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所長又問:“你為什麽心情不好啊?”  季柯喝了口豆漿,“家裏有點事。”  聽到‘家裏’這兩個字,江所長的眼神立刻暗了下來。  “那……你還好嗎?”他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  季柯搖搖頭,“沒事兒,不影響。”  他隻是因為季家順便想起了他的原生家庭,所以有些惆悵,真要說季家對他的影響……完全沒有。  江所長鬆了口氣,“那就好。”  之後江所長沒再問季柯家裏的事,而是一直把話題扯遠,從學習到研究再到八卦,聊的季柯完全忘記了昨天晚上那個夢。  一直到季柯吃完早點,他才停住了嘴。  兩人把廚餘垃圾收拾了丟進垃圾桶。  出了兩廳,季柯準備往實驗樓的方向走,卻聽江所長說:“你先進去吧,我有點事要忙。”  研究所所長每天東奔西走再正常不過,季柯也沒有多想,隻說了句‘好的’,就轉身進實驗樓忙去了。  在季柯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間,江所長臉上的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的陰霾。  他大步走到停車場,取了輛邁巴赫,然後往季氏集團的方向開。  他知道季柯隻會在意自己的家庭,肯定不會在意對他而言是虛假的季家,但好端端的為什麽忽然想起了家裏的事呢?這肯定跟季家脫不了幹係。  他得好好去問問季家的人,到底是讓季柯受了什麽委屈,才讓他想起來家裏那點破事。第21章   季家的公司全稱叫季氏生物技術有限公司,主要做生物培養皿,麵向的客戶是各大高校以及研究機構。  所以當季父聽到有物理研究所的所長來找他的時候,他還有點懵。  在他的印象中,他們公司應該不會跟搞物理研究的打交道才對啊。  不過疑惑歸疑惑,人家物理研究所的人來找,還是要見的。  所以他安排秘書將江所長迎了上來。  在季父的印象中,跟科研相關的工作人員形象都不太好,畢竟用腦過度,謝頂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坐到教授、所長這種位置的人,更是應該如此。  可見到江所長,他震驚了。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長、寬肩窄腰、烏黑的頭發濃密而不顯雜亂,還帶著微微的自然卷,看著像個模特一樣。  他皮膚白皙、鼻梁高挺、眼尾細長、垂著眸子看人的時候,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雖然模樣精致卻氣場十足。  重點是這人看著絕對超不過三十五歲,比他這個企業家年輕多了。  季父沉默的將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十分懷疑地問:“您……真的是物理研究所的所長?”  江所長直接將自己的工作證遞了出去。  季父接過,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確認那不是造假的,才站起身跟他握手,“江所長,久仰。”  說完,他引著江所長到旁邊的沙發上去坐,然後讓秘書去端咖啡過來。  落座以後,季父問:“江所長,您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特別的。”江所長笑,“我就是想來問問,您是季柯的父親嗎?”  提到季柯,季父臉色明顯地僵了一下。  “季柯……對對,是犬子。”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緊張,“是不是他給您添什麽麻煩了?我這孩子不懂事,如果給您惹麻煩,您還多擔待。”  江所長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這個倒是沒有,就是您這個孩子吧……他有點……”  他一邊說著,一邊做出為難的表情,模樣看著像是又想說些什麽,又怕說出來不太好。  季父心裏一緊,忙說:“有什麽話您盡管說就是,如果是犬子哪裏做的有問題,等他回家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見江所長還是麵露為難,他又接著說:“唉,季柯這孩子吧,其實不是我們家親生的。”  “收養他的這些年,我們也是很盡力的在教導他,但這孩子骨子裏就存著些我們家沒有的野性,我們怎麽掰也掰不正。”  “您有什麽話盡管說,雖然季柯不是我們家親生的孩子,但到底跟我們在法律上有關係,他惹了事,我們不會不管的。”  江所長聽著季父的話,心裏隻想笑。  這幾句話看似是在表明會對季柯負責,可無論是‘不是親生的’,還是‘隻有法律關係’,又或者是‘骨子裏存著他們家沒有的野性’,句句在跟季柯撇清關係,並把這個養子踩上兩腳。  季柯的行為跟季家沒關係,他肯為季柯惹下的麻煩善後,隻是因為有責任感而已。  季父把關係撇幹淨,接著又問:“江所長?季柯到底怎麽了?”  江所長嘴角的弧度擴大了些,說得輕描淡寫,“沒什麽,就是這孩子一直在我們研究所實習,幹得非常出色,比我們招的實習助手都好。”  “最近又知道了他在amc美國數學競賽考了滿分,拿了華北單人獎第一,我就對他感到非常好奇,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書香門第,才能教導出這麽優秀的學生,所以就很唐突的來拜訪了一下您。”  “可我聽您剛才說,好像季柯怎麽優秀都跟您都沒什麽關係啊,都是他自己的原因。”  “那看來我這一趟是白來了。”  說著,他就推開秘書遞來的咖啡準備起身。  季父從聽到江所長的第一句話起,臉色就開始變得僵硬,等江所長說完,他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走向。  他那個自甘墮落隻會惹麻煩的幹兒子,什麽時候去研究所了?又是什麽時候拿了amc數學競賽的第一?  他雖然每天忙於工作,對家庭關心的非常非常少,但身邊的商業夥伴家裏的孩子也都是上的國際學校,偶爾閑談時提起孩子,就會提到這個比賽,他是這個這個比賽有多權威的。  可季柯什麽時候拿了這麽權威的競賽獎?他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眼看著江所長起身要走,季父連忙攔住他,“等等等等,江所長請留步。”  他擋在江所長跟前,“江所長說笑了,季柯是我的兒子,怎麽能跟我沒關係呢?我剛才的意思是說,季柯這孩子不是我們家親生的,剛抱回來的時候,身上還存著些野性呢。”  “是多虧了我們家對他的悉心教導,才讓他變得像今天這麽優秀。”  “是嗎?”江所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動聲色地挪開兩人的距離,“季董,怎麽我聽著您剛才的話,不是這麽個意思呢?”  季父幹笑著,“我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但我這個人不會說話,語言表達能力不太好,所以不小心就讓您誤會了。”  “這樣啊。”江所長麵色漸漸冷了下來,“季董,您是不知道,季柯是一個非常非常優秀的學生,我們所裏的人都很喜歡他。”  “從他進來研究所的第一天,我就打定主意,這樣優秀的人才,以後我一定要幫助他做研究、拿獎、申請專利,我一定要推薦他進國家級的研究機構。”  “今天來找您呢,主要就是想看看,這樣的人才究竟生活在什麽樣的家庭當中。”  淺棕色的眸子對上了季父渾濁的眼睛,“現在,我看到了,心裏有數了。”  季父被這眼神看的有些慌亂,他尬笑了一聲,錯開了目光。  江所長微微一笑,“謝謝季董的咖啡,我所裏還有事,就先走了。”  季父跟著起身送人離開,直到那道頎長的身影消失,他才回過神。  想到剛才那一幕,他忍不住懊惱。  人家是來誇季柯的,自己竟然那樣說呢?  還有這個季柯也是,在研究所實習也好拿獎也好,怎麽也不跟家裏說一聲?  季父坐回辦公桌跟前,越想越感覺有些奇怪。  這個江所長特意跑這趟,就是為了誇季柯嗎?  很快,他就知道江所長是來幹什麽的了。  公司先接到了本市全部高校的電話,說要取消跟他們公司的合作,不從他們這裏買生物培養基了。  然後本市的生物研究所也打來電話,二話不說就要取消合作,怎麽追單都追不回來。  接著是全國各地211以上的高校和地方研究所,都打來電話說要取消與季氏的合作。  最後連一些海外的業務都打跨洋電話來退單。  一天之內丟失了太多生意,銷售部門無奈,隻得上報。  秘書將情況轉給了季父,季父到底在商場混跡多年,一下子就將今天丟掉的生意跟江所長聯係了起來。  他就說,江所長今天來的氣勢洶洶,怎麽可能就說兩句話這麽簡單。  估計是季柯在研究所告了狀,他來探一探虛實,等著從他這兒得到肯定答案,就對他的生意出手。  季父瞬間對季柯充滿了怨恨。  這個逆子,覺得委屈了不跟家裏人溝通,跑去跟外人說,真是養了條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兒狼。  想了一會兒,他又覺得不對,比起季柯,他更應該怨恨季淩。  季淩天天待在學校,對季柯的情況肯定了如指掌,季柯因為被送去住校委屈不願意跟家裏說自己的情況,季淩怎麽也不知道匯報一下?  兩個逆子沒一個讓人省心!  季父暗自將自己兩個孩子罵了一頓,稍微消了消火,他開始疑惑。  這個江所長到底是什麽來路?三十歲就當上所長,還真是從來沒見過。  而且區區一個市研究所的所長,哪來那麽大的話語權,能讓全國的高校和研究所同時取消跟他們公司的合作,連海外都能夠得著?  季父想了一會兒,對秘書下命令,“告訴銷售部的人,盡量去追單,能挽回多少挽回多少。”  “最主要的是,派人去查一查市物理研究所的所長,他的家世背景,人生經曆,統統都匯報給我。”  “好的。”  秘書領了命令離開,季父坐回辦公椅上。  他想了想,給家裏打了通電話。  “張姐。”張姐是家裏的保姆,“這樣,晚上你多做點菜,全部都做成季柯愛吃的。”  不管怎麽說,季柯拿了獎,還在研究所實習,這些都是榮譽,他也該重視重視這個孩子了。  正好今晚季柯回來,他還可以好好盤問盤問,他跟這個江所長到底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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