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顧斂沒有接話, 冷冽的目光鎖定在亞蟲中那隻突兀的蟲子身上。挺拔軍裝、金色長發，一灣湖泊般冰藍的眼睛遙遙對望, 麵容焦灼。　　是休。　　“長官？”軍雌二次發問。　　顧斂眉峰一皺, 張口。可還沒等他下達指令, 上方就突然傳出兩聲慘叫。血雨四濺, 隻見兩名亞蟲通訊兵們被刺穿內髒，猛地墜在在地。　　所有的蟲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而怔了一瞬。等反應過來，耳邊已是浩蕩的“嗡嗡”聲。成群結隊的軍雌從顧斂隊伍的上空迅速掠過, 直直衝向邱坡上的亞蟲。絲毫不顧被要挾的軍雌們, 猛烈地發起進攻！　　瞳孔緊縮, 顧斂瞬間麵容冰冷, “截住他們！”　　“他們殺了我們的通訊兵！”　　“該死的蟲族！我們就應該衝上去殺死他們！”望見著同胞被殘忍的殺害，亞蟲們義憤填膺。血海深仇刻入骨髓，被恨意占據頭腦的亞蟲們叫囂著, “殺死他們！殺死蟲族！”　　“首領，下令殺死這群卑鄙的蟲族吧！”赤紅眼的亞蟲們盯齊齊盯著顧巍, 而站在亞蟲族中的軍雌們開始慌亂了。　　氣氛陰沉, 小蟲崽不安地縮在休的懷中。休麵容焦灼，腦中思緒飛轉。他想無論是上將還是顧斂，都不可能直接下達進攻的死令, 肯定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休試圖解釋道，“請你們先冷靜一下……”　　“冷靜什麽？”可還沒等休解釋，就有亞蟲立馬將他的話打斷。陰狠地瞪著他罵道，“你們該死的蟲子殺了我們的通信兵，還讓我們冷靜？嗬，好一個卑鄙自私的蟲族，連同類都可以不顧。狗都知道選好主蟲，你們真是眼睛瞎了居然還能為這樣的族群賣命？”　　的確作為蟲族，休絲毫沒有解釋的立場。他被懟得啞口無言，隻能將希望寄托於亞蟲首領身上。　　“首領，出兵吧。”亞蟲們急切注視著顧巍。　　在族群和個人感情之間，顧巍眼神沉沉地掠了眼隊伍中的顧斂。然後看著半空中壓迫而來的軍雌，終於開口：　　“殺。”　　休的心一緊，而沒了約束的亞蟲們直直迎上軍雌們，衝鋒陷陣。亞蟲族的作戰的多為雄蟲，他們沒有骨翼但憑借強悍的精神能量，將觸角穿透進軍雌的身體，硬生生扯下來。　　看著血腥激烈的場麵，休精神緊繃。如果說雄蟲對雌蟲有著天生的壓製性，那亞蟲族對蟲族就有著天生的攻克性。當年正是這個原因，蟲族才會連哄帶騙，將亞蟲族趕盡殺絕。　　“這樣的傷亡沒有任何意義，目前兩族最大的敵蟲是變異蟲。”休望著顧巍，冰藍色的眸子變得冷靜沉著，“鬥爭隻會讓亞蟲族和蟲族兩敗俱傷，到時候該如何抵禦變異蟲？顧巍閣下，為了兩族的未來，您必須讓亞蟲們停下來。”　　顧巍沒接休的話，看著一隻軍雌被亞蟲刺穿心髒墜落，又一隻亞蟲被軍雌割破喉嚨鮮血噴湧。深邃的黑眸一點一點下沉，金色的紋路泛起血光。　　半響，冷冷出聲，“亞蟲族停下，蟲族呢？”　　他盯向休，仿佛在問：你有能力讓蟲族停下？　　如果不能，就隻能是無盡的殺戮。　　休無言。　　就在顧巍以為他要作罷的時候，休卻突然堅定道，“可以的。”　　“蟲族能停下來的。”他望向混戰中的蟲群，那裏有他的雄主。休定定道，“我相信顧斂。”　　顧巍的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接著又聽休問道，“顧巍閣下，您沒有想過嗎？如果一切都隻是有心蟲的挑撥呢？”　　挑撥。　　顧斂瞬間便想到了維亞。沒有他的下令，米歇爾不可能出兵。而諾林·卡斯曼也是不可能直接對著要挾休以及其他軍雌的亞蟲動手的。　　除了，那隻不明來路的蟲子。　　亞蟲們並不知道作戰的軍雌有兩支截然不同的隊伍，他們對待軍雌都是一視同仁的絞殺。在亞蟲族和蟲族之間，顧斂的隊伍自發選擇了一致對外。　　戰爭走向越來越慘烈。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亞蟲還是蟲族都沒有可能再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一談了，更別說讓亞蟲放了被擄的蟲質。　　局死，而唯一的破局辦法——混戰中，顧斂瞥了眼邱坡上指揮亞蟲作戰的顧巍以及站在顧巍身邊的他的雌君和崽。黑眸冰冷，瞬間做出了決定，“第二軍隊的軍雌聽令，所有蟲立即轉移目標，衝上邱坡攻擊亞蟲首領！”　　顧斂的命令一下達，軍雌們“嗡嗡”起飛。留下維亞的隊伍與亞蟲們糾纏，不再戀戰直直衝上邱坡。　　在顧斂的帶領下，軍雌們很快衝上了邱坡。亞蟲早有防範，和軍雌們激戰起來。隔著混亂的蟲群，顧斂一眼便對上了顧巍的視線。　　兩雙黑眸相撞。　　顧斂的殺意在空氣中彌漫，不由分說地，將精神觸角凶殘地刺向顧巍。電閃雷鳴間，顧巍擋下顧斂的攻擊。然而暴怒的ss級能量還是讓他退了一尺，麵容難看。　　他眼神複雜地盯著顧斂，顧斂回視著他。　　能擋下他全開的能量，說明這隻雄蟲的等級不在ss之下。戰意在骨髓裏顫栗，顧斂神色一凜，沒有猶豫，帶著碾壓式的恐怖能量重新向顧巍攻去。　　幾乎是瞬間，休緊張地喊道，“雄主，住手！”　　但已經來不及了，兩股空前劇烈的能量相撞。空間撕裂，巨響後，恐怖的能量波殃及到邱坡上所有的蟲。唇角溢出血，顧斂眉目一凝，又在刹那分出觸角伸向休和蟲崽。　　然而，他晚了半步。　　距離更近的顧巍用肉身護住了休和小蟲崽，“噗”的聲，鮮血從他口中噴出。休慌亂了瞬，看著顧巍微白的臉色問，“您沒事嗎？”　　懷中的小蟲崽更是嚇得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兩根小觸角蔫蔫又不安地探尋著熟悉的信號，葡萄大的黑眸邊掉水珠子邊委屈得盯著顧巍，下意識地便奶聲哭叫，“父、雄父……”　　這一聲“雄父”無比清晰地傳進了顧斂的耳中。他站在顧巍身後，睥睨著這三隻抱著一起的蟲子。俊美冷漠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陰沉，越來越渾厚的能量匯聚在手心。　　“雄主？”休抬頭看向冰冷的顧斂，注意到他即將攻擊的能量。頓時慌亂起來，“您不能下手，他是……”　　顧斂卻直接打斷他的話，一邊壓製著顧巍，一邊睥睨著他冷漠問，“叫誰？”　　而小蟲崽懵懵地盯著顧斂，眼眶裏還不停地掉著水珠。片刻後，朝顧斂喊，“雄父！”　　然後顫著小觸角歪頭又盯向顧巍，疑惑中，它似乎想通了什麽，衝著顧巍再次開口，“雄父！”第72章 暴戾雄蟲vs雌蟲中將62　　“不, 不是。”　　眼瞧著誤會越來越大，休一把抱住小蟲崽，連忙解釋道, “雄主，是崽崽喊錯了。”　　他半跪在顧斂麵前, 冰藍的眸子懇切地望著顧斂, “因為顧巍閣下和您的信號相似度太高，剛發育的蟲崽用觸角分辨不出來。”　　和他的信號相似度高？　　顧斂冷漠地睥睨了眼受傷的顧巍, 將視線轉向休和蟲崽。緊張的蟲子喉結滾動著, 而蟲崽睜著濕濡的眼睛不安地盯著他。　　看著雄父冰冷的表情, 頭頂的小觸角顫動, 極力去分辨兩種信號的不同。可它依舊分辨不出來。頓時，觸角蔫了, 癟嘴的蟲崽更加不安地掉眼淚。　　休心疼地抱緊蟲崽，不安感從蟲崽蔓延進了心中。　　雄主會不相信他和蟲崽嗎？　　“雄主, 你和顧巍閣下的信號如此相似, 很可能……”　　“咳……咳……”休的猜測還沒說完, 便被幾聲咳嗽打斷了。喉嚨中的汙血吐盡, 顧巍盯向矗立在他麵前即將要對他下殺手的雄蟲。　　冷漠、強大。　　麵對“要挾”自己雌君和幼崽的敵軍首領，絲毫不亂陣腳。思緒複雜，片刻後, 顧巍的眼中多了分欣慰和讚賞。他直視著顧斂，渾厚卻顯滄桑的聲音響起, “你是顧斂？”　　“首領！”他問完, 就聽一聲大吼。　　前來救援的亞蟲看到受傷的顧巍，憤怒地帶著蟲群便衝了上來。電閃雷鳴間，顧斂神色一凜, 伸手猛地將休拽起，連帶著小蟲崽拽進了自己的懷中。　　“首領？你受傷了！”為首的亞蟲扶起顧巍，憤恨道，“這群蟲子竟敢傷了首領您，我們亞蟲族誓死要報了這血仇，與蟲族不共戴天！”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住手。”顧巍卻沉聲攔住了自己的隊伍。　　他盯向顧斂，暗金色的紋路在黑眸中沉浮，忽然道，“顧斂。”　　顧斂的衣服被扯了下，視線沒來得及投向對麵的雄蟲就被自己的蟲崽給吸引走了。蟲崽子小心翼翼地從休身上爬到他的胳膊上，爪子緊緊扯著他的衣服，一路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猛地伸出一雙短手抱著他的脖子，眼睛濡濕，帶著膽怯和討好的意味，盯著他喊，“雄父。”　　同樣的暗金色的瞳紋在崽子的眸中湧動閃現，顧斂微眯起眼。然而還沒等他多加猜測，蟲崽子便在他臉上“啾”了下。　　“盡管分辨不出，但蟲崽還是會本能地親近自己的雄父。”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　　顧斂扶住蟲崽的屁股，眼神冷冽地瞥向顧巍。　　“整個蟲族和亞蟲族，任何兩隻陌生的蟲都不可能做到信號如此相似。”甚至達到混淆幼崽的地步。　　隻有血緣關係越濃厚，天賦越優異的蟲才能完美的複刻這種信號印記。從接觸到顧斂的信號的那一刻，顧巍就確認了。他神色觸動，刹那的悲慟與慈愛在臉上交雜。　　注視著顧斂道，“顧斂，你是亞蟲。”　　“是我的雄子。”　　“首、首領？”　　顧巍的話一落，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突變。所有的蟲除了休，臉上皆是震驚。　　顧斂是亞蟲，還是顧巍的雄子，這意味著什麽？　　軍雌們心一沉，而亞蟲們則不敢置信地盯著這隻站在蟲族陣營裏的雄蟲。　　首領的雄子是敵軍的將領？　　這仗還要這麽打？　　“首領您會不會弄錯了？”亞蟲忐忑問。　　顧巍掙開攙扶的手，沉沉道，“我的雄子，我又怎麽會認錯。”　　“顧斂，你是我的雄子。”顧巍一步步走向顧斂。　　然而顧斂的眼中卻沒有絲毫觸動，殺意甚至隨著顧巍的靠近而越發的濃厚。他本就不是原主，更何況，“就憑你的三言兩句，想讓我相信？”　　顧巍停頓了腳步，“當年我和你雌父分開的時候你還隻是隻幼崽，不記得我也是正常的。”　　堅硬的麵容冰冷，“蟲皇欺騙我族，派我帶亞蟲族前去流失荒星鎮壓動亂、開墾星球。我顧及年幼的你和你雌父的安危，派蟲將你們以及族群裏的幼崽和雌蟲安置在n5星上。如果沒有出錯，你應該是在n5星上長大的。”　　原主幼年的確是生活在n5星上，在雌父被蟲殺害後才被霍華德家族收養接走。顧斂神色晦暗，他可以肯定原身就是隻亞蟲。而顧巍所說n5和信號，也是能夠證實的。　　“顧斂閣下！”一隻軍雌飛上邱坡，“米歇爾中將和諾林上將的支援到了。”　　蟲族的支援一齊，蟲數不多的亞蟲部隊就會陷入被圍剿的境地。顧巍神色微冷，看著顧斂道，“顧斂，我並不強求你回歸亞蟲族。但你要知道，無論是蟲族還是亞蟲族麵臨的遠不是族群仇恨那麽簡單。”　　亞蟲族內部已經分裂了，顧巍所帶領的群落也走到了險境。他不能再放任“亞伯”的群落繼續將變異蟲擴散下去，最終導致亞蟲族和蟲族雙亡的慘劇。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代表亞蟲族向蟲族提議。”顧巍神色沉沉地看著邱坡下，烏泱泱混戰的蟲群，“讓蟲族和亞蟲族暫時放下仇恨，共同對抗變異蟲。”　　所有蟲的視線都集聚在顧巍和顧斂身上，休悄無聲息地握住顧斂的手。無論顧斂做出怎樣的決定，他都會尊重並信任他的雄主的。　　亞蟲族的能量無疑是目前顧斂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