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微瑕雙頰緋紅地坐在餐廳裏,陪著父母與新婚丈夫吃早餐。


    她將熏鮭魚沙拉送入口中,略帶譴責的漂亮杏眼,嬌瞠的瞄著正大口進食的倪晏禾。


    騙子!明明說要給人家一點時間,結果卻在昨夜就……


    抱歉,我是情不自禁呀!


    倪晏禾拾起頭,痞痞的一笑,同時繼續補充昨晚大量流失的體力。


    他的眼中隻有純然的滿足,毫無愧疚。


    “咳咳!”才吃了幾口東西,梁信宇就劇烈咳了起來。


    “爸爸!”梁微瑕趕緊放下叉子,奔到父親身旁。


    “我不要緊的……咳咳!”梁信宇拍拍女兒的手,安慰道:“爸爸不要緊。能親眼看著你出嫁,爸爸就算死,也沒有遺憾了!”


    “爸爸……”梁微瑕的眼眶紅了。


    她再次肯定,自己沒有做錯!隻要能讓父親高興,無論要她付出任何代價,她都願意。


    “微瑕,爸爸心裏覺得很愧疚……結婚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但是為了爸爸的病,你和晏禾不能去度蜜月,真是為難你們了……”


    “請千萬別這麽說,爸!”倪晏禾也來到梁信宇身旁,牽起粱微瑕的手,用真誠的態度說:“我和微瑕沒怪過您,能不能去度蜜月,對我們來說根本不重要,我和微瑕隻想多陪陪您,和您在一起,遠勝過到任何地方旅行!”


    “謝謝你!晏禾,我把微瑕嫁給你,果然沒有做錯。”粱信宇見他疼愛女兒,心裏的重擔也卸下了。


    “爸,等會我會和微瑕到公司去,今天開始我會接手公司的管理營運,從今以俊,公司的事我和微瑕會處理,請您放心!”倪晏禾稟報道。


    “哈哈,好!咳咳……”


    “老公!”段湘雲擔憂地輕拍他的背。


    “咳咳!我吃不下了,想先回房去休息。”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愈來愈差了。


    “爸,我推您進去——”梁微瑕和倪晏禾搶著替他推輪椅。


    “不用了!你們還沒吃飽不是嗎?讓你媽推我進去就行了,你們去吃飯吧!”


    “可是……”梁微瑕還是放心不下父親。


    粱信宇揮揮手說:“你不必擔心,你媽會照顧我的。”


    梁微瑕站在原地,擔憂地目送母親推著父親回房,她有種感覺,父親所剩的日子,似乎愈來愈短了!


    父親進房後,她才轉頭對倪晏禾說:“剛才謝謝你說那些話讓我父親安心。”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那些話,並不是真心的,但是他成功安撫了她父親的情緒,粱微瑕對他還是非常感激。


    “感激倒不必,隻要今晚多給我一些慰藉,我就心滿意足了。”倪晏禾依舊是那張嘻笑的嘴臉。


    粱微瑕忍不住白他一眼,重歎口氣。


    這個人,真是拿他沒辦法!


    ***


    一個星期後粱氏企業


    倪晏禾支著手坐在大皮椅裏,側頭凝視坐在他對麵的矮沙發椅裏,正努力審閱文件的粱微瑕。


    瞧她咬著筆杆,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顯然十分痛苦的樣子。


    也難怪她覺得痛苦,她學的是英、法古典文學,這些商業的專有名詞和複雜的數字,對她來說就像外星文字那麽困難。


    “如果看不懂,就別勉強自己看了!”倪晏禾起身走到她身旁,順手抽走她手上的筆。“你擱著就行了,有時間我會看的。”


    “可是——這麽多文件,全要你一個人看,不是很累嗎?”她不安地仰頭望著他。


    “這些還好,尚在我的能力範圍內。”他大略估算了下,要是認真審核的話,不用一個禮拜就可完成。


    “可是這些本來就是我分內的工作,而我卻把自己的工作全推給你,說起來實在很不公平。再說……你也不可能把全部的時間花在這裏,你還有自家的公司得打理呀!”說著,她愈加感到不好意思。


    “我說了,我還能應付。況且你花這麽多天時間看出的成果——”他指指放在她科對麵那薄薄幾張紙,忍著笑說:“我頂多隻要半天的時間就能看完。”


    粱微瑕窘死了,她也不是故意這麽笨的,這些商業上的東西,她是真的完全看不懂嘛!她一麵核對帳目,一麵擦書查資料,動作當然慢呀!


    “聽我的話,別管這些你不懂的事,如果你想去逛街,或是回家陪陪你爸爸都可以,公司的事,你隻管交給我就行了。”他將她自矮沙發中拉起,習慣性地低頭親吻她左臉頰的紅色胎記,然後推著她的肩膀,一同走往辦公室大門的方向。


    “可是……”


    “相信我,我不會吞了梁家的產業,好嗎?”


    “我才不是擔心這個!”她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倪氏企業的規模,比梁氏企業大上好幾倍,笨蛋才會丟著自家公司不管,來打梁氏企業的主意。


    走到辦公室門口,倪晏禾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晚上永林紙業的孫老板有場宴會,我想請你陪我一同出席。”


    “今晚?”梁微瑕一聽到宴會,神經就不由得緊繃起來。


    她生平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出去麵對人群!


    倪晏禾看出她的緊張,於是安撫道:“你別在意大家的眼光,他們對你隻是好奇,並不一定有惡意。再說——你也不可能為了他們的目光,便將自己藏在家中一輩子,那太傻了!”


    “話是沒錯……”


    “那就這麽說定了,現在你先回去休息,下班後我回去接你。”


    “嗯,好吧!”她隻能點頭答應。


    其實她還是畏懼出去麵對人群,但是有了他的保證,她多少會安心一點。


    當晚——


    “晏禾!”


    倪晏禾牽著梁微瑕,走進永林紙業的孫老板住處,立刻引來所有人的注目。


    如同以往慣例,他所到之處,莫下造成一片轟動,幾乎所有的女人都認得他,並不顧矜持地為他尖叫。


    相對於他的受歡迎,身為他妻子的梁微瑕,就成了眾女的仇人,不管她走到哪裏,都能感受到迷戀倪晏禾的女人,用充滿妒恨的目光淩遲她。


    宴會還沒進行到一半,她就難受得想求饒。


    “晏禾,我好累!我可以去休息室坐一會兒嗎?”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累了,隻是想暫時避開那些令人畏懼的目光,偷偷喘口氣。


    倪晏禾當然明白她的心情,也不勉強她繼續留在這裏。


    “好吧!你進去休息一下也好,等會我替你送些吃的東西進去。”


    “嗯,謝謝你!”粱微瑕朝他微笑,轉身走進宴會主人為貴賓準備的休息室。


    她沒發現,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跟隨在她之後,進入休息室。


    ***


    休息室裏一個人都沒有,梁微瑕正高興可以好好靜靜時,忽然一道拔尖的聲音傳來,她轉頭一看,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來意不善的女人,正魚貫從門口走來。


    “你還挺享受的嘛!”帶頭的女人身穿大紅色禮服,容貌豔麗,體態妖嬈。


    “你們是……”她很少出席宴會,因此對這幾個女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們是誰,你會不知道?”找人來圍堵梁微瑕的於南燕站在最前頭,手插著腰,高聲嗤笑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好心點告訴你吧!我們都是晏禾的“老朋友”,半個月前,我還和他往來“密切”呢!”


    粱微瑕霎時明白了。原來她們都曾是倪晏禾的舊情人。


    她的心中一陣酸楚,但她豈有吃醋的權利呢?他們的婚姻,說穿了不過是一場戲,她哪有立場去幹涉他的“交友”狀況?


    她勉強擠出一抹淺笑,強自鎮定道:“原來如此。那你們是來找晏禾的?他還在外頭,或許你們可以稍候——”


    “少給我裝白癡,我們是來找你的!我們是來看看,你究竟用了什麽手段,讓從不為任何女人停留的晏禾,心甘情願娶你為妻?”於南燕繞著她,一圈一圈地打轉,像是在確定,倪晏禾究竟看上她哪一點?


    “我的老天,你實在夠醜的!”於南燕刻薄地說著違心之論。


    其實梁微瑕遠比她想的清秀漂亮,但她當然不可能承認這一點!


    “我並沒有得罪你呀,你為什麽要說出這麽難聽的話?”梁微瑕很難過,她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要這樣傷害她?


    “難聽?笑話!你長得這麽難看,都敢出來嚇人了,還嫌我說的話難聽?”


    “就是說嘛!這個醜八怪,也不知道用了什麽狐媚的妖術,將晏禾迷得暈頭轉向,我們一定要調查清楚!”身穿豔黃色大花禮服的女人,滿眼嫉妒的瞪著她。


    倪晏禾婚後不久,她心想他娶了醜妻,一定很需要她的慰藉,便打電話給他,想約他出來一聚,誰知道卻被他以結婚了為理由,毫不遲疑地拒絕了。


    那時他的回答,她還記得很清楚。


    “單身的時候,我或許比誰都能玩,也不在乎傷了哪個女人的心,但是我現在已經結婚,至少在婚姻的關係下,我不會背叛我的妻子,這是我這個風流浪子唯一的原則。”


    她當場被拒絕,又羞又惱又氣憤,從此便開始怨恨起他的妻子!粱微瑕。


    她們一致認為是她施了妖術,搶走她們心目中,最有價值的黃金情人。


    “你給我們老實說,你到底給晏禾下了什麽符咒?否則他怎麽可能跟你這種女人結婚?”於南燕粗野地動手推她。


    “對啊!快說!像你這麽醜的女人,是怎麽讓晏禾心甘情願上鉤的?”身穿黃色禮服的女人,也學於南燕那樣動手推她。


    大夥兒見了也有樣學樣,全部一窩蜂擁上,又罵又推的,仗著沒人看見,便開始欺淩她。


    “請你們不要這樣……”梁微瑕從不知道,女人的醋意這麽可怕,被她們包圍在中間,望著一張張猙獰可怖的麵孔,她覺得好害怕,而且很想哭。


    “要我們別這樣,那你就給我們照實說!晏禾怎麽會娶你?這麽難看的臉,連我看了都想吐,晏禾怎麽可能忍受得了?”


    “對呀!你的臉像鬼一樣,晏禾半夜醒來,說不定會被你嚇暈過去!”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圍剿她,在嫉妒心的驅使下,再怎麽惡毒的話,她們都說得出口。


    “沒錯沒錯!人長得醜,就該安分一點,像你這種醜八怪——”


    “統統給我住口!”


    聽到這個熟悉的怒吼聲,眾女嚇了一跳,一轉頭,才知道是倪晏禾來了。


    他手中端著一盤食物,臉色一片鐵青,向來蘊含著溫柔與深情的深邃黑眸,此刻正冒出熊熊火光。


    “晏禾!”於南燕首先恢複鎮定,她扭動臀部,像隻花蝴蝶般撲向倪晏禾。


    “我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麽醜陋的臉孔!”


    倪晏禾以從未有過的冰冷眼神,冷冽地瞪著這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於南燕愣了愣,又轉頭看看左右,片刻後恍然大悟地笑了。“你說得對!臉上有那麽大一塊胎記,當然醜啦——一”


    “我說的不是微瑕,而是你們!”他將食物放在梁微瑕麵前的矮桌上,然後走到她們麵前,怒瞪這群潑辣善妒的女人。“你們真該把剛才自己那張嘴臉錄下來,這樣以後你們才會知道,自己在批評別人的時候,那張臉有多麽麵目可憎!”


    “咦?我——我們?!你說我們麵目可憎?!”於南燕氣極了,像發狂似的胡亂尖叫:“我們再麵目可憎,也比下上粱微瑕!她才是世上最醜的人!”


    “微瑕一點也不醜!就算臉上有一點瑕疵,但她的心卻是世上最純潔、美好的珍寶,你們根本比不上她!”


    倪晏禾第一次懷疑自己的眼光,當初他怎麽會看上這些空有皮相,卻心地醜陋的女人呢?


    “你居然敢這麽說我們!”於南燕氣得不斷發抖。


    “我不但要說你們,還要奉勸你們一句話,多培養些氣質與風度,別像潑婦罵街似的,到處找人麻煩!”


    “你——”於南燕顫抖的手指著他,片刻後,氣鼓鼓地扭頭,朝其他娘子軍喝道:“我們走!”


    她們扭腰擺臀魚貫離去後,倪晏禾才在沙發上坐下,順手將被嚇傻的梁微瑕摟進懷中。


    “對不起!微瑕,她們都是我在和你結婚前惹來的風流債,但我早已和她們沒來往了,抱歉讓你受委屈。”他誠摯地道歉。


    “沒關係。”她被他嗬護在懷中,覺得好安全、好溫暖。


    這時候,一種幸福的感覺,忽然自心中浮起,她刹那問明白一件事。


    原來她已經愛上他了!而這種幸福的感覺,就是愛情。


    她突然好想回家,她想告訴父親,她已經知道什麽是愛情。


    並不是和一個人住在一起、朝夕相處就叫愛情,所謂的愛情,是他就算不在你身邊,你仍然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的影子,在自己心底。


    這才是愛情呀!


    “我愛你。”她將頭埋入他寬大的懷抱中,無聲的低喃。


    她被他擁抱著,盡情享受這份被珍惜的美好感覺。


    ***


    自從那天後,他們的感情似乎更往前推進一步,倪晏禾對梁微瑕好得沒話說,他總是適時展現出體貼與關懷,因此梁微瑕以為,他也深陷在愛情的泥沼中,無法自拔。


    一個人的時候,她常常想起他種種溫柔深情的舉動,然後甜蜜地獨自傻笑。


    眼前的生活幸福得不像真的,她仿佛身在天堂,每天都過得好快樂——


    “晏禾、微瑕!”


    這天,一位貴客造訪梁氏企業,她一進倪晏禾的辦公室,就張開雙臂擁抱她的兒子與媳婦。


    “媽!”倪晏禾和粱微瑕看見王怡珍,不約而同露出驚訝的表情。


    “嗬嗬,你們都在這裏,太好了!”她摟著他們,高興地說:“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還怕撲空了呢!”


    “這陣子我都會待在這裏。媽,您找我有什麽事?”倪晏禾挑眉問。


    “我哪會有什麽大事找你?隻是很久沒見麵,想約你們一起吃頓飯罷了。”


    “好啊!”梁微瑕不忍心讓婆婆失望,便轉頭問倪晏禾:“中午你應該沒什麽事吧?我們陪媽一起吃飯好嗎?”


    “奸啊,我交代秘書幫我們訂位。”


    半個鍾頭後,他們已在附近的高級中餐館裏用餐。


    “啊!還是百珍樓的魚翅最好吃。”


    王怡珍品嚐一口她最愛的魚翅羹,滿足地眯起眼。


    “嚐嚐他們的燒賣,鮮極了。”倪晏禾夾起一顆蝦仁燒賣,放進粱微瑕碗裏。


    “謝謝!這個給你。”梁微瑕接受他的饋贈,不忘回敬一塊醋溜魚給他。


    “謝謝!”他夾起鮮嫩的魚肉,大方地送進口中。


    王怡珍見他們夫妻恩愛模樣,滿意得直點頭。


    她原先還有點擔心,自己的兒子會對婚姻適應不良,看來是她多慮了。


    不過除了擔心他們的感情生活之外,還有另一個問題是她更關心的!


    “最近你們的工作很忙吧?”她試探地問。


    “我剛接手嶽父的工作,最近的確比較忙一點,加班是在所難免的,不過我想過一陣子應該會好一點!”


    “那怎麽行?就算再怎麽忙,晚上也別加班,要多休息呀!”不休息,怎能快點生個孫子給她抱?


    “這點我知道。”他有些啼笑皆非,母親幾時連他的休息時間也管了?


    “還有——咳!你們可別避孕呀,趁著年輕的時候,趕快生幾個孩子,將來年紀大了,會比較清閑一點。”


    “可是……”梁微瑕為難地望著婆婆。


    倪晏禾一向謹慎,避孕工作總是做得滴水不漏,在他嚴密的防範措施下,她是怎麽也不可能懷孕的!


    “可是什麽?”王怡珍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兒子和媳婦之問打轉。“難道你們真的避孕?”


    “媽,您問夠了吧?”倪晏禾放下筷子,無奈的望著母親。“您這樣東問西問的,不是存心讓微瑕難堪嗎?再說現在嶽父生病,為了照顧他和處理公司的業務,我和微瑕忙得要死,哪來的心情生小孩?這件事等以後再說吧!”


    而那時,已是他與梁微瑕分手之時。


    “媽,您慢用,我下午還要和公司的幹部開會,先失陪了。”他逕自起身,順道拉著梁微瑕一起離開。


    王怡珍噘嘴瞪著兒子的背影,嘀咕道:“這孩子!不過叫他生個孩子,幹嘛說得像辦公一樣?”


    唉!看來抱孫子的事,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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