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衣從兜裏摸出一顆糖:“很好,獎勵你。” 他下床做飯,和沈一起研究如何用簡單的工具煮出一鍋香軟的幹飯。 “我覺得水應該加到這,你覺得呢?”顧長衣舉著葫蘆瓢,側頭問沈。 沈很想表現得聰明一點,他的打算是“在顧長衣的教導下,慢慢恢複正常”,但煮飯超出了他的能力,隻能誠實地搖頭。 顧長衣:“那就試試吧。” 兩人圍著灶台,盯著一鍋飯,都沒有炒菜的打算。沈去搬了一把小板凳給顧長衣。 顧長衣若有所思:“你好像變懂事了。” 沈反省自己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顧長衣接著道:“一定是我教導有方。” 顧長衣懷疑是沈威把沈關在這裏,才把人關傻的。一個人從小沒有受到任何教育,沒有與人接觸,兩分傻也會變成九分傻。沈長成這樣,說明底子還是不錯的。 他多教教,假以時日,一定能跟正常人一樣生活。 米飯熟了,顧長衣激動地揭開鍋,收獲了一半鍋巴。 “鍋巴好啊,蘸蘸醬油還能當菜吃。”顧長衣底氣不足地把鍋巴鏟起來。 沈飛快捏了一塊放進嘴裏:“好吃。” 顧長衣彎起眼睛:“我們吃完去買東西吧。” 賣衣服的錢,加上從船老板那兒得到的一兩銀子,他又有錢了。 不想屋裏再進老鼠,就必須買兩個大缸存放米麵,密封性比較好。 他和沈廚藝差,在摸索出正確的炒菜方法之前,買點肉鬆和鹹鴨蛋湊合,配上水煮青菜,葷素均衡。 沈搖搖頭:“不去。”他看不出顧長衣到底肚子痛不痛,隻能讓他多休息,最好是睡著,這樣他就可以給他揉揉。 “你累了,要多睡覺。” 顧長衣有些驚訝,沈居然知道疼人,他心裏暖暖的,笑道:“好,聽你的。” 但是存放米麵的大缸還是要買的,顧長衣揣手站在院子門口,等一個有緣人路過。 侯府的花匠扛著鋤頭經過,顧長衣叫住他:“師傅,有償幫個忙。” 侯府之中,沒有人會主動搭理沈,花匠猶豫了下,想到最近侯爺對於顧長衣和沈放任的態度,或許可以幫個忙賺個酒錢,便走近一些:“什麽事?” 顧長衣:“花園裏這些花盆都是師傅您挑的吧,真好看,能否請您幫我跑腿買兩口缸?” 他拿出一塊碎銀:“多的給您買酒喝。” 花匠:“就買兩口缸?沒別的?” 顧長衣:“我用來放米麵,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以再幫我買一些果樹苗嗎?” 這兩件事對於花匠都不難,他有相熟的果農和窯廠,說一句對方就自己送貨上門了。 見顧長衣態度友好,花匠應下兩件事,“幫你買可以,別往外說啊。” “行。” 很快,顧長衣要的東西便運到門口,他指揮沈去搬進來,把米麵都放進大陶罐裏保存。 沈有點遺憾,老鼠不來,顧長衣就沒理由住他屋了。 顧長衣跟花匠借了鋤頭,選了三個點讓沈挖坑。 “柿子樹,蘋果樹,桃樹。”顧長衣撐著下巴看沈挖土,“等它們長大了,夏天我們就能在樹下乘涼吃桃,天氣轉涼時,還能吃到蘋果和柿子。” “我們還能曬柿餅!”顧長衣分享為數不多的生活技能。 沈動作一頓,百年樹木,種樹是一種長遠的規劃,從小樹苗到開花結果,至少要五年時間,這是不是證明自己在顧長衣的未來裏? 他看著暢想吃桃子的顧長衣,握緊了鋤頭,用力鏟了一塊土,一次一個大坑。 他被顧長衣傳染了,眼前仿佛浮現一塊塊澄紅流糖的柿餅,還有雪白的糖霜。 他有自己的糖了,隻能他一個人舔。 皇天後土見證,這三棵樹種下去,他要顧長衣一百年。 “阿秋。”顧長衣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小樹苗要經常澆水,特別是天氣熱了,第一年它會比較脆弱,你要注意一些。” 沈聽出了言外之意,火熱的心髒瞬間被潑了一盆冷水:“我不會澆。” 顧長衣:“這不是很簡單?” 沈強調:“你要和我一起,不然它沒水喝。” 顧長衣隱隱約約聽出了一絲威脅的意思,然後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沈會什麽威脅,拿果苗的生死威脅他嗎? 顧長衣:“我當然和你一起,但是有時候我要去出去掙錢,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在家照看它們。” 沈眉心一跳,他光顧著心疼顧長衣,忘記了顧長衣還會繼續打工這件事。 再讓顧長衣搬一次磚,他幹脆把侯府燒了帶顧長衣遠走高飛。 他想到了顧長衣去買衣服的那家衣店,不如讓現在的掌櫃回家探親,雇顧長衣為臨時掌櫃? 作為臨時掌櫃,店裏的衣服可以隨便挑隨便穿,趁機解決顧長衣的衣服都是錢華榮買的這個問題。 從錢華榮和顧長衣的對話中,不難看出顧長衣喜歡逛街買衣服,應該會很喜歡在衣店當掌櫃。 一舉多得。 沈蹲下,將果苗端端正正地栽在坑裏,用手撥土覆住。 顧長衣伸腳過來,把土踩實,假裝自己參加了勞動。 “好了,澆點水。” 話音剛落,沈就跑到井水打水,好像慢一步打水的活兒就會被顧長衣搶走。 顧長衣覺得非常暖心,十分享受,直到他第二天想出門也被沈阻止。 沈表情不讚同,怕顧長衣又出門幹活:“姑姑說,要休息五天。” 顧長衣:“可是我已經不累了。” 沈:“不行,就要五天。” 顧長衣講道理:“我要出門打工掙錢,如果我不掙錢,就不能給你買好吃的雞腿和荷花糕。我出去一會兒,中午就回來,到時候給你帶個雞腿。” 沈定定地看著顧長衣,如果他們變得有錢,顧長衣是不是就不會拖著虛弱的身體出門謀生了? “我不要吃雞腿和荷花糕了。”他伸手捂住肚子,一言不發轉身往自己屋裏走去。 顧長衣說實話:“掙錢很簡單的,我隻要動動手指,就有錢了。” 沈不為所動,走得更快了。 簡單?哄傻子呢。 他雖然沒親眼看見顧長衣搬磚,但是顧長衣手上的傷口反應了一切。 暗衛說顧長衣那天晚上在玉頂山,突然變得非常虛弱,白天能扛能挑,晚上連石頭都推不動,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現在想來,顧長衣是那天晚上來月信了。 據說,有些女子這個時期脆弱異常,上吐下瀉,風吹都會頭疼。顧長衣體能變化劇烈,說明受此影響巨大。不舒服還在推石頭,性格相當能忍,沈已經不相信他表現出來的輕鬆了。 總之,這幾天他不會讓顧長衣出門掙錢的。 沈甚至後悔,天底下那麽多山,他當初怎麽選了離京城如此近的玉頂山試炸藥。 顧長衣見沈不信,跟在後麵解釋,他撓了撓臉蛋,不知道怎麽說清楚。 不解釋不行,沈要是不吃他買的東西,那他錢掙給誰花? 無涯境當然不能說,沈太單純,萬一被人套話,秘密就藏不住了。 “真的隻要動動手指……”顧長衣搜腸刮肚,伸出一根手指比劃。 真的,就這麽簡單! 沈猛地站住,胸口氣得一突一突地跳。 動動手指? 沈懷疑自己是不是見識短淺,他隻聽說過“動動手指勾引男人”,難道顧長衣還想效仿上次,跟別的男人吃飯,然後打包回來給他? 他絕不允許。 顧長衣差點撞上沈的後背,見他似有怒色,有點茫然,咋還越哄越生氣。 想到沈是因為心疼他,顧長衣倒也沒覺得不妥,他掏心掏肺地對沈,沈要是無動於衷,那才叫人吃驚。 他拍了拍沈的肩膀,摸出一顆糖:“吃糖,不生氣了。我今天呆在家裏,我們一起給小樹苗澆水,好不好?” 沈垂眼看著那顆糖,顧長衣好像很會藏東西? 上次三塊荷花糕也是,藏在哪裏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沈:“我吃糖,你睡覺。” 顧長衣沒法,隻能躺回床上睡回籠覺,沈忙裏忙外,一會兒給他倒水,一會兒給他捏腿,還問他要不要換套衣服,他可以馬上洗。 真賢惠啊,娶妻當如此。 腿被捏得太舒服,顧長衣沒有困意也被催生出慵懶感,閉上眼睛,陷入小憩中。 沈漸漸放開手,出去關上門,回到自己屋裏,踹了腳地道。 暗衛立即出現,沈吩咐了一些事:“長衣睡不久,半個時辰內辦好。” “是。” …… 屋簷下一塊柴掉落在地,聲音吵醒了淺眠的顧長衣,他下床喝了口水,下意識找沈在哪。 “沈?” 奇怪,怎麽不在院中? 大門半合,一個人影從外麵跑進來,像是沈。 顧長衣一朝被蛇咬,萬分謹慎,端著一臉高深站在那兒,等對方主動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