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著季裴。 許久之後,才道。 “這隻是身外化身。” 怪不得。 季裴的腦門好在持續發熱。 他分明感覺到玄琛正在被心魔折磨,這個玄琛看起來這麽正常,才不正常。 “.....” 季裴張了張口,最後又緊閉了起來。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因為玄琛去閉關的時候,他們才鬧了一次矛盾,這個結沒有解,要是直接給玄琛祝壽,他豈不是很沒麵子,好像沒有脾氣一樣。 但是他都走到這裏來了,卻什麽也不說,也很奇怪。 像是想到了他所想,玄琛率先打破了平靜。 “今日不撫琴?” 季裴猛地一愣。 撫琴? 哦,對了...前世的自己每年都會趁生日的機會談新學的譜給玄琛聽,主要是為了折磨玄琛的耳朵,順便折磨玄琛他那把久不使用的寶琴。 其實他本身不擅長此道,純粹是沒事兒找事兒幹。 “我.....” 季裴還沒想出自己要怎麽拒絕,就聽到玄琛說。 “沒學新曲也無妨,就彈去年的吧。” 玄琛輕一揮手,袖中就有一把鉑金色的抱琴飛了出來。落在雪地上。 季裴微微一挑眉。 誰能告訴他,他去年彈的到底是什麽?雖然對原先的他來說,那是去年的事,但是對重生回來的自己來說,那都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他怎麽可能記得。 季裴看著琴,又看了眼似乎有所期待的玄琛。 想了想。 這個人隻是個身外化身,又不是真的師尊他本人,就算要計較,也不是現在計較,於是他還是坐了下去。 “去年的,我現在忘了。我能彈什麽,您就聽著吧。” 玄琛遲疑地微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季裴的提議。 然後跟著也盤膝坐了下去。看著季裴為他撫琴。 季裴撫琴實在隻是個花架勢。從坐著的姿勢來看,就不是個經常彈琴的人能擺出來的姿勢,但是看他低著頭,肩上的發絲半遮麵的模樣。 誰也不會說他彈的不好。 隻能說,這張臉彈得真好聽,這琴彈得真好看。 手指輕撥。白皙的手指在暗金色的琴弦上撫過,直繚亂的人的心神。 玄琛看著季裴努力彈琴的模樣,微微垂下了眸子。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忍不住地動了動。 雖然並不想打擾到季裴彈琴,可是但凡對音律有點了解的人,都能聽出來,季裴這首曲子彈錯了。 季裴正在彈琴,卻感覺旁邊的位置突然一暗。 他停了手指中的動作,往側看去。 對方側臉的輪廓,如同這雪山一樣鋒銳,垂視著琴弦的模樣,靜謐又專注,不藏一點煙火氣。 玄琛淡淡開口,“這琴是這麽彈的。”說著便以坐在季裴左側的位置,撥起了弦音。 他彈得明明是與季裴相同的曲子,聽起來卻像是兩個世界的琴音。 季裴眨了眨眼。 心中倒是沒有多少挫敗。因為他有自知之明。 他滿腦子都是.....師尊,竟然彈琴了? 他一向知道玄琛會彈琴。但是他沒聽玄琛彈過。 果然很好聽。 雖然他一向欣賞不來高雅的東西,卻也知道,曲子彈得非常高深,甚至彈出了意境來。 季裴注視著道人放在琴上的手。 骨節分明,白皙似玉。 就忍不住有些心癢..... 就算他是個三腳貓功夫,不能跟玄琛高山流水,但是他也大可厚著臉皮,給人添亂。 畢竟...添亂這種事,他太擅長了。 指尖抬起,微微落下,季裴搶了幾個音進了玄琛的曲子。 玄琛用餘光看著身側的人,季裴也稍挑唇似挑釁般地看向了他。 有了季裴的加入,曲子也並未中斷,反倒相輔相成,配合融洽。 一曲終了,飛雪刹然停止,溫度都上升了幾度。冰層消融,黃色的小花從地底冒出。 為這山巔之上的寒冬景色添了幾分溫柔。 季裴轉過身,被周圍的異象吸引了去。 而玄琛卻注意到了兩人因為擠得極近,所以重疊在一起的袍角。但也限於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 “沒想到,談個琴還能生出這樣的異象。”季裴感慨道。 “修真要感受天地靈氣,自然,天地也能感悟到修士的心情。” 玄琛解釋道,見少年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看進了少年有些疲倦的眼底。反問道。 “很困?” 在蒼白的皮膚上,那一點青黑看起來太明顯了。 “是。”季裴點了點頭。 他這一段時間一直都很奢睡。誰讓他又用了那個秘技。 季裴用目測了一下自己到師尊肩上的距離,然後倒頭枕睡了上去。 “彈琴太耗費我心神了。師尊。讓我睡會兒。” 玄琛半掩,淡漠的雙眸。 尚未沒來得及拒絕,身邊人已經呼吸平緩的闔眼睡了過去。 周圍冰天雪地。 玄琛等了一會兒,怕季裴睡得不舒服,所以輕聲提醒道,“別睡。” 可是肩上的人一點回音都沒有。 道人目光猶豫了一下,護著少年的肩,將少年整個抱在了懷裏。 接著目光一轉,落在了季裴的臉上。 那目光似是平靜如水,又像是藏著許多未盡之語,總之是無比深沉的。 腦海中突然傳來了跟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 ——你就真讓他在哪裏睡? ——把他抱來門邊。 玄琛動作一頓,下一秒就有了動作。 將季裴四平八穩地抱了起來。收回了放在地上的琴。緩緩走到了修煉室的護陣裏,寒氣瞬間降了不少。 在主室之外,他不敢再繼續抱著季裴入睡。 雖然明明是一個人,他也會擔心主體的自己心裏不愉。 所以他就站在門外,對主室內的人說道。 “所幸。”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去年彈得是什麽曲子了。” “要是再聽到他去年彈的曲子。” “你的心魔豈不是會更嚴重?” 分.身玄琛是問問題,也同樣是自問。 所以,他為什麽想讓季裴彈他去年彈的那支曲子? 隻是因為季裴沒有學新曲,就讓他彈去年的?這種話,其實他自己都不信。 “你明明知道他去年彈得是什麽曲子.......” 說到這裏,作為身外化身的玄琛似是受到了什麽影響,身形漸漸淡了。最後徹底消失在了門外。 修煉室中的修士,緩緩睜開了一雙泛紅的眼睛。 他當然知道。是《鳳求凰》 就如他所想,他的弟子對他,隻是平常師徒之情。 根本不是有意彈《鳳求凰》的。他都不記得自己彈了什麽。 倒是他自己。 感受到他的存在,冒著心魔加深的風險。幾經掙紮,仍舊忍不住分出一半神魂去見他。 到底是普通的占有之情? 還是……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