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對麵無人,他卻垂下雪白眼睫,輕聲道:“這局是我輸了。”  對麵自然沒有應答。  釋無機抬起眼,目光投向了山嶽之外,不知望向了何方。  若要若無的歎息聲伴隨著紫桑花香攜風而去。  而那個人,不會再回來了。  ……  越往南走,天氣也就愈來愈暖和,等到進入南疆境內時,殷懷已經不需要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了。  他下了馬車,殷譽北早就立在他跟前,準備伸手扶他。  他背後便是南疆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  殷懷明白自己已經踏入了南疆的土地,從現在開始他便徹底和過去告了別。  他注視著殷譽北,見他嘴角微微揚起,漆黑的眼裏添了幾分柔和。  他朝自己伸出手,放緩了語氣。  “回家吧。”  不知為何殷懷想起了當年初次見到他時的場景,那時他還是個半大的少年,趴在窗前幸災樂禍。  下一秒一雙漆黑冷淡的眼穿過人群直直的朝自己射來,恨不得將他牢牢地釘在原地。  那張臉不知為何和現在眼前的這張臉逐漸重合。  殷懷對上了他同樣漂亮,卻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緩緩伸出了手,望著他,眉眼彎彎。  “嗯,我們回家。”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撒花,之後會不定時更新番外,之前答應的免費番外也會寫,放在圍脖,搜id晉江甜彌彌感謝在2021-07-3000:55:57~2021-07-3101:16: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fy10瓶;茶食、小劇5瓶;路星辭yyds2瓶;清婉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76章 番外1  被送往明鏡台的時候,釋無機剛滿七歲。  那時他還不叫釋無機,至於叫什麽他也記不清了,對他的父母也沒什麽印象。  他隻依稀記得他們似乎很害怕自己。  因為據說當時生他的人懷自己時夢有異像,有金蓮菩提托生化形,找了神婆解夢說是天生神胎,有仙人轉世托生。  當時已經足月即將臨盆,隻能先將他生了下來。  等看到他的樣子後,接生的穩婆險些嚇個半死。  隻見手裏的嬰孩發絲銀白,唇色極淡,連眼睫都是雪白無比,閉著眼,神色安靜。  他並沒有像尋常嬰孩般啼哭出聲,如果不是睫毛輕輕顫動,險些讓人以為是死嬰。  等他再長大一些,他的父母愈來愈覺得不對勁。  因為他們覺得他根本不像是個人。  人的情緒都是與生俱來的,從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開始,這個孩子屬於人的情感便似乎被剝奪了。  別的小孩會哭會笑,會躺在父母懷裏撒嬌,他卻像是天生感知不到絲毫情感,總是木著一張臉,那雙眼黑漆漆的,空洞的嚇人。  鄰裏鄰居說起他時隻會委婉的說一句安靜過頭了,但是他們知道,這絕對不正常。  因為他連開口說話都不曾有過,更別提叫他們爹娘了。  於是他們想起之前的胎夢,不由信以為真,對這個孩子也是敬畏驚懼,唯恐半點惹了他不快。  等到再大了些,他還是沒有開口說話,也不願和同齡人玩,隻安靜的坐在村口大樹下,望著天,也不知道天上有什麽好看的。  直到有一天他照常安靜的坐在大樹下,一個奇怪的人走到了他的跟前。  那個人也是渾身雪白,身著白袍,靜靜地看著他。  他歎了口氣,撫上他的發頂,“原來在這,讓我好找。”  他沒有對眼前忽然冒出的人來曆產生疑惑,隻望著他,不說話。  從那天起他就被那個人帶回了明鏡台。  明鏡台的人告訴他那個人是國師,還告訴他,他被領回來也是因為國師自知時日無多,所以才會入世尋找下一任繼承者。  曆任國師都必須無情無欲,因為他們知天命,能卜命格,若是被情感左右,便會有大亂發生。  天地為棋,明鏡台的主人不能是下棋者,隻是觀棋者  而觀棋不語,他們不能對現世加以幹涉,即使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麽。  而據老國師也就是他的師父說,他天生斷絕七情六欲,生下來就是為了走上這條路。  而每任國師也是銀發雪膚,瞳色淺淡,模樣也一般無二。  於是從七歲開始,他就開始生活在明鏡台,直到後來老國師去世,他繼承國師一職,一直留在明鏡台履行自己的職責,從未踏出一步。  直到那個人的到來。  其實從第一次看見他時,他便知道他是假的。  雖然那具殼子是真的,但是他依舊一眼看出了他非現世之人。  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因為這並非自己該幹涉之事。  隻要他的殼子沒變,身份沒變,就依舊還是皇帝,裏麵是什麽人他也不關心。  而這個新的小皇帝很奇怪。  他會拉著自己說東說西,即使自己一言不發。  “你應該多出去走走,外麵的大好風景你肯定沒見識過,整日待在這山裏有什麽好的。”  “國師你怎麽都不愛笑啊,整天板著一張臉。”  “……..”  他一開始隻覺得聒噪,從出生至今他身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後來竟也習慣了。  而他也一眼看出了他那點小小心思,他像是也知道自己這個身份並不像表麵上那麽光鮮,於是費盡心思的周旋在幾方勢力之間,並且還會裝出囂張跋扈的張揚模樣。每次看到他努力擺出凶巴巴的神情,他就覺得新奇。  那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好奇的情緒。  “國師大人,你從未入世,又談何出世呢?”  說這話時,他是笑盯著自己的,他笑起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眯起眼,嘴角也向上翹著,專注的盯著自己。  即使知道他隻是隨口一說,裝模作樣,但他還是被擾亂了心緒。  “大人,夜深了。”  有神侍見釋無機又在盯著棋盤出神,心中暗歎一口氣,自從那人走後,大人便經常莫名其妙的走神。  釋無機回過神來,望著麵前棋局,落花拂下落在檀木棋盤上,他閑閑撥開,垂下的眼睫輕輕顫動。  神侍望著棋局,問:“是這局又輸了嗎?”  釋無機搖搖頭,輕聲道:“從我執起棋子的那一刻就輸了。”  明鏡台曆任國師都是冷眼旁觀改朝換代,從不幹涉凡塵俗事,猶如供奉的高高在上的神佛。  而他從改變了原本的命格開始,便心甘情願的被卷入濁世是非之中,  他破了規矩,最後還是幹涉了朝中之事。  命盤上殷懷一早便有死劫,最後大殷的皇帝從不會是他。  所以他知道之後必有事變,這是命盤上本該有的命運軌跡。  可不知從何時起,一切都發生了偏差。  而他也有了私心,  他知道殷懷注定一死,卻在暗地裏救下了他,幫助他借助假死一事順利逃出皇宮。  他明白他一直都想要出宮,所以想要成全他的心願。  這是頭一次他不再是聆聽別人的祈禱心願,而是自己主動想要實現一個人的心願。  他想到了當初殷懷替自己求那支簽。  自有記憶以來,他一直都在看著別人在明鏡台長階前長跪求簽。  父母為牽掛的兒女求,妻子為遠出的丈夫求,待嫁閨中的少女為姻緣求。  卻從未想過有人會費盡周折隻為了給自己求一隻上上簽。  他也看過太多人世為情為愛的癡態醜態,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深陷其中。  等到暮然回首時,才發現自己心劫早起,破了戒律。  他望向山峰之外,那是大殷以南,是那個人現如今所在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了他出宮後待在明鏡台養傷的那段日子,那些天裏死氣沉沉的明鏡台仿佛也熱鬧了起來。  想起來竟恍若隔世。  他又想起了當年老國師臨終的話。  他那時氣數將盡,卻還能靜坐在他麵前,望著自己,神色悲憫。  他說:“我為你算了一卦。”  曆任國師都是隻能算他人命格,算不了自己將來的命運。  “你若是堪破心劫,便可得道成聖。”  他的師父望著他,不知道透過他已經看到了什麽,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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