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遠一時間說服不了他,無苦跟無心又向來聽他的話。最後還是北宣上前,歎了口氣,“玄清大師,若是身體受不住,不要強撐,我們立刻停下來原路返回。” 他真的沒有強撐……隻是看著幾人憂心忡忡的關切模樣,玄清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應下。 眾人這才收拾東西,準備重新上路。 隻是現在馬車也毀了,玄清這副模樣肯定不能單獨騎馬,北宣牽著自己的馬過來,溫聲道:“大師可介意與我共乘一馬?” 玄清還沒說話,一直守著他的無苦悶聲不吭,突然彎腰將玄清抱上了自己的馬。 他手腳極快,隨後自己翻身上馬坐到後麵將他抱穩了,才道:“不用,師父跟我一起。” 剛反應過來的玄清:……草! 這瓜娃子什麽時候力氣這麽大了? 北宣這才正眼打量了一眼一直安靜的跟在玄清身邊的小和尚。無苦這段時間身量拔高的尤其快,在青禪寺的時候,日日跟著眾僧挑水練拳做早課從未落下。雖然力量有所增強,不過時日不長,所以身形到底還是消瘦了些。 北宣看著他似笑非笑,聲音卻是溫和,“路途迢迢,隻怕小師傅騎馬帶著兩人會很艱難。” 除了玄清以外,無苦對誰都是淡淡的,此時看著北宣臉色有些冷,“我騎術很好。” 北疆多草原,作為草原上騎馬長大的人,騎術自然不差。 氛圍莫名的僵持,眾人也跟著看過去一頭霧水。 玄清不得不開口,“多謝北宣施主好意,無苦的騎術尚可,就不勞煩北施主了。” 他都這樣說了,北宣也就笑著點了點頭。 玄清麵上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裏小羊駝聽了都一臉的草。 他想一個人騎! 當然,也就想想…… 不過到了下一個落腳點,也不知道北宣從哪裏又置辦了一輛馬車。 馬車裏鋪上了厚厚的軟被,這馬車比原先那輛大得多了,大到玄清可以在裏麵躺著翻滾。 那還騎什麽馬呀!顛的屁屁痛,還是坐馬車好! 不過北宣卻在此時跟他們開口告別,“兩位大師,在下還有點事要去辦,隻能論經大會上再見了。” 玄清施了一禮,也沒有強留。畢竟那些刺殺北宣的殺手一次不成,肯定還有下次。想必北宣也是想到,他現在跟他們一起走,互相都是拖累。 南朝大多人崇尚佛教,當今聖上尤甚,北宣這次大概是奉命來接空影去王都講經說法。而會刺殺一朝皇子的殺手,隻怕背後之人的身份也不簡單。 不過……這跟他有什麽關係? 玄清舒舒服服躺在馬車裏,手邊還有北宣放的好幾盒各色點心。 他隻要安安心心做個好和尚,攢滿功德值就能功成身退了! …… 另一邊,北宣的護衛遞給他一封密信,悄聲耳語,“殿下,王城傳來消息,陸家那位親自來了。” 北宣挑了挑眉,看完信後用內勁粉碎揚手灑了,冷笑道:“大哥還真是,契而不舍呀。”第11章 北宣一行人跟玄清他們分開走,北禦騎著馬還是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三哥,我們為什麽不跟大師一起走?” 北宣看了他一眼,安撫道:“大師自己走,更安全。” 北禦想了想也對,神色卻垮了下去,“父皇為什麽一定要請空影去王都?相國寺不是有很多和尚了麽?” “慧慈大師圓寂後,王都沒有一位大禪師坐鎮,空影盛名在外,正合適。”北宣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淡淡,“請他去,即是體悟佛法,也是駕馭民心。” 北禦微微側頭看他,有些固執的道:“那請玄清大師去不行麽?我喜歡他。” 北宣一愣,他這個弟弟很少有這麽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半晌,他笑了笑,話說的模棱兩可,“也許後麵會,但現在,還不行。” …… 另一邊,玄清四人腳程極快,他們一路趕到落霞寺山門前時,距離論經大會還有三日。 玄清除了麵色蒼白幾分外,其他已經毫無影響了,不過玄遠他們隻覺得以他的性格就算有不舒服也不會說出來。因此一路上格外關照他,事事都不允許他插手。 玄遠此時上前兩步,拿出請帖遞過去,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師父,青禪寺玄遠玄清,前來拜寺。” 近年來,落霞寺算是南邊第一大寺了,看看人家這雄偉壯觀的前門,氣勢磅礴——看起來就很有錢! 就連山門前的小沙彌都穿著嶄新的僧衣! 反觀玄清他們,一襲僧袍洗到泛白,幸而玄清眉目如畫,風姿卓然,格外有幾分世外仙僧的風骨。 “幾位師父稍候。”那守門的小和尚看了請帖,又看了他們幾眼,這才行了一禮,轉身往寺裏走去。 四人等在山門前,無心最是活潑,左看右看,一陣感歎,“師父師叔,人家這寺廟好大呀……看起來金碧輝煌的……” 青禪寺也不算小,隻是相比起來,年久失修,有些蕭條。 玄遠一臉嚴肅的敲了敲他的腦袋,“無心,出門在外,注意言行,為師說的都忘了?” 無心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見玄清也看著他淡笑不語的模樣,不由得雙手合十,老老實實應了個“是”。 他們四人在門外等了有段時間,那進去通報的小和尚才出來。不過他依舊是一個人,隻是道:“幾位師父,弟子帶你們去住的地方,請跟我來吧。” 玄遠跟玄清對視了一眼,玄清心有所悟,但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笑了笑道:“有勞了。” 跟在後麵往裏走,越走越偏。無心再怎麽粗心,也察覺到不對了。他們好歹是一方禪寺的使者,又是受了邀請過來的,不說要住持來迎接,但派個能管事的大和尚來不過分吧?怎麽現下隻有一個守門的小沙彌帶他們進去? 無心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位師兄,我們師父師叔可是接了請帖才來的,怎麽不見你們寺廟其他人來呢?” 小和尚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道:“今日法事繁忙,師父師兄們還在佛堂誦經……” 無心聞言卻有些憤憤不平,這不擺明看不起他們呢? 他剛想開口,一邊的無苦拉了他一把,神色淡淡的搖了搖頭。 他隻好不情不願吞下話頭,閉上了嘴。 玄清倒是無所謂,來之前就猜到了這次可不僅僅是探討佛經那麽簡單。 他一路往裏走,似乎還能聽到前院佛堂人聲鼎沸,遠遠就能看到香火繚繞。這番盛景不是僅僅靠他前段時間宣揚起來的青禪寺能比的。 “幾位師父,住處到了。”小和尚將他們帶到一處禪房前,頓了頓道:“這幾日諸多佛寺的師父們都來了,禪房不夠用,幾位師父可能要共住一間……” 玄清微微一笑,“無礙,多謝這位小師父了。” 小和尚也不是第一次帶路了,但如此俊美出塵又慈眉善目的玄清,讓他不自覺有些不好意思。 先前他去通報的時候,師父師叔一聽隻來了青禪寺方丈兩個弟子,就讓他直接帶他們去後院西邊禪房。那邊潮濕陰冷,一般都沒什麽人住,不由得有些愧色。 他也是聽過玄清的名頭的,畢竟對方年紀極輕就已經對各類佛經倒背如流,醫術精湛,心善如佛…… 玄清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關切的道:“小師父可是有什麽難處?” “沒……”小和尚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他指了指另一邊,“熱水在那一頭,可能需要你們自己去打水。” 他說完咬咬牙跑了。 幾人一頭霧水,隻能自己推門而入。 一進屋隻覺得房間內有一股陰冷的濕氣,玄遠不自覺皺了皺眉,“這個房間感覺久未曾住過人了。” 無心上前幾步,摸了摸潮濕的被褥,不由得氣憤,“這被子都快發黴了,師叔本來身體就沒好,又睡在這種地方怎麽行!” 他嘟囔道:“那個空影還說是什麽少年神僧,我看也太欺負人了,擺明就是想讓師叔生病了,到時候論經大會上輸給他……” “無心。”玄清及時叫住了他。幸好這邊偏僻少人,他這話若是讓其他寺的和尚聽到傳了出去,隻怕不知道要編造出多少閑言碎語。 他撚著佛珠,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修行之人怎可太過在意外物。等回寺後,你要多抄幾遍《般若心經》,學會靜心,學會五蘊皆空,你看無苦……” 同樣是教育他,但玄清說來聲音潺潺如水,清澈舒適,無心撓了撓頭,道了聲:“弟子知錯了。” 頓了頓,他又道:“弟子也不是在意自己住的地方,隻怕師叔您住不好傷身體……再說,無苦師弟肯定也是在意的!他才不會讓師叔住這種地方!” 他說的振振有詞,正好無苦這個時候打了熱水回來,準備給玄清泡泡腳。聞言看了眼無心,他一語不發,隻回身去把不知道啥時候帶的湯婆子灌滿了熱水放在玄清被窩裏。 “你還帶這個?”玄清微微瞪圓了眼,有些驚訝。 無苦點了點頭,“師父你手腳有些寒氣,總是睡不暖和,晚上抱著這個睡會舒服些。” 無心暗暗翻了個白眼,隻覺得無苦這家夥看起來悶不作聲的,討師叔歡心這一點上倒是花樣百出。 玄清麵上感動,心裏想的卻是——這家夥怎麽知道他晚上腳冷?……細思極恐!第12章 玄清泡了個熱水腳又踩著暖呼呼的湯婆子,一夜好眠。 第二天,雖然是在落霞寺,但四人還是早早起來在自己的禪房裏做完早課。 隻是一直快到晌午都還沒有人送齋飯來。 無心肚子餓的咕咕叫,他最先受不了,拉著無苦小聲道:“走,我們去看看有沒有吃的。” 無苦看了眼閉目打坐的玄清——雖然師父什麽都沒說,但也肯定餓了。 他點了點頭,起身跟著無心去找廚房。 兩人一路問詢,等到了廚房時,裏麵已經沒什麽人了,隻有一個提著食盒準備送飯的小和尚。 無心眼前一亮,忙上前施了一禮,“這位小師父,我們是青禪寺來的弟子,請問齋飯是在此處領麽?” 那小和尚打量了他們一眼,目光掃過兩人泛白的僧衣,神色有些倨傲,他指了指身後案板邊的格子,“在那裏麵,自己拿。” 無心趕忙道謝,上前兩步打開蓋子,一股難聞的餿味撲鼻而來,他愣了愣,青禪寺再窮,白米白麵還是味道正常的。他看了眼小和尚,有些不敢置信,“你們……早飯就吃這個?” 小和尚有些不耐,“出家人不重口腹之欲,你一個和尚都不明白麽?這麽在意吃的東西還怎麽修行?” 他說著轉身走了,嘴裏暗暗嘀咕,“一個貧窮小廟來的窮酸和尚,難道還想吃大魚大肉?” “我……”無心聞言快要被氣死了,他發現自己還是修煉不到位,既沒有玄清師叔的淡然氣度,也不會隨口引用佛經懟死對方!怎麽到了這個地方,哪哪兒都受氣! 無苦神色冷沉,一直沒有說話。 無心歎了口氣,“現在怎麽辦?難道真要拿這幾個餿掉的饅頭回去給師父師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