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了彼此最青春年少的時光,也沒有欠缺考慮的瘋過鬧過。 池妄的行為很幼稚,甚至有些莽撞,站在醫生的角度蘇斂能吐槽出三十句狠話不帶喘氣兒。 但此時此刻,他感受著旁邊的人身上持續傳來的溫度,什麽都說不出口。 少年總是肆意妄為,神采飛揚,大概永遠沒有煩心事,不用擔心明天和未來。 並肩跑步的時候,他們踩上同一片水花,好像距離十七歲的池妄,就更近了一點。 很久以後,蘇斂再回想起來這一天的場景,才明白這份退後底線的妥協,其實是沒來由的心動。 “算了,懲罰結束,明天好好上課。”李國慶被這群崽子折騰得不行,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他大手一揮,又把人招呼回來:“趕緊回宿舍衝個澡,別感冒。” “謝謝老師。”顧安久隔著遠遠的距離,衝他揮了揮手。 幾人倉皇地躲進操場旁邊的過道,渾身全濕,順著小路往宿舍走。 回想到剛剛提前結束的受罰,蘇斂抬手抹掉臉上的雨水,低聲說:“老李人挺好的。” 顧安久點頭附和:“老李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才舍不得妄爺真帶著傷口跑完。” “我又不是為了苦肉計才跟你們一起。”池妄笑著勾住三人的肩膀,一副君攬天下的架勢,“是兄弟,就要一起享樂,一起吃苦。” 心係傷口,蘇斂側頭看了一眼他的胳膊:“回去趕緊拆了繃帶,重新包紮。” 池妄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小臂:“沒事兒,我身體好,扛得住。” 回了宿舍,蘇斂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先拎出了醫藥箱,往小桌上一放。 潮濕的繃帶被重新拆開,露出有些濕漉漉的傷口,果然還是沾了水。 他抿了抿唇,到底什麽也沒說,把新的繃帶卷在手臂上,沉默上藥。 “生氣了?”池妄垂著睫,用腳尖碰了碰他的小腿。 蘇斂視線專注在傷口上,沒太分心:“沒。” “那你怎麽看上去不大高興?氣我沒聽你的話?” 池妄這人看著大大咧咧,心思倒是比誰都細,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他又說:“雖然氣得不行,但是又被同甘共苦的擔當感動了,所以沒有阻止,對吧?” 蘇斂無奈:“話都被你說完了,我要說什麽?” 想起蘇斂之前說過的那句”我沒有朋友”,池妄垂眼輕笑道:“老李嘴硬心軟,你也是。臉上比誰都冷,動作比誰都輕。說真的,別人沒當你朋友,都是他們的損失。” 聽出安慰,蘇斂心裏一軟,照單全收:“知道了。” 門口敲門聲響,池妄起身開門,沒來得及反應,一堆男生熱熱鬧鬧地蜂擁而入。 有些拿著串兒,有些抱著飲料罐,個個推搡著往404裏湧,跟趕場似的。 蘇斂:“………”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人類返祖現象。 池妄揚聲勾住一人:“你們幹嘛呢?” “聽說了你們的壯舉,把來鬧事的大哥揍得屁滾尿流,不愧是我們三中一霸。” 為首的男生叫齊天,是六班的體委,“剛聽說你們罰圈回來,幫你們接風洗塵,慶祝大勝。” 池妄樂了:“這有什麽好慶祝的。” “特別長臉,人家都說我們三中的都是死讀書的眼鏡呆子。這事兒一出,估計以後出去都沒人敢小看我。”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接上話,順手往他手裏塞了罐冰可樂。 蘇斂站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觀,心說池妄這人緣是真的好。 “我們三中學習是最吊的,打架也是最狠的!就是牛逼!” 一群男生烏泱泱的喊著口號隨便往地上一坐,橫七豎八繞了好幾圈。 顧安久聞風而動,從隔壁趕過來:“我操,你們有吃的不叫我!” “敲你門了,你沒在,宋嘉詞說你在洗澡。”齊天大氣分享過去一根烤腸,“打架累了,給你補補。” 池妄坐在高凳上,手裏捏著那罐冰可樂,側頭看蘇斂:“剛淋了雨,你要不先去洗個澡?” “沒事兒,我身體好,扛得住。”蘇斂學他十分鍾前的台詞。 池妄從旁邊架子上扯了條毛巾,搭上濕漉漉的腦袋:“那先把頭發擦幹。” “哎喲,怎麽沒人幫我擦頭發。”顧安久摸著自個兒的腦袋,陰陽怪氣,“認識十幾年的朋友,也就不過如此。” 池妄斜睨:“你幫我包紮了麽?” 一句話堵住了小胖子的嘴,憤憤不平往嘴裏塞了一大塊肉。 有人提起了蘇斂的名字:“斂哥也是厲害,成績那麽好,揍人還這麽絕,文武雙全,果然是我們三中的神!” 這話誇的,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往下接。 蘇斂拎了罐芬達,鐵罐伸過去碰了一下:“謝謝。” “不愧是斂哥,人狠話不多。”齊天豎起大拇指。 一群少年人七嘴八舌的聊起那天夜晚的戰鬥,顧安久比手畫腳的還原現場,添油加醋,說辭越發誇張。 恨不得把自己誇成呂布在世,項羽重生。 蘇斂慢吞吞地喝水,聽著他們瞎聊,懶得插話,但不尷尬,還算舒適。 池妄時不時地幫他拿串兒,低聲說:“是不是覺得無聊?” “還好,他們挺逗的。”蘇斂抬眼看向那群鬧哄哄的男生,轉學過來不過半個多月,很多人連話都沒說上過兩句,很是陌生。 他一直獨來獨往慣了,覺得也沒什麽太大必要非要產生交集,以前在八中的同寢,也不過點頭之交。 池妄微微靠著他的肩膀給他科普,誰之前幹了什麽記憶深刻的大事兒,這些不太熟悉的麵孔好像就變得鮮活起來。 他好像在悄無聲息中,被自動納入了六班,成為很普通又不可或缺的一員,感覺也還不賴。 “你怎麽能跟誰都好?”蘇斂抬眸問他,“每個人的特點你都記得?” 池妄彎了彎眼睛,滿臉風騷:“哦,我朋友太多了,你吃醋?” “吃你大爺的醋。”蘇斂變了臉,猛然被串兒上的辣椒嗆了一下,一陣猛咳。 這人總是三句話就扯遠,永遠沒個正經。 池妄曲腿,踩在高腳凳上,彎腰拍他的後背:“你慢點兒,要喝水嗎?” 蘇斂漲紅了臉,沒來得及回話,剛張開嘴,又是幾聲咳嗽。 旁邊幾人手忙腳亂找空杯子,接白開水,一片混亂之中,不知誰把小茶幾上的電子喇叭碰到了地上。 啪嗒一聲,後座開關打開,折磨了池妄一早上的聲音開始在404毫無感情的平緩播放。 “吾日三省吾身,今天學習了嗎?今天鍛煉了嗎?今天早睡早起了嗎?” “不要懶惰,不要墮落,不要貪圖享樂,趕緊起床上課。” 池妄:“………” 蘇斂:“………” 房間裏陷入短暫的寂靜,隻有喇叭帶著電流聲,把令人羞恥的鬧鈴毫無感情的播報。 “妄爺,你這鬧鈴內容夠嘲諷的,讓我等喝著飲料擼著串很是慚愧。” 齊天打破沉默,訕笑著指指點點,“你們這些人,今天都學習了嗎?鍛煉了嗎?早睡早起了嗎?就知道在這胡吃海喝,不要貪圖享樂聽到了沒!” 不知誰嘴欠接了下句:“聽到了,明天起,不懶惰,不墮落,好好學習,起床上課。” 眾人東倒西歪的大笑,池妄無比尷尬,伸手去按喇叭開關。 然而,原本播放三遍停止的聲音,開始再一次地循環播放。 林衍:“等等,這聲音……” 蘇斂心跳停拍。 宋嘉詞:“有、有點兒耳熟……” 蘇斂呼吸凝滯。 鬧鬧嚷嚷中,顧安久平地一聲驚雷:“這不是斂哥的聲音嗎?肯定沒聽錯,是斂哥吧?” 十來個男生跟按下了啟動鍵似的,齊刷刷扭頭,視線定格在臉頰漲紅的人身上,視線複雜紛呈。 蘇斂按著咳得不行的胸口,心想,忘了占卜,今天大約也是大凶。 莫名其妙的,腦海裏回想到很早以前看電影時看到的一段話。 人,什麽時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死亡。 有人說是被子彈打進心髒的時候。 有人說是被人遺忘的時候。 而自己的死亡隻有一種,就是在全班男生麵前社死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妄爺:老婆,不如我們殉情吧 酷哥:想拿把刀先砍點什麽再自殺第18章 chapter 18 蘇斂輕輕歎了口氣,這座城市常年起霧,天氣悶熱,大概不太適合他。 不如借著這大凶之日,連夜搬家拉倒。 火星大概過於接近…… 奧特曼是住哪裏來著? 池妄側頭,臉色凝重地看向蘇斂,生怕這位酷哥想不開,當場屠殺全班。 好好的個慶功宴搞成命案現場,鮮血四濺,那就不太合適。 他伸手按掉開關,胡亂找補:“亂說什麽,怎麽可能是蘇斂的聲音,隻是碰巧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