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早就聽聞過淩的名號,而且他聽說在所有的軍團長裏,淩私下裏是最好相處的一位。  不像其他軍團長那樣,總是板著一張臉,嚴厲又冷酷。第三軍團的軍團長,臉上總是掛著笑,雖然他總是能搞出各種意想不到的災難,但性格確實相當地隨和。  據說曾經還有去過軍團的雄蟲,把淩當成了普通的小兵,揚言要讓他成為自己的雌奴呢……  但是現在是怎麽回事!  警官低下頭,拚命掩飾著內心的惶恐。  明明……光是坐在那裏,就讓他快喘不過氣了好嗎?!  軍團長靠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帶著手套的雙手十指交扣,放在腿上。他臉上沒有笑意,緊盯著警官的動作。  白熾燈懸在他們頭頂,淩的帽簷在燈光下拉出濃重的黑影。在這黑影中,閃爍出一絲微紅的光芒。  警官背上冷汗都要出來了,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一時間紙張翻飛,原本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完成的業務,硬是壓縮到了半小時以內。  “已、已經全部辦理完畢了……”  他聲音顫抖,用夾子將文件夾好,往淩的方向推了推。  淩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走向警官。他的靴子在光滑堅硬的瓷磚地板上,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  他高挑的身影擋住了燈光,影子將警官整個籠罩住了。  警官拚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在軍團長的麵前,他覺得自己就像麵對著風暴的雛鳥一般無助……  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拿走了文件,翻看文件時發出的聲音。  “你”  警官惶恐地緊緊閉上了眼睛。  “你字寫得挺好看。”  “……”  誒?  警官慌張地抬起頭,隻見淩的視線從文件上移開,笑眯眯地看著他:“抱歉,我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淩指了指警官的身後道:“請不要介意,我隻是……在看監控而已。”  警官連忙搖頭擺手:“沒有、沒有的事!”  “那就好。”淩推了推帽簷,朝小警官致意:“那麽,我就不打擾你了。”  警官呆呆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好像隻是一瞬間,軍團長就將所有的威壓都收了起來,明明是同樣的臉,卻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性格。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下意識回過頭,懸掛在他背後的是一塊十分巨大的監控屏。在帝星的帝都裏,每一處都要謹慎小心,就連他這裏都配備了監控設備。  可是這樣大的監控屏,監控著熙熙攘攘足有數萬蟲族,軍團長剛剛在看誰呢?  ……  淩拿著文件,對著那位自稱米諾奇的雄蟲道:“我叫一,一二三的一。”  他臉上笑容不減,心裏卻瞬間明白了一切。  殺豬盤麽……  淩不知道見過多少類似的把戲了,尤其是這種盛大的慶典上,總有人渾水摸魚。  先透露出一個極具誘惑,十拿九穩的賭局,吸引獵物的注意力。再帶他去親眼見識一下所謂的“勝算”,騙獵物將所有的錢都壓入賭局。  中間還會有不少小把戲,比如一些急著下注的“路人”,利用從眾心理誘導獵物。  假如是一個精心籌謀的“殺豬盤”,那麽很可能從頭到尾,“獵物”見到的所有人,都是合謀起來的騙子,獵物得到的所有信息,也都是騙子給出的虛假信息。  淩的目光落在米諾奇的身上:這個叫米奇諾的雄蟲,應該就是外出尋找獵物的獵頭。  是當場將他抓獲呢,還是……  “現在,帶我們去見見那位‘陸墨’先生吧?”  好吧。  淩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既然陸墨想玩,那也沒什麽關係,距離慶典還有很長的時間。  他輕輕碰了碰陸墨的手,指尖從陸墨手心劃過。  陸墨一驚。  他猛地轉過頭,臉色漲紅,怒氣衝衝地低聲道:“嘿現在還是白天,就算你想……嗯,至少要等我們回家去……”  “……”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米諾奇一臉“我懂的”的詭異笑容中,淩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但他的心跳卻不合時宜地,也加快了一些。  “我們先去見見我的朋友陸墨閣下吧。”米諾奇有些迫不及待起來,他的眼中泄露出了一絲貪婪的光,道:“我親愛的朋友,這可是一場保證不會虧本的生意。”  他們離開候艦廳,一輛黑色的小車在外麵等候著他們。  陸墨瞪著這個簡陋的車子,心裏開始彌漫出後悔的心思。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被資本主義腐蝕了足足三年的陸墨,沉浸在聲色犬馬中,被金錢蛀空了精神,如今再也不是那個簡樸的青年。  他已經是一個十足的舉手投足都泛著銅臭味的渣渣,一切都回不去了。  米諾奇坐起駕駛座,催促道:“快進來呀!”  陸墨心一橫,拉著淩坐了進去。  車內滿是劣質煙的刺鼻味道,陸墨難受地皺了皺眉,往淩身上靠了靠。  米諾奇假裝無意地說:“幾十萬的車,不太好,白六你忍一忍哈。”  但是視線卻透過後視窗,觀察著陸墨和淩的一舉一動。米諾奇在心裏得意地想:這麽高級的車,這倆窮光蛋一定沒見識過吧?畢竟是個連牌子貨都穿不起的家夥呢……  沒錯,一開始就要讓他們被自己的財富震驚,這樣自己的話就會增加一分可信度。  “咦?白六,你這是怎麽了?”米諾奇看著陸墨,陸墨的頭埋進淩的肩頸處,整個人緊貼著淩,這讓他很是奇怪。  淩笑了笑:“雄主他有些暈車。”  “好吧。”  米諾奇遺憾地轉過身,原本還想在路上再引導一下這個白六的,可惜了。  車子緩緩啟動,陸墨心裏的後悔程度又上了一個階梯。  但華夏人有一個良好的美德,可以用四句話來概括  來都來了。  多大點事。  大過年的。  孩子還小。  陸墨咬緊了牙關:來、都、來、了!  他隻能更深地將臉埋進淩的肩窩,鼻息間充斥淩身上那獨有的,血與鐵鏽混雜的味道……  但是還不夠。  陸墨煩躁得很,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聞到煙的味道了,這讓他一瞬間又想起了前世的日子。  作為一隻苦逼至極的設計狗,熬夜通宵改稿是常有的事,壓力大到一根一根地抽煙。  小小的出租房裏,滿是繚繞的煙霧。  有這麽一句話,如果你在做一件事時,總是聽著某一首歌。那麽在以後的歲月裏,隻要再聽到那首歌,就會想起做那件事時的心情。  抽煙也是如此。在陸墨這裏,煙味是滿室苦悶,是一地狼藉,也是他疲憊至極卻無人訴說的寂寥。  他下意識張開口,輕輕叼住了淩的鎖骨上方,一小塊薄薄的皮肉。  “……”  懷裏的身體一僵,但隨即放鬆了下來。  陸墨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雖然淩什麽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但眼下,淩就在他的身邊。  不管他做什麽,淩都會包容下來。  陸墨想起他從前對淩做的事,是那樣地過分,那樣地惡劣,但淩卻沒有一絲反抗。  在不知不覺中,陸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他確認了這樣一個事實。  【不管發生了什麽,淩都願意陪在他的身邊。】  而在此之上,淩還有一個尤為特別的點。  或許是因為出眾的實力,又或者是因為他經曆了太多,不論是遇到什麽情況,他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陸墨身邊,甚至還有心思和陸墨開玩笑。  就好像,他永遠不會被擊倒。  他就像一個永恒不變的錨點,不知不覺就吸引了陸墨。  陸墨低著頭,嘴角忍不住翹起。他悄悄伸出手,在隱蔽處撓了撓淩的後頸。  “……”  淩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低下頭,隻見陸墨微微側過臉,左眼閃閃發亮地看著他。  他無聲地張開嘴,狼狽道:“不行……”  陸墨:ovo  他靠近淩的耳朵,輕聲道:“你不要出聲。”  可是他的手卻落下來,輕柔地滑過淩的背上,那隱蔽的一條縫、隙。那裏正是雌蟲平時藏匿翅膀的地方,遍布著豐富的神經末梢,隻要輕輕一碰,就能帶來十分清晰的觸感。  這是十分惡劣的行徑,但陸墨此時卻進入了十分奇怪的情緒裏。  或許可以稱之為:恃寵而驕。  淩冷不丁地抖了一下,喉嚨裏發出模糊的嗚、咽聲。  聲音很小,雄蟲或許注意不到,但雌蟲卻聽得清楚。米諾奇的雌蟲還在開車,不能回頭,擔憂地說:“怎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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