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當陸墨的檢測結果出來時,他的心裏最先出現的並不是其他的情緒,一種巨大的恐慌深深籠罩著他。  假如他並不是主角……  不、不可能的!  宋簡書用力搖了搖頭,這個想法是如此可怕,以至於他連去想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環顧四周,歡呼聲、慶賀聲,混雜著一些無法自製的哽咽聲,沸反盈天,這場麵是多麽熟悉,可這次卻並不是因為他。  方才還鄙夷著陸墨不知天高地厚的雌蟲,如今望著陸墨的眼神滿是愛慕,若不是陸墨過於冷漠,恐怕這些雌蟲早就圍過去了。  淩恐怕也……對了,淩!  宋簡書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找到了關鍵。一切的失控,似乎都起源於淩。自從淩那天離開以後,那種不詳的預感有什麽東西在永遠地離開的預感,就如同不散的陰雲,始終籠罩在他頭上,一次比一切急迫,逐漸將事態推離了原本的發展。  這一次也是一樣,在那個蛋殼裏,淩一定是做了什麽事,悄悄地提高了陸墨的基因等級。  而更令宋簡書感到心痛的是,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應該屬於自己!  他必須做點什麽,來挽回一切。  想到這裏,他連忙撥開人群,努力朝淩走去。但他平易近人的善良形象太過深入人心,雌蟲們都戀戀不舍地圍著他。  宋簡書強忍著焦躁,露出溫柔的笑容:“抱歉,我現在有點急事……”  這樣溫柔的笑容引得雌蟲們一片暈眩。  母神啊,這樣的雄蟲是真實存在的嗎?  在他們的認知裏,雄蟲對待雌蟲永遠都是一副冷臉。冷臉都算好了,若是不小心哪裏惹到了雄蟲,雄蟲直接上報給雄蟲保護協會,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但是宋簡書完全不一樣!即使麵對素不相識的雌蟲,竟然也會露出這樣溫暖的笑容。  激動之下,雌蟲們不僅沒有讓開,反而湊得更近了一些。  宋簡書:“……”  他遙遙地看見淩雙腿交疊,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視線穿過擁擠的人群,落在了自己身上。  淩的臉色有些蒼白,那雙鴿血寶石般的紅眸,在第一次見麵時就驚豔得宋簡書幾乎說不出話。如今他沉靜地望著自己,眼神幽深得仿佛一潭古泉。  有那麽一瞬間,宋簡書覺得好像回到了自己和淩第一次見麵時,淩是那樣地不可接近,明明臉上帶笑,卻好似隔離於這個世界。  就是這樣的淩,在第一時間擊中了宋簡書的心,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叫囂著,想要得到淩。  可是。  後來的淩卻失去了這種特質,越來越像一隻普普通通的雌蟲,一隻長得格外漂亮的普通雌蟲,宋簡書失望極了。  但現在淩似乎又擁有了那種特質。  宋簡書張開口:“淩……”  這聲音淹沒在周圍雌蟲的聲音中,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  “宋簡書……”  “請給我一個簽名吧!”  “我也要我也要,請簽在我的手臂上,母神啊我永遠都不會洗這隻手了!”  宋簡書下意識地接過筆,眼睛卻死死盯著淩。他清楚地看見淩的嘴角,劃過了一絲譏諷的笑。  這笑意仿佛一個小小的火星,在瞬間點燃了宋簡書心裏所有的情緒:對現狀的不安、恐慌;對淩的不甘、不舍;對未來的迷茫、無措。這一切都堆積在他心裏,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  “滾開!!”  宋簡書狠狠推開圍在他身邊的雌蟲,他下意識竟用上了精神力!  a級雄蟲的精神力十分磅礴,強大的軍雌還能抗衡,但這裏還有醫護雌蟲,他們等級不高,沒設防挨了這一下,精神海如同被一把錘子狠狠敲了一下,幾乎要昏死過去。  場麵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  看著雌蟲們驚訝的眼神,宋簡書懊惱地咬了咬嘴唇,但如今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一心隻有淩。  然而,淩卻沒有給宋簡書任何一個眼神,轉而看向了另一邊。  順著他的眼神看去,一隻黑發綠眼的雄蟲低著頭,冷峻的側臉線條分明。  同為a級雄蟲,卻沒有雌蟲願意接近陸墨。他實在是太冷了,不管是那居高臨下的眼神,還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都在向所有雌蟲彰顯著一件事:  別愛我,沒結果。  但凡是個正常的雌蟲,都不會想去觸這種雄蟲的黴頭。    但假如有一隻雌蟲能鼓起勇氣,站在離陸墨不到一米的正前方,仔仔細細地觀察陸墨的眼神,他就會發現那雙看似陰騖的綠眸深處,充滿了絕望、悲傷、茫然。  據說人在臨死前,腦海裏會閃過無數的走馬燈。  陸墨覺得自己雖然沒死,但也已經奄奄一息了。在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買了十年彩票終於中了一次億萬大獎,結果跑去兌獎處一看發現是上期的號碼。  上班時突然收到千萬拆遷款,高興地衝去辦公室把早就看不順眼的老板痛罵了一番,三分鍾後銀行以轉錯人了的理由收回了拆遷款。  寂寂無名的小主播突然收到一千萬打賞,以為終於財務自由的時候,平台通知她是土豪手滑。  陸墨又想到了一句名言: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不曾見過光明。  同理。  他本可以忍受貧窮,假如他不曾暴富過。  蟲族這個種族真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啊!  陸墨實在想不通,哪怕他一句話觸及了這個社會的底線,哪怕他引起了如此大的軒然大波,一旦他成了a級雄蟲,好像一切都揭過了。沒有蟲在意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真理。  難怪這裏的雄蟲都成了這樣,慣的。  周圍已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陸墨隻覺得人與蟲族的悲歡各不相通,他隻覺得吵鬧。  穿著鬥篷的小蟲在他懷裏拱來拱去,銀色的雙瞳新奇地看著他如今的新模樣,臉色因為激動而微微紅了起來他那巧克力的膚色能透出紅暈屬實不易。  “閣下,您變得越發高大了呢。”  小蟲崇敬地看著陸墨冷漠的臉,“我要如何才能變得像您一樣,冷血無情、目中無蟲、高傲自大、恃才傲物呢?”  【叮,被幼崽陰陽怪氣了,渣渣值加一】  陸墨:“……”  他從善如流道:“假如每個蟲族都能像你這樣真誠,社會一定會變得更加美好。”  “是、是嗎?!”小蟲眼睛一亮,害羞地捂住了臉,“我、我一定會更加努力的!”  陸墨慈愛地摸了摸小蟲,在心裏的小本本上給他打了個【未來可期】的標簽。  “滾!!”  宋簡書的聲音如同平地一聲驚雷,將陸墨從悲傷中拉了出來。  陸墨循著聲音轉過頭。  此時正是黃昏,白天與夜晚的交接時刻。巨大的橙紅色恒星如同一個熟過頭的橙子,橫亙在他們的頭頂。  一半天空是輝煌的火燒雲,一半是逐漸逼近的紫黑,繁星已經初顯端倪。  宋簡書站在光明處,雙目赤紅,深情地望著淩。仿佛他下一刻就會把淩按在牆上,掐著淩的腰,聲音嘶啞:“別走,命都給你。”  淩卻不看宋簡書。  晚風習習,吹動細軟的發絲。陸墨站在深紫色的天空之下。他一手提著小蟲的鬥篷,一手扶著黑色軍帽的帽簷,麵無表情地俯視著淩。  淩微微仰起頭,同他對視。  陸墨:“……”  他明白了。  他懂了。  剛剛還在迷茫的心靈仿佛在一瞬間找到了歸宿,他從前一直隱隱疑惑的問題終於找到了答案。  為什麽淩作為軍團長,卻一聲不吭地接受了自己的脅迫?  為什麽自己這般欺壓淩,他卻無動於衷,始終壓抑著自己的殺意?  為什麽當宋簡書前來找他的時候,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宋簡書?  因為  淩的心已經死了,他被宋簡書傷透了心,從此再無悲喜。  原來,他拿錯了劇本,他陸墨並不是什麽升級爽文裏,為了讓主角的事業線更爽而特意設置的一個小小絆腳石。  他其實是追妻火葬場文裏,主角受也就是淩,被徹底傷透了心以後,出現在淩身邊的一個炮灰!  而眼下,就是火葬場文裏觀眾最喜歡的修羅場,他終於來了。  真是不應該啊,自己竟然還會質疑係統的判斷,淩果然對宋簡書至死不渝。  愛他,就要讓他得到最好的。  陸墨臉色一凜,大步朝淩走去。  小蟲在陸墨手裏搖搖晃晃,陸墨嫌他麻煩,無情地一鬆手。小蟲提著鬥篷,吧嗒吧嗒跟在陸墨的大長腿後麵一蹦一蹦。  陸墨在淩的麵前站定,高高的衣領抵在下巴處,黑色的軍製風衣在晚風吹拂下,衣袂翻飛拍打著他的小腿。  他緩緩彎下腰,右手按在了淩身後的椅背上。  “淩,吻我。”  最後一縷夕陽照在淩的耳垂上,將那耳垂映得鮮紅欲滴。  “因為宋簡書看著,所以你不願意麽?”陸墨的聲音如同惡魔低語,“你可別忘了,如今你是我的雌君,血契……也成了,你若是現在不肯照做,等回去了我會讓你後悔的。”  淩怔怔地看著陸墨。  經過蛻變期的雄蟲,終於褪去了全部的青澀,臉上每一處線條都是那樣幹脆利落,毫不模糊。  後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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