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召戒備地看著他:“你想要我拿什麽換?” “做到三件事。”季柯說:“第一,換教練,換誰都無所謂,隻要把張軍換掉就行。” “第二,不跟同學起衝突,一般情況下別人是不會主動跟你起衝突的,所以你要做到的就是不論發生了什麽讓你覺得不能忍受的事,都要忍住不發脾氣。” “第三,把你的朋友進行分組,在外麵認識的朋友跟你在省隊的朋友是兩個圈子,把這兩個圈子分開,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混在一起。” 宋景召當即就皺起了眉頭,“老子輸了打賭隻用幹離開省隊這一件事,你他媽給老子安排三件事?” “那你覺得這三件事加起來跟離開省隊這一件事相比,哪個重哪個輕?” 沒等宋景召說話,季柯就又說:“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你可以選擇不換條件,可以選擇即使輸了打賭也耍賴皮不遵從賭約,就是輸了也不走,都可以,你會做出這種說話不算數的混賬事也不稀奇,因為在大家的眼裏你就是這樣的人啊。” 宋景召的眼睛就又紅了,他的拳頭握的咯咯作響,好像下一秒就要打過來。 沒錯,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就是一個無賴,就是整個省隊的隊友都不喜歡他,就是進了國家隊都要退回來。 可是他覺得……他沒做錯什麽啊。 張軍跟他說,省隊的勾心鬥角很多,一定要小心,無緣無故對他示好的一定都是有目的接近他的。 那些人會趁他不注意給他使絆子,讓他在隊裏待不下去,因為他太優秀了,別人都會嫉妒他。 所以他拿了獎在隊裏出了名以後,冷臉麵對所有人的祝福與羨慕,有很熱情的想要認識他的人,他還會直接開罵把人趕走。 張軍跟他說,進國家隊不比普通考生高考簡單,都一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所以如果有那種有希望實力跟他比肩的,一定得把對方拉下來。 他一開始也覺得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但是張軍說,像他這樣的天賦,很少有人能超過,能超過他的,很大概率是用了藥,他就放心大膽的對付成績比他好的人就行了。 正好他因為從小的生活環境認識很多社會上的混混,所以他就讓自己在外麵的朋友把那些有可能超過自己的人都找了麻煩。 張軍跟他說,他的實力是省隊裏最強的,這個世界就是強者為王,隻要有實力,就可以忽略規則。 所以他行事越來越大膽,他是最厲害的,就算他犯了錯,也沒人敢對他進行處罰。 進入省隊之前,他家裏的父母、學校的老師以及以前的教練都說要聽教練的話。 他聽了,可是為什麽他這麽聽話,結果卻弄得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其實剛來省隊的時候,他也是有朋友的。 但是現在…… 季柯也不怕他的拳頭,接著說:“我覺得,如果你嚐試著按照我說的去做,或許你現在麵臨的情況就不會這麽尷尬了。” “當然如果你並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尷尬,那你就當我沒說,你想怎麽做都行,我隻是告訴你,我願意給你這個選擇。” 宋景召的重點就偏了,“那你不還是施舍嗎?!” 季柯隨便了,“那你覺得是就是吧。” 正好晚間的訓練快開始了,季柯說完,就回遊泳館了。 大多數人都還是在館內,這會兒看到季柯進來,跟季柯關係還不錯的人便湊過來問:“怎麽樣?你沒事吧?宋景召打你了沒有?” “你們在外麵說什麽了?” “我那會兒聽宋景召說,你讓他不用退出省隊?你怎麽想的啊。” 季柯重點回答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那個問題:“宋景召不好惹,雖然這樣說挺憋屈,但我這麽說了,麻煩不久不會找上門了麽。” 一聽是這個答案,大家雖然對於不能把宋景召趕出省隊感到遺憾,但也非常理解。 也是啊,那種賴皮,怎麽可能真的願賭服輸呢?第74章 今天過後, 宋景召就不能再待在省隊裏了,他被停訓一個月,得回家待著。 回家的路上, 他一直在思考今天跟季柯說的話。 他是真討厭季柯,那麽裝逼, 好像什麽都懂一樣,那種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簡直氣死個人。 但有一說一,他還是挺感激對方給他一個換條件的機會的。 因為如果沒了遊泳, 他就什麽都沒了。 他又想起張軍對他的教導。 季柯給他提的三個要求,好像跟張軍對他說的完全相反, 但是第一次,他沒有像以前一樣毫不猶豫的偏信張軍,而是開始思考。 他覺得這不是季柯的原因, 是徐老師的原因。 以前徐老師也是偏愛他的那一個, 可曾經對他滿麵笑容滿嘴鼓勵的徐老師,今天卻對他說:“如果學不會團結,宋景召天賦再高, 我也不要他。” 其實他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很多東西都不懂,遊泳這條路又辛苦, 他大多數時間都花在訓練上。 他從沒有思考過團體與個人的關係,但是今天, 他真的覺得自己得想一想了。 宋景召心情煩悶, 就找狐朋狗友一起到網吧上網,在等待遊戲加載的過程, 他聽到對麵的一個男生在連麥罵人:“團戰啊大哥!你別光顧著自己打啊!” 現在的他極其敏感, 一聽到‘團’和‘個’這兩個字, 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問身邊的朋友:“你覺得團結……重要嗎?” 同學叼著煙,聽到這個問題忍不住一笑,一股子白煙從他嘴裏冒出來,“怎麽忽然問這個了?” 宋景召還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想問。” “團結啊……當然重要了。”朋友說:“你看咱們打遊戲,團賽是不是得團結才能贏?你再拿咱們兄弟幾個來說,咱們要是不是一條心,那關係不早就崩了麽?” 他想起來宋景召以前說自己隊友有暗害他的心思,讓他們幫忙去教訓那些人,“怎麽了?你隊裏又有嫉妒你要對你下手的人?” 宋景召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就是忽然有一種想法,我覺得我覺得對的東西它可能是錯的。” 朋友的臉瞬間皺成了一團,“你在說啥?” “哎呀!就是……”宋景召把以前張軍經常告訴他的‘人生信條’重複給了朋友聽,隻見自己那朋友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等聽完,整張臉都皺成了包子。 隻聽朋友十分嫌棄地問:“這些都是誰教給你的歪理啊?不是,還有這麽懷疑自己個兒隊友的?雖然說確實你們一個隊裏存在競爭關係,保不齊會有人起這種歪心思,但是人家跟你示個好就是要害你,這……不是有被害妄想症麽?!” 宋景召沉默了一會兒,小心地問:“所以你覺得這些道理是錯的嗎?” “肯定啊!”朋友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些話都是誰跟你說的?” 宋景召這回沉默的更久了,朋友催著他又問了一遍,他才說:“我教練。” 然後一轉頭,他就看到了朋友滿臉震驚,“你教練這樣這樣教你啊?!” 朋友也是個機靈的,瞬間就連想到了自己以前幫著為難的幾個運動員,“你找我們幫你教訓你的隊友,不會是因為你教練說的這些理由吧?” 宋景召點了點頭。 朋友一巴掌拍在臉上,“……” 朋友:“媽呀,下次你在找我們幫你擺平什麽事兒,我可得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能光聽你說人家要害你。” “誒,我冒昧的問一下啊,你這樣的,在你們隊裏挺受排擠的吧?” 宋景召腦海中閃過隊友們站在泳池旁邊讓他滾出省隊的場景,煩躁的咂了下嘴,然後點了點頭。 “哦——”朋友說:“那你可別怪人家啊,人家排擠你已經算是好的了,要是我,我非得掄個錘子找你打架去。” 朋友這麽說,宋景召也明白了。 他那個教練給的意見是挺不靠譜,怪不得季柯讓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喜歡教練。 等等,季柯! 宋景召又把季柯跟他打賭比賽並把離開省隊的賭注換成三個條件的事講給朋友聽,朋友手裏的煙抽完了,此時又換了一根。 他猛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煙圈,眯著眼睛說:“你說的這個隊友跟你關係很好嗎?” “不好。”宋景召如實說:“我以前特信奉我教練傳授給我的,他第一天來我就去找他麻煩了。” 朋友聽他這話,被嗆住了,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兒來,評價道:“那你這為隊友可真是菩薩轉世。” 宋景召不解,“為什麽這麽說?” “善良啊!以德報怨說的就是他!”朋友說:“你找人家麻煩,人家幫你往正路上掰,你真是祖墳冒青煙才碰上這麽個貴人。” 宋景召腦子不大,但他能聽懂朋友的意思,“所以你覺得我那個隊友給我提的三個條件是對我有利的?” “那必須啊!”朋友說:“你按照你隊友提的三個條件去做,相信你下次再進國家隊,一定不會被趕出來了。” 這話是宋景召心裏的痛,即使是最好的哥們兒提出來,他也是臉色一變。 不過現在想想,那件事好像確實是有些荒謬。 當時他跟一個邊疆地區的運動員住在一個宿舍,那個運動員說他過世的媽媽是他們哪裏的人,所以覺得他很親切。 那個運動員對他特別好,給他帶飯,他不會鋪床也幫他鋪,那會兒他隻聽張軍的話,當天晚上跟張軍通電話就把這個運動員的事跟張軍說了。 他說的時候還挺開心,因為他覺得自己交上了新朋友,但張軍卻說,離那個人遠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聽張軍的話,不再搭理那個運動員,那人被拒絕的多了,就也不再往他跟前湊。 有次吃飯,他就聽到那個運動員跟別人說覺得他這個人忽冷忽熱,前一天還笑臉相迎,第二天就冷臉相待,不好相處。 現在想想好像那個人也沒說錯,自己前後態度轉變太大確實讓人誤會,但那會兒他想的是,張軍說的果然是對的,這個人就是沒安好心,所以上去跟那個運動員打起來了。 他先動的手,所以他被退回來。 這件事的經過他沒跟任何人說,大家都也隻是知道他被國家隊退回來了。 朋友在旁邊打第三個響指的時候,宋景召終於回過神來了。 朋友問他在想什麽,他搖搖頭,正好遊戲開始了,兩人便沒再閑聊,開始打遊戲。 中間人物等待複活的時候,宋景召拿出手機,從□□上通過共同群聊給季柯發了條消息。 他說:【我接受換條件】 接下來的一個月,宋景召真的就乖乖待在家裏抄隊規。 期間張軍跟他聯係過無數次,他都是能推就推,實在不行了才跟對方說幾句話。 張軍甚至還來家裏找他。 自從心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對是非有了一些概念,他就愈發覺得張軍這個人的想法奇怪。 那天張軍來找他,依舊在說什麽季柯就是嫉妒他,等著吧,明年就是奧運會了,中國遊泳隊再組織,省裏肯定還是派他。 看到他在抄隊規,張軍還說讓他別抄,直接把他抄了一天的勞動成果給撕了,說像他這麽優秀可以不用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