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臨照舊在小溪中擦拭了一下身子,一想到昨天發生的事情,當真...冰冷的溪水讓沈照臨懵了的腦袋清醒過來,細碎的聲響灌入耳內,沈照臨立刻就收拾好東西回了自己屋子。 如果要在仙門大會上拿下魁首,除了要打敗其他宗門中的人,更要能夠將上屆首席打敗才行。而沈照臨如今的情況又有何人不知道呢。 剛才灌入耳朵裏的討論,說得又是這件事。 沈照臨腳步有些遲緩,身心都有些略顯疲倦。 太多的記憶紛雜在一起,他都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 哪一個身份才是真正的他,還是說,都是他。 他推開門,白咎已經醒了,開門的時候好巧不巧,正在換衣服。 順延著漂亮蝴蝶骨,那原本光滑的背脊上竟然都是一道道的抓痕。 “咳,你先換吧。” “無事。”白咎沉聲道,“師兄可有覺得身體好些。” 沈照臨點了點頭。 白咎將外衫穿上,手指撫摸過唇角的瘀血,被啃的有些厲害,若是叫別人看見了... “白咎,昨天一事,是我唐突了,本想帶你回無罔山的,但事出突然...”沈照臨側身坐下,不敢去看白咎,生怕他發現自己的異樣,“總之,我之後會補償你的。” 一時心急,沈照臨竟然忘了這個世界的白咎喚作白小九,還好白咎並未察覺到。 白咎腳步悠悠,無聲息地來到了沈照臨身邊,他按住沈照臨的肩,垂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師兄,昨日是我擅作主張了,這補償嘛,倒也不用,如果師兄執意的話,那就以後莫說些再不來我這無罔山的胡話了,可好?”青絲垂落,幾根不聽話的頭發鑽進了沈照臨的領口。 沈照臨扭頭,撞入白咎的一雙眼眸,竟然被蠱惑住了那樣點了點頭。 在得到沈照臨的應允後,白咎展開笑顏,親昵道:“那師兄,等我下了早課再給你帶些稀奇玩意回來,記得不要失約哦。” 離了後山後,白咎收起臉上的笑意。 一夜長夢,好似走過了一個人的人生那樣,刪繁就簡呈現在白咎夢中的卻隻是一小段,一段接著一段,從最初的林中相逢開始,慢慢地逐漸構成了一個完整的繪卷。 雖然不甚明朗,但白咎也能從那些微末的細節中將之編織成故事。 可—— 白咎始終無法將夢中的自己和現實中的自己對應起來。 倘若他真得親身經曆過那些事情,那麽會一絲一毫都想不起來呢;如果他和沈照臨早就相逢過,又怎麽會看見他的臉龐卻毫無印象。 就好像是個陌生人那樣。 若幹個問題讓白咎頭疼欲裂,以至於早課的時候,他直接就昏倒在地,等他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九重境內了。 幽幽的蓮花香味從不遠處飄來,白咎睜眼,眸中閃過一絲碧色。 九重境實則為靈山中空的一處,裏頭九曲蜿蜒,別有一番洞天,以九重池為為中心,自成一派天地。靈清尊者素來喜蓮,便在水中種了一池的白蓮,此時正好蓮花盛開,清香四溢。 “師尊。”白咎起身朝靈清尊者行了一個禮。 “你身體並不大礙,隻是思慮過重導致,但方才我為你探查身體之時,卻是發現。”靈清緘口,雪色的臉上竟也透出一些詭異的紅暈,不過很快就消去了,靈清抬眸,一汪碧水不悲不喜,叫白咎坐下後,靈清才開口道,“你命星已動,已然是遇上了他了。” 白咎不語,腦中浮現出一人的模樣。 白小九的情劫,他不知道,但此刻他腦海裏卻隻有沈照臨。 靈清雪睫微掀,臉上波瀾不驚,隻是從空中變化出了一盤棋,“不如與我對弈一局。” “弟子不敢冒昧。” 靈清嘴角動了動,說:“下還是不下?” 話還未完,但卻是已經把棋局擺上了。 但那棋局是個死局,無解。 “師尊,怕是無法下。” 靈清拂袖,金光閃過,那棋盤呈現出來的卻是另一幅模樣了,原來的死局,活了。 “小九兒。”靈清歎息道,“這個情劫於你來說便是個將生將死的棋局,隻是十年前我從合歡宗將你帶回來的時候,便允諾了你母親保你一世無虞。”說著,靈清眸色一冷,將一顆至關重要的棋子落下了棋盤之上。 白咎眉毛微動,怔怔看著靈清落子之處,而後卻是笑著應道:“是,師尊。弟子明白了。” 靈清瞧著白咎離開的背影,卻是道了一句。 明白了個屁。 末了化作了無聲的歎息。 無罔山白咎住處,沈照臨等了一會,見白咎還未來,身上又隱隱作痛,打算離去的時候,卻是聽到了少年清脆幹淨的一聲:“師兄!” 白咎禦劍而來,少年的臉上還有些憔悴,額角冒出了新的傷痕,是早課時候撞地上的時候新增的。 “抱歉,等久了吧。” 沈照臨頓住了腳步,“沒有。” 白咎拉住沈照臨的手,“你的手是冰的,你騙我。” 沈照臨:“......” “你這傷,怎麽搞的?”沈照臨指尖碰過那新生的傷痕,“你那薛俏姑娘沒給你上藥嘛?” 白咎笑嘻嘻道:“師兄,怎麽無端提起她了?” 沈照臨掩飾性地咳了兩聲,“前幾日你說的。” “那我就去找她了。” “你房裏難道沒有跌打損傷的藥膏嗎?” 白咎:“有啊,但...沒人給我上啊。” 沈照臨睫毛微動,“我給你上。” 沈照臨下手很重,不比摔下去的時候舒服多少,一趟下來,反倒是弄得白咎自己淚水連連的,“師兄,痛。” “嗯。” 雖然是應了下來,但是沈照臨的力道不減反增。 “白小九...”沈照臨欲言又止,“仙門大會的時候,打不過就別打了。” 白咎挑眉,這話怎麽似曾相識呢,隻是沈照臨不會說,是要輸了,他就替他贏回來這種話了。 想到這裏,白咎心底有些悵然。 終究,是夢啊。 “嗯。”白咎應下,“師兄也是。” 沈照臨:“白小九,你在說什麽胡話呢。”沈照臨笑了笑,將東西收好。 “師兄,我們...真的沒見過嘛?”白咎在沈照臨離開的時候又不甘心問了一遍。 灼灼的目光落在沈照臨的心中,他喉頭微微哽住,他是把他認成了誰了嗎? 心裏那麽想的,沈照臨便說了出來。 而後沈照臨察覺到自己失語,補救道:“無妨,這世上相似之人太多了,要是認錯了也沒關係。” 這日後,青雲門就陷入了忙碌之中,各方門派使節紛至遝來,白咎作為靈山代表也忙得不可開交,沈照臨因為身份特殊,也被叫著做了許多準備,每日下來都很疲倦。 兩人能夠每日能遇上的時間也不過半柱香而已。第97章 被嫌棄的大師兄(六) 仙門大會此次在青雲門舉辦,來往的四方賓客加起來比青雲門的弟子數加起來都多,各色的門派服裝夾雜在一塊,讓原本一片青白色的青雲門看起來是百花齊放了。 瑤山為此次仙門大會的舉行地點,來參加仙門大會的弟子都被安排在瑤山附近,這人一多,口也雜,不用多久就把來往的人的底細給打聽了個七七八八了。 而其中被議論最多的應當就是湘靈宮的大弟子,楚妙了。 楚妙人如其名,是個妙人,踏入仙途不過數十年,就已經超過湘靈宮其他比他更早入門了師兄弟了,被湘靈宮宮主寄予厚望,十年前是他第一次參加仙門大會,但是很快就折戟在沈照臨的手中了,而後楚妙便開始刻苦修行,閉關五載,等出關之時,境界已經連升三重了。 雖然十年前輸給沈照臨並不意外,但是楚妙為人高傲,當初也是因為抱恙所以才很快敗下陣來了,心裏自然是非常不服氣,此次參加仙門大會也是因為想要再從沈照臨手中一雪過去受到的屈辱。 大家都想看一看已經成了廢人的沈照臨和楚妙對上是怎麽一個場景。 而私底下押注楚妙拿魁首的籌碼高達整整十萬靈石,幾乎是小型門派大半年的開銷了。 白咎自然也是聽到了這些風言風語,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此次仙門大會上拿了魁首的的確就是楚妙,但是折辱沈照臨的人卻不是楚妙。 楚妙為人極其清高,不喜歡搞背地裏這一套。 如果要想避免沈照臨再度黑化的話,就要把那些背地裏搞事情的人找出來。 最近白咎在幹的就是這件事。 青雲門作為東道主,負責的事物也多,白咎來來回回往瑤山跑的行為也沒有人覺得不妥,何況白咎作為靈清尊者座下關門弟子,也沒有人敢招惹他。 但來來往往的,這白小九的名聲就在仙門百家中傳開了,實力先暫且不說,但白小九這張臉卻這完全不輸楚妙,甚至比楚妙更為妍麗的容貌卻是悄悄傳了出來。 如果說楚妙是朵白蓮的話,那麽白小九就是那紅梅。 清冷之外卻是多了少有的穠麗。 白咎也不在乎,皮相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他們喜歡不喜歡於白咎並不重要,頂多就是看著心煩了一些。 夜晚,白咎將有可能去找沈照臨麻煩的人圈寫了出來。 廣陵宗,王武清。 玄清派,林蒙之。 ......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沈照臨有過不大不小的過節,不過那都是單方麵的。 最後一個是: 合歡宗,淩寒。 對於這號人,白咎還真得沒有什麽印象,應該是他離開之後才拜入合歡宗的,可如此這樣的話,為何她會對沈照臨心生不滿。 白咎微微歎了一口氣,看來他的大師兄那七年也沒有閑著啊。 以沈照臨那性格,以前若不是有修為傍身,恐怕樹立的敵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