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他想要開口說話,發現自己嘴上扣著一個氧氣罩,看起來好像他危在旦夕似的。 他急忙扭頭,立即就看到了陸淮景。 看見他張開眼睛,陸淮景的眼眸一緊,身體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呼吸都停頓了,似乎過了漫長的一秒,他才深吸了一口氣,身體明顯放鬆。 他大步走到卓時的病床前,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卓時,似乎想要上手拉他,但是在他的手馬上就要碰到卓時的瞬間,又頓住了。 卓時疑惑地看著他,隻見他收回手,轉而抬手按了護士鈴。 他按完護士鈴之後,就沒有動,似乎並不敢靠近卓時,好像卓時一碰就會碎掉似的。 卓時滿臉疑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要把嘴上的氧氣罩拿下來,他想說話。 陸淮景漆黑的雙眸,死死地盯著卓時,他像是反應遲鈍似的,幾秒之後,才緩緩開口,聲音卻有些沙啞:“小時寶,等一下,等醫生……” 看著陸淮景這神情,卓時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瞬間感覺自己好像得了絕症,命不久矣了。他心中納悶,難道他這次掉進火山湖裏,受傷很嚴重?嚴重到陸淮景似乎都在給他辦後事了。 可是,他躺在床上,除了感覺到手臂有一些拉傷的痛感之外,身體其他地方沒有覺得哪裏痛,難道是得了什麽沒感覺的疑難雜症? 他正在納悶時,醫生和護士很快就趕了過來。他們進了病房之後,一擁而上,裏裏外外,把卓時團團圍住,神色凝重嚴肅,嚇得卓時一動不敢動,隻能配合他們。 他被從頭到尾徹底檢查了一遍之後,醫生確認他沒有任何問題,才摘了她嘴上的氧氣罩。 卓時終於能自由呼吸了。 “卓時少爺,您終於醒了!”一旁的小唐助理,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激動得泣不成聲,似乎下一秒就要哭斷氣了。 卓時滿臉迷茫:“啊?” 他不就是掉火山湖裏了嗎?小唐助理這表情,怎麽看起來如喪考妣似的?難道小唐助理的月薪徹底被扣沒了? 不隻是小唐助理的表情不好,陸淮景的表情也不太好,眉頭緊鎖,眼神裏掩飾不住擔憂。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自從卓時醒過來之後,他的視線就一直落在卓時身上,一直沒有離開過,就連剛才卓時被醫生護士圍成一團時,他也能感覺到陸淮景一直再看他。 正當卓時困惑時,好心地醫生替卓時解答了疑惑:“卓先生,您昏迷了一個星期,現在您是否感覺到身體哪裏不舒服?” “我昏迷了一個星期?”卓時一臉震驚,開口說話,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細如蚊訥,連他自己都聽不清自己說了什麽。 醫生替他開口:“沒關係,卓先生,您剛剛醒過來,還沒適應,很快就能正常講話了。我替你做了全身檢查,您身體所有指標都很健康,沒有什麽大礙。您之前昏迷不醒,我們懷疑是腦部受到了撞擊,等下我讓護士帶你,再做一個腦部ct檢查。” 於是,卓時還沒有來得及和陸淮景說上一句話,就被安排去檢查腦部。 他昏迷了一個星期,剛剛清醒過來,雙腿沒什麽力氣,護士幫他找來了一把輪椅,卓時正在護士的幫助下,往輪椅上坐,陸淮景幾步上前,直接攔腰把他從病床上抱下來,轉身放到了輪椅上。 “謝謝。”卓時的嗓子正在慢慢恢複,說話聲音比剛才大了很多。 陸淮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了一下唇,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克製住了。 卓時在陸淮景的注視下,被護士推去檢查腦部ct。 他從儀器上下來時,就發現陸淮景已經站在醫生旁邊,正在聽醫生對檢查結果的分析。 他下儀器時,沒有站穩,踉蹌了兩步,急忙伸手去抓旁邊的扶手,陸淮景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在他要跌倒的一瞬間,就到了他身邊,迅速地將他摟進懷裏。 卓時有驚無險,靠在了陸淮景的懷裏。他頓了一下,然後忽然抬手,順勢抱住了陸淮景,把頭埋在陸淮景的肩膀上,委委屈屈地開口說:“嗚嗚嗚,我終於又能見到你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死定了,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說著說著,竟然沒出息地哭了鼻子。 陸淮景一手抓著他的檢查報告,一手輕輕地攬住卓時的腰,難抑情緒,把人扣進自己的懷裏。 劫後餘生的慶幸,沒有人比他更懂。 卓時一個星期的昏迷不醒,沒有人知道他的蝕骨灼心。 他的小家夥沒有死,還活著,還能和他說話,和他擁抱…… 他沙啞著開口,自責道:“對不起,小時寶,是我疏忽,害得你……每一次,我都說要保護你,絕對不讓你受到傷害,可是每一次我都沒能保護好你,讓你自己獨自麵對危險……我真的是,太不稱職了!” “我被綁架了,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啊?你當時還遠在國外呢!是我不小心,粗心大意了,隻是我也沒想到,宋華嘉會來追問我薛昱辰的下落。這是誰也不能預料到的,你不要自責啊的。” “嗯。”陸淮景的情緒明顯不高,整個人也變得陰沉了。 卓時不知道怎麽才能安慰他,隻能抬手,也回手摟住了陸淮景的腰。 能活著就好,能活著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一切。卓時摟著陸淮景,忽然想到了他臨死前的那一個念頭。 於是,在陸淮景放開他的時,他調皮地靠近陸淮景,蜻蜓點水,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輕地在陸淮景的臉頰上落了一個吻。 陸淮景:“……” 房間裏的醫生和護士:“……” 小唐助理及一眾保鏢:“……” 卓時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房間裏這麽多人。這才紅著臉,扭扭捏捏地小聲嘀咕:“我就是……大難不死,親一口怎麽了!” 陸淮景回過神,陰鬱的臉上終於爬上了一絲笑意。很淡很淡,但是卻是他這一個星期以來,第一次笑。 他攬過卓時,再次把卓時擁進懷裏,輕聲地說:“你沒事就好,你沒事……真的好。以後,我給你隨便親,你想怎麽親,就怎麽親!” 卓時:“……” 喂喂喂! 誰要親你啊?什麽叫做隨便親?!還有,你說這話看看場合好不好?這麽多人呢,都在看著他們呢。 卓時瞬間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他必須找個地縫鑽進去。 —— 檢查完身體之後,確定卓時隻除了胳膊還要繼續養傷之外,沒有留下其他的後遺症,陸淮景才徹底鬆了一口氣,小唐助理和幾個保鏢也終於從“瀕死”狀態中回光返照了。 卓時這麽一昏迷就是一個星期,他一直不醒來,誰也不能真正放鬆。現在他終於醒過來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卓時回過神之後,才想起來和他一起掉進水裏的卓建安。 “卓建安你們抓到了嗎?他把我往火山湖裏推,我下意識反抗,把他也撞下去了。不過,他手腳沒有被綁,能自由活動,我看到他在水裏往岸上遊了,可能上岸逃跑了。”卓時氣鼓鼓的,咬牙切齒道,“我一定要抓住他,抓住他之後,我一定要報仇!我也要把他推水裏,讓他嚐嚐在水裏被淹的滋味!” “他死了。”陸淮景淡淡地開口。 “我要淹他三次!不不不,五次!加倍……”卓時正喊得激動,忽然聽到陸淮的話,頓了一下,轉過頭,一臉震驚,不可置信地問:“卓建安死了?他怎麽死的?” “嗯,他死了,被淹死的。”陸淮景告訴他,“小唐助理和保鏢,根據你身上的gps實時定位器,找到了你的位置,帶著專業的下水設備去找你。他們找到你的時候,並不知道卓建安也在水裏,所以沒有人去救他。後來,你送到醫院,搶救脫離生命危險之後,小唐助理的手下們才通過腳印分析,確認綁架的你凶手,按照腳印推斷,並沒有離開火山湖。他們在火山湖附近加派了人手搜索,五天後,在火山湖中,找到了已經巨人觀的卓建安屍體。因為你沒有醒過來,我們也隻是猜測,是卓建安綁架你的。” “他……死了?就這麽死了?”卓時瞪圓了眼睛,滿臉震驚。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意外了。他以為,殺了他很多次的卓建安,這一次也會僥幸逃走,就像前幾次一樣。 可是,沒想到,卓建安竟然已經死了。可是,當時,他明明已經看到卓建安已向上遊泳了啊。怎麽會被淹死呢?火山湖是堰塞湖,雖然麵積不小,但是對於會遊泳的人來說,並不是那麽難以遊上岸的。卓建安的死亡,實在是太令卓時意外了。 “卓時,當時發生了什麽,你都可以告訴我。”陸淮景問卓時,他想知道當時的細節。 卓時被救上來時,雙手雙腳都結結實實地捆著繩子,要不是靠著實時定位器,再晚找到他幾分鍾,他就會被淹死的。 陸淮景一想到卓時曾經麵臨死亡,心裏的怒意又湧了上來。 如果卓建安還沒有死,那麽現在他一定會將卓建安折磨得生不如死。如今隻能感歎,卓建安命太好了,便宜他了。 卓時把當時宋華嘉綁架他之後的情況說了一遍,又講了他和夏修時被故意偷換的事情。最後提到了卓媽媽:“卓建安沒有交代她在哪家做保姆,隻知道是豪門,看出手大方程度,應該是很有錢的豪門。卓建安的幾次行動,很可能是得了這個豪門的掩護。所以,我覺得我們必須先查出來,她……也就是那個女人,究竟在哪個豪門當保姆。”第63章 63 卓時的養母,也就是夏修時的生母,叫聶小紅。 她沒念過什麽書,十四五歲就出來打工了。因為長得很好看,很快就被當時坑蒙拐騙的卓建安哄騙,當了卓建安的女朋友。兩個人談了七八年,最後結婚了。 結婚時,她也沒有和家裏聯係,相當於早就徹底和家裏斷絕了關係。後來生了“卓時”,也沒有再回過娘家一次。 卓時三歲半時,她拋下卓時,一走了之。 因為卓建安那個人渣的資料,見過的人都要罵一句這狗男人不是個東西,媳婦兒受不了跑了活該。但是仔細查一下聶小紅的資料,卻發現,這個女人也不是什麽省油燈。 她十四五歲和同村出來打工,幹得是洗腳城的工作。她在那裏沒幹多久,給她介紹工作的同村,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出租屋裏。 當時警方介入調查,沒有找到凶手。半個月後,聶小紅辭掉了工作,和卓建安在一起了。當年那個案子,成了懸案。 後來,聶小紅和卓建安談戀愛時,有個同鄉追求她,想和她結婚。她這邊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就一直吊著同鄉,最後用了點手段,把同鄉的錢都騙到手之後,提了分手,然後轉頭和卓建安結婚了。她的同鄉知道事情真相後,受不住打擊,跳河自殺了。 後來,就是生了孩子,她把卓時和夏修時兩個孩子故意調換了。 這個女人,看起來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但是卻是每一步都有神奇經曆,不得不令人生疑。 “聶小紅在卓時少爺三歲半時,拋下了他,然後之後就再也沒有她的行蹤了。沒有飛機高鐵等公共交通工具乘坐過的記錄,沒有辦理手機號的記錄,也沒有銀行方麵的記錄,甚至連網購的記錄都沒有。這十六年半,她就像徹底消失了一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卓時一邊聽,一邊皺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記得,卓建安和我說過,他如果能殺了我,聶小紅會給他這個數。應該是很大一筆錢,否則卓建安不會動心。聶小紅如果真的沒有任何活動跡象,那麽卓建安卡上的錢來源是什麽?” “卓建安的賬目情況,我們已經調查了,的確有幾筆大額款項匯入。不過,這都是境外非實名匯款,很難查。”秘書整理自己手頭的資料,皺著眉,毫無頭緒。 小唐助理最近一段時間也跟著焦急,瘦得下巴都尖銳了。他拿著自己調查到的資料,提出了個問題:“根據卓哥的說法,卓建安隻策劃謀殺了卓哥三次,第一次是老刁樹林那次,第二次是老李水庫那次,第三次是他自己親自上手。如果說,這三次殺卓哥的動機,都是聶小紅指使,那麽前三次是不是應該也是聶小紅的意圖?隻是,執行者,並不是卓建安。” 他說完,房間裏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毫無頭緒。 卓時坐在陸淮景身邊,悄悄地挪了挪手,趁他不注意,伸出一隻手指,勾住了他搭在沙發上的手指。陸淮景發現了卓時的小動作,隻轉頭看了它一眼,沒有繼續開口。 小唐助理一邊盯著自己手中的資料,一邊皺眉道:“可是,給祁寒銳送房卡的人也是卓建安。房卡的那個時間,是第二次謀殺的時間。如果背後主謀就是聶小紅,那麽房卡可以證明,那個時候,聶小紅就已經開始指使卓建安了。” 秘書像是被小唐助理提醒了似的,急忙說:“祁家舉辦的宴會,進出的人,都是經過嚴格登記的。除了祁家自己的安保措施之外,我們陸家負責酒店的安保措施也很到位。我調查了當時的所有監控錄像,不管是從哪個錄像角度來查,都沒有疑似卓建安的人,也沒有疑似聶小紅的人。如果,真的有人在卓時少爺的酒杯裏下毒了,那麽……這個人,就在宴會之中!而宴會中來的,非富即貴,都是各大家族的人,這符合聶小紅在豪門裏當保姆的條件。” 陸淮景點頭,果斷道:“現在吩咐下去,按照那天祁家宴會的名單,調查所有來參加宴會的人,看他們的本家和分家,有沒有符合聶小紅條件的保姆。調查時間,從十六年半之前到現在,一個都不能錯過。” “是。”秘書和小唐助理等一眾人,齊聲點頭。 陸淮景眯了眯眼睛,眼神犀利,又開口說:“再分出一部分人,調查卓時買的那輛豪車。” “啊?為什麽要調查那輛豪車?”旁邊一直聽得雲裏霧裏的卓時,懵懵懂懂地問。 他對那輛豪車,沒有絲毫印象,豪車報廢時,他還沒有穿進來,他連個車燈都沒有摸過。 陸淮景看向他,認真地解釋:“那輛豪車被做過手腳,手段很高明,車禍報廢之後,如果不仔細查看,根本不會發現其中的問題。這種毫無破綻的手腳,肯定不容易,那麽隻有長時間接觸過這輛豪車的人,才有可能做手腳。” 卓時一聽,立即就反應過來了:“所以說,動手腳的人,有可能是車行裏的人?隻有他們能長時間接觸車。” “或者,也有可能是某個去車行,以試車名義,碰過這輛車的豪門。”陸淮景唇角下耷,神情明顯不悅,眼神裏藏不住的殺意。 卓時恍然大悟:“是這個道理!祁家宴會上的客人,非富即貴,聶小紅和卓建安沒有辦法混進去,能混進去的,大概就是某個在邀請函上的豪門。是這個豪門,給我酒杯裏下毒的!同樣道理,有這個豪門身份,去車行試駕一下一千萬的豪車,車行不可能不同意!可是……” 他說到這裏又困惑了:“可是,這個豪門或者說聶小紅,怎麽肯定我一定會買這輛車呢?” 原主買了價值一千萬豪車的這件事,原文小說裏根本沒有寫。卓時穿進來之後,也根本沒有這段記憶,無法知道原主當時為什麽買了這輛車、又是怎麽買了這輛車的。 陸淮景問他:“這段記憶,你不記得了嗎?” 卓時憋了半天,隻記得宋曉秋說過的話:“我……好像是因為知道,我是夏家的親生兒子,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衣食無憂,過大富大貴的日子,所以用了自己僅有的存款,貸款買了那輛車……對不起,我記不住了。” “沒關係,小時寶,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陸淮景順手,輕輕地捏了捏卓時勾著他的那根手指,安慰他說,“可能是因為你當時連人帶車一起翻下山,撞到了頭部,失去了這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