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妲己]:網吧天台吧,我現在馬上過去 看到消息,蘇斂冷著表情穿上衣服起身,從小巷出去,打車前往網吧。 他覺得惴惴不安,總感覺像是有大事要發生。 那些卦象到底指向了什麽,他想不出緣由。 車停在夜色門口,蘇斂懷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快步下去,抬步上梯。 路過網吧門口,大門封鎖,看到裏麵一陣亂糟糟的,像是剛被打劫過。 有工人正在裏麵搬運,蘇斂揚聲叫住人,問道:“今天怎麽沒營業?休息嗎?” “還營什麽業啊,一個月前都賣了。”那人隨口應了一聲,又勾下頭招呼同事繼續搬運。 賣了?池妄辛辛苦苦的心血,怎麽能說賣就賣? 蘇斂站在門口愣了神,看著逐漸空曠的網吧,他心髒一點一點的收緊。 所有的指向好像都是預兆暗示,或許已經發生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等了近二十分鍾,池妄才匆匆趕到。不過是小半個月不見,那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眼底一片青黑,身上的衣服也布滿折痕,看上去不修邊幅。 “你……”蘇斂盯著人,落出一個字,又不知道該怎麽往下問。 池妄張了張嘴,扯了一個相當勉強的笑容:“你都看到了。” “網吧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又有事瞞著我。”蘇斂擰緊了眉心,跟著人上了天台。 穿過樓梯,抵達天台,池妄一直沉默不語,心事重重。 他斟酌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我爸媽出事了,之前是缺錢,網吧有我投了一半,就跟林衍商量賣了去補,但那點兒錢幾乎就是杯水車薪。後來才知道,問題比我想象得還要嚴重。” 蘇斂指尖收緊,最近一直在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 隻是,池家怎麽會缺錢? 六月的時候,池邊海還在鋪張浪費大宴酒席,不過是兩個月不到,好像瞬間就變了天。 聯想到那晚上聽到的對話,蘇斂眉心跳了一下:“叔叔阿姨怎麽了?” 他心裏有一種隱隱約約的預感,即將說出口這件事大概會成為池妄性格和人生的重大轉折。至少現在這個人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看上去情緒低落,已經沒了往日那股肆意的狂妄。 不知怎麽的,看到這樣的池妄,蘇斂覺得心疼。 “他們要坐牢,預計判刑三四年。”池妄抬手抹了把臉,眉眼裏都是焦慮,“我不是想瞞著你的,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太可能,畢竟池家做這一行已經很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所以想著他們能夠解決,但現在看來,根本解決不了。” 蘇斂睫毛顫了一下,渾身僵住:“為什麽坐牢?” “我記得我爸說過,這幾個月搞了一個新公司研發醫療器械。以前他是經銷商,大概是想著自己做,多賺點兒錢。最近招募了一堆看起來很專業的博士團隊,幾乎把整個身家都投了進去,準備大型量產。結果團隊的領頭不靠譜,說是研發,其實是貼牌。他畢竟不是研發人員,沒有看出什麽破綻。” “量產後,他拿著新產品就去跟醫院談合作,有些醫院看出來端倪不肯要。他不知道原因,不忍心看著這大批產品就這麽打了水漂,畢竟錢全都投進去了,要是賣不出去,公司就會出現巨額虧損。” “我爸媽做了這麽多年,年近五十,根本經不起這種打擊。尤其是我爸,那麽心高氣傲雷厲風行的人,本以為事業會更上一層樓,結果碰上產品滯銷,很是焦慮。碰巧有兩家醫院主動提出私下返點,可以采購。那天,我們倆聽到的對話,大概就是他們倆在爭執返點的事。” “他們猶豫了很久,還是同意了。畢竟醫療行業,多多少少也會有灰色收入,隻是這次貼牌的器械被查出,返點金額巨大,連著兩個事情疊加在一起,我爸媽徹底垮了。” 一連串信息落入耳朵,蘇斂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發不出聲音。 他是醫生,完全清楚售賣貼牌器械並且私下送錢的後果。 藥監局、公安部門、檢察院、法院多方介入,如果被發現,大案當頭,數罪並罰,結果隻有一個,就是如池妄所說。 池家家大業大,全盤投入一個新的公司,涉及的金額鐵定不小。 想到這裏,蘇斂心髒猛然停了一拍:“可是叔叔並不知道是貼牌是不是?那個領頭應該是負主要責任?” “我爸媽都不是主要嫌疑人,假冒偽劣判刑隻有一年,配合繳納高額罰款就行。但因為醫院返點金額太高,罪名被判定為行賄。” 池妄歎了口氣,整張臉上壓不住的煩躁,“我最近求了很多以前他們的朋友,沒人能幫得上忙,他們倆已經被關押了,判決很快就下。” 蘇斂怔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為什麽才兩個月就變了天。 明明之前考試結束的時候,看上去順風順水,無比太平,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麵對這樣突然的變故,池妄一個學生,又能夠做什麽。 “池哥………”蘇斂很是心疼的看著他,感同身受著他的痛苦,不明白為什麽要把這麽多的事情壓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身上。 眼前的人還強撐著笑意看著自己:“沒事兒,不用擔心我,還扛得住。” 蘇斂盯著日漸憔悴的人,好像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未來池妄的那些成熟和堅韌從何而來。 沒有人是一開始就懂事沉穩,不過是過早經曆了磨難,被迫成長。 父母雙雙入獄,傾家蕩產,家裏隻剩下一個初中的妹妹。那些年,他孤苦伶仃,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當初池妄被檢查出小細胞肺癌腦轉移,醫生診斷說是常年憂慮加上抽煙過度導致。 那會兒蘇斂還覺得奇怪,池妄在自己麵前從不抽煙,新開的公司也很快步入正軌,怎麽會導致那樣的結果。 直到此刻,聽完所有的內情,那些曾經的一切才找到了緣由。 碰到這樣巨大的變故,再自信肆意的人都會被打擊得麵目全非。 那個狂妄的少年在這些磨難中,一點一點被磨平棱角,變得懂事,變得沉穩。 他喜歡的池妄,如果是這樣換來的,寧願不要。 也才明白,為什麽池妄總是一年才回去一次,不是不想見父母,是不能常常見麵。 而不分晝夜那麽拚命的賺錢,不僅是為了給自己更好的生活,也是為了那個支離破碎的家。 那時的池妄也不過十幾二十的年紀,剛剛進入成年人的世界,卻已經扛上了如此沉重的心理壓力。 隻是,在他還沒有遇上池妄的日子裏,那個十幾歲的少年是不是一個人不停歇地抽著煙,壓著憂慮,陷入對未來無邊的迷茫。 光是想象那個孤身一人深陷黑暗的場景,蘇斂就心髒難受得厲害。 “池哥,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蘇斂眼睛裏起了一層霧氣,眼眶通紅的看著人,“我們明明說好了要同甘共苦。” “我怕你擔心,想著晚點再告訴你,隻是現在看來,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池妄抬手蹭了一下他的臉頰,“放心,雖然很難受,我沒抽煙酗酒,我記得跟你的約定。” 蘇斂無聲沉默。 大概池妄也意識到自己為什麽會生病的原因,才會努力克製自己。 他喜歡的少年,應該是平安順遂永遠肆意的,為什麽會遭遇這樣的痛苦。 蘇斂覺得難受,心髒疼得快要窒息。 他不要什麽成熟懂事了,隻希望池妄能永遠如十幾歲一般快樂。 指尖碰到口袋裏的表盤,蘇斂反應過來:“要不要試試時間回溯?” “手表?不是隻能跳躍一天嗎?”池妄記得之前蘇斂說過的設定,他也曾想過,但得知事情的時候已經過了一陣,區區一天,根本沒辦法徹底挽回。 蘇斂搖頭,表情有些難得的茫然:“我不知道,以前我試過撥回十二點前,心髒很疼,就沒有再多嚐試。但也許,其實是可以的,隻是要忍受住穿越的疼痛。” 第一次見到池妄的時候,在網吧留宿的那天他就曾經嚐試。 當時指針卡頓,就沒有再往下撥,那會兒不知道會有代價,隻是單方麵的以為回溯是二十四小時。 隻是現在,這個可能性,似乎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池妄眼睛亮了一下,低聲說:“那我們……那讓我來試。我身體好,我可以扛。” “你知道事件具體情況嗎?不然就算我們穿越回去,你爸爸大概也不會相信。”蘇斂沉吟了幾秒,“我們得盡可能搜集更多的信息,才能說服他。” “知道,我手機上有這件事所有的案情複述。”池妄摸出手機,點開相冊裏的掃描文件,遞給蘇斂。 密密麻麻的文字印入眼簾,蘇斂快速記住所有的關鍵信息,尤其是那幾個關鍵人名,在腦子裏反反複複過了兩遍。 “好,我看完了。” “蘇蘇,我是說萬一……那個指針帶來的後果並不隻是身體上的折磨………” 池妄想到這裏,神情又有些遲疑。 他抿了抿唇,很是艱難地出聲:“現在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四年判刑,要是這次跳躍回去你或者我出了什麽問題,我不敢想。” 蘇斂有同樣的擔憂,要是他們中間再有一個人有生命上的影響,跟上輩子一樣,又變成無意義的重蹈覆轍。 這個決定橫在麵前,實在是太難,他沒辦法下判斷。 天台上起了一陣風,吹起兩個少年額前的碎發,兩人站在原地,久久沉默。 蘇斂終於開口說:“我們試著撥一下,要是受不了就立刻暫停。如果眼睜睜看著這件事情發生卻無動於衷,我們……大概也不會安寧。” “蘇蘇。”池妄啞聲開口,抬手摟住人,把人抱進懷裏,“你害怕嗎?” 蘇斂抵著他的肩膀,很輕地點了一下頭,聲音有些哽咽:“怕,怕你或者我消失。” 他曾經體會過戀人離開的苦楚,鑽心刺骨的疼。不管兩人誰去撥動指針,另一個人都可能再一次承受那樣的痛苦。 但也知道強烈的自責感帶來的痛苦有多深,雖然對於回溯的結果未知,仍然想要池妄試試。 也許真的有用呢? 從前不敢麵對死亡,現在他想要奮力新生。 蘇斂喃喃重複道:“我們就試試,不行就立刻暫停,再想其他的辦法,好不好?” 池妄沉默了很久,真的很怕出現意外,如果自己出事,不能想象蘇斂要如何去麵對自己的再一次離開。 隻是家裏現在這樣的狀況,為了收拾這破攤子,那和蘇斂的未來又要怎麽辦? 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閃過,他頭一回覺得自己茫然無措。 良久,他才開口說:“那在撥動指針之前,我們要不去去求一下神佛。” 蘇斂樂了,彎著眼睛說:“你現在也開始信這個,被我影響了是吧。” 池妄心裏歎了口氣,無論如何,求個心安。 兩人從天台下去,上了出租車,車輛在擁堵的車流中漫無目的的閑逛。 池妄敲著手機屏幕,心裏亂糟糟的,突然更改了地址,前往池家別墅。 蘇斂有些疑惑:“你家沒人了吧,去那裏幹什麽?” “我去拿個東西,很快。”車停在別墅門口,池妄飛速下車,朝著大門內跑去。 門口的花園雜草叢生,看上去很久都沒人打理,曾經光鮮的池家跟著這些枯萎的花一樣,變得落敗。 也許這套房子,在不久之後也會被收回。 蘇斂掐了掐手心,心裏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