上,負責他的大部分人都會這樣。  時故抿唇,一言不發。  研究人員熟練地將他鎖到了房間裏。  “啪!”  燈光熄滅,房間變得一片黑暗。  可時故卻沒有入睡,而是在空蕩的屋中始終睜著眼。  時高馳說,讓他不要再跟人出手,他答應了。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會甘願留在這裏遭受折磨。  這是他被抓來的第十五天。  或許是看他確實聽話,加上年紀又小,漸漸的,眾人對他的看管要鬆懈了些許。  時故聽著屋外的腳步,小心計算著時間,胸腔跳得很快。  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修成長大後那樣諸事都掀不起波瀾的強大心髒,小小的拳頭握得極緊,小臉上也透出顯而易見的緊張。  其實研究院給他打的藥並不能將他的靈力完全壓製,而且他測試過,到了半夜之際,藥物的作用效果就會漸漸減弱。  而他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偷偷出逃。  鬱詹看到這裏,沉默了很長很長時間。  他記得他一開始,對時故的印象並不好。  那時候他隻看見了時故眼底沒光,便斷章取義地認為時故輕易妥協,放棄抵抗。  而現在,鬱詹才知道,過去的自己有多麽可笑。  如果不是絕望到了極致,誰又願意就這麽認命?  時故想要逃走的精神可嘉,但他到底還是年紀太小,根本不知道一個天羅地網,處處都是巡邏攝像頭檢測儀等等等等的研究所有多麽可怕。  被抓回來以後,時故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  鷹鉤鼻親自操縱儀器對他進行了懲罰,之後更是在他周圍布置了電網,隻要他稍有異動,強大的電壓就會給他帶來無盡的痛苦。  然而饒是如此,時故依舊沒有放棄,並且大概是已經撕破了臉,他也不再裝乖,每掙紮一次就要摧毀鷹鉤鼻不知道多少珍貴設備,連房子都被時故拆了兩棟,氣得鷹鉤鼻日日咆哮,一連數日,研究院的天空都是烏雲密布。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時故再如何動手,也不會傷人的特點。  於是負責看守時故的人很快換了一批,都是些悍不畏死的,一見到時故要爆發,就立刻用身體護住儀器,使得時故根本無法下手。  而每次這般過後,時故就會緊緊按住自己的手,臉色蒼白,淚水也止不住地流。  小小的孩子並不太明白是非對錯,他隻知道,這是他爸爸的遺願,而他不想讓爸爸再失望一次。  可是爸爸……  時故在心中呢喃。  小故真的,好痛好痛……  就這樣,一年很快過去。  誰也不知道,那一天,白亦是怎麽混進來的。  那又是一個陰天,和一年前時高馳出事的時候一般。  而若是時故能夠知曉日期的話,便會知道,這一天,不偏不倚,正是時高馳的忌日。  鬱詹之前懷疑過時故會有精神問題,是因為時高馳的遺傳。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那分明是傳自於白亦。  白亦是死在電擊設備下的。  那設備是用來折磨時故的,不過對於時故而言,這種幅度的電擊除了給他帶來痛苦以外,並不會有太多實質性的傷害。  可對於白亦,這設備,卻意味著致命。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時故都在懷疑,白亦當時撞到電擊設備上,究竟是一場單純的意外,還是她不想活了的有意為之。  時間是十月十四日下午五點五十分。  地點是電擊室的實驗台外。  白亦一身不知哪裏弄來的研究人員的服飾,此刻躺在時故麵前,身體因為電擊而不斷抽搐。  強烈的電壓本應該讓她在瞬間死去,但時故慌亂間給她胡亂輸了些靈力,誤打誤撞的,還真就讓白亦有了些回光返照的跡象。  可回光返照終究隻是回光返照,鬱詹一看,就知道她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她猛地抓住了時故的手。  印象中,白亦的臉總是美麗而又端莊,目光中也帶著溫柔與堅毅。  可此時此刻的她,卻表情扭曲,猙獰得讓時故害怕。  “不要讓任何人傷害你!”  一字一頓的聲音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白亦死死拽著時故的手腕,力氣之大,時故已是流了淋漓的鮮血。  由於是飯點,研究人員大都去了食堂,不過由於時故的特殊性,他們對這邊的關注度一直極高,因此動靜傳出的一瞬,密集的腳步聲就立刻響起。  但旋即,腳步停了下來,眾人不約而同站在遠處,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時故在白亦出事的一瞬間就猛地爆發,平日裏足以將他困得嚴嚴實實的實驗台此刻分崩離析,隻有一片殘骸留在原地,而強行掙脫束縛的時故則顫抖著跪到白亦麵前,哆哆嗦嗦想要將白亦扶起。  可是不行。  任憑他如何努力,白亦都會在他鬆手的下一瞬再次倒下,可她卻感覺不到痛似的,再一次拽住了時故,眼中帶著瘋狂,也寫著悲哀。  “你聽到了嗎?你聽到媽媽的話了嗎?!”  “誰也不能傷你!誰也不配傷你!”  這一刻,白亦的神色足以用癲狂來形容。  屋子內很安靜,除了時故和白亦的聲音外,靜得不可思議。  而工作人員們站在遠處看著,目光有的冷漠,有的憐憫,有的麻木。  “媽媽……媽媽你別說了,我們去治病好不好,小故帶你去找醫生好不好?”  年僅七歲的孩子痛苦地抽噎著,哭聲中滿是無助。  可白亦卻完全不管他的話,隻死死拽著他,力氣大到讓時故猛地跌倒在了地上。  “你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混亂的淚痕掛了時故滿臉,聞言,他卻死死地咬著唇,不住地搖著頭,答應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可、可是,我不能,我答應了爸爸……”  “沒有可是!沒有可是!”  “時故!你聽見沒有!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尖利的女聲在並不算寬闊的室內回蕩,伴著孩子的哭嚎,絕望而又淒厲。  鬱詹看著這場景,握住的拳頭鮮血淋漓。  而下一刻,一隻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鬱詹一愣,緊接著,一個清瘦但柔軟的身體貼了上來。  “不看了吧,好不好?”  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鬱詹卻在其間聽到了淡淡的乞求之意。  隨後,頸側傳來了溫熱的呼吸。  肩膀很快潤濕,像是有什麽人在無聲地哭泣,鬱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緊握的手卻微微放鬆。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  小時故的哀嚎還在繼續,伴著成年時故的淚水一起,每一滴,都似乎化作了一把尖刀,割在了鬱詹心裏。  最終,他輕聲道:“好。”  他答應了。  而不遠處,幼年時故的聲音也一並響起。  “……好。”  “我會……保護好自己。”  耳邊,小時故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  鬱詹聽到有工作人員想要再將時故抓走,但隨即,一片殺豬般的慘叫響起。  炮彈聲,求饒聲,咒罵聲……  無數聲音雜糅在一起,訴說著一個孩子帶給世界的恐懼。  鬱詹遵守諾言,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睜一次眼。  擋在自己眼前的手漸漸垂了下來,又慢慢滑到了他滿是鮮血的掌心。  “疼不疼?”  時故聲音很低很低,帶著剛哭過的,糯糯的鼻音。  鬱詹忽然就心頭一酸,猛地抓住時故的手,旋身將他一把按在了身後的牆上。  不遠處,淋漓的鮮血四濺而起,有那些折磨過時故的研究人員的,也有小時故自己的。  而眼前,成年的時故眼圈通紅,淚痕布了滿臉。  一滴在睫毛上垂掛許久的眼淚隨著鬱詹突如其來的動作直直落了下來,可還沒來得及落到地上,鬱詹就迅速伸出了手,穩穩接在了手中。  時故愣愣地看著麵無表情的鬱詹。  下一刻,鬱詹在慘叫聲中俯身。  夜幕降臨,而夜幕中的兩個人,抱得很緊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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