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曾經的浦斯蘭人就是這麽熱情好客,每年夏季都會沉浸在歡樂的海洋裏,天天晚上都會舉辦盛大的篝火派對。尼科爾沒有看過那樣的場景,隻在老人們口口相傳的敘述中聽過,然後再在腦海裏幻想出來。 雖然沒有概念,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十分美好的畫麵。 隻是世界上沒有如果,他也沒有親身體驗的機會。 空氣在溫度極高的藍紫色火焰炙烤下變得扭曲,尼科爾逐漸無法保持清醒,勉強抬起的腦袋也慢慢垂落下去,看起來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被圍困在火焰環內的其他浦斯蘭遺民狀態也差不多,大家都已經到了極限。 在受刑的遺民身後,是無數雙本悲痛交加的眼睛。 那是剩餘的浦斯蘭人,他們都瞪大雙眼在注視這場屠戮。 或許是之前得到了那位領頭少年的指示,留在村子裏的人即使再憤怒也不敢出來招惹竹笙他們,就怕僅存的存活希望也被熄滅。 看著火焰環中奄奄一息的平民,又看看後麵那些絕望的人,極影小隊的人也慌了。 布羅德.瓦倫有點慌亂地收起巨劍,直接麵對竹笙大聲喊道:“竹笙大人!” “相信他們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教訓,也認識到了我們的強大,之後就不會再冒犯大人。” “竹笙大人不是對這裏很好奇嗎?他們也是浦斯蘭郡的一部分,留著或許能研究出點什麽呢,留下他們吧。” 其餘人也都紛紛出聲,想要救下身後那些無辜的遺民。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對這群浦斯蘭遺民做什麽,對仔仔的出手也不太讚同,但那是雇主家的事情,他們即使反對也沒有立場開口。 而且大家都理所當然地以為,竹笙不會真正下殺手。 她身上的親和力是真的加分,大家不知不覺就將那些美好品質與她聯係起來,然後篤定她會濟弱扶傾、博施濟眾。 結果現在一看她似乎沒有阻攔的樣子,所有人都慌了起來。 看著他們焦急哀求的眼神,竹笙表麵沒有波動,但其實背地裏無奈得直歎氣。 她也很為難啊,因為在仔仔跟綿綿眼裏,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神,是生命之主,哪能容許眼前這些宵小放肆? 沒有直接燒成渣已經是仔仔最後的退步了。 歸根究底這是為了維護她的麵子,竹笙自然不能著急忙慌地阻止。雖然這並不會降低仔仔跟綿綿的忠誠度,但她不想為了外人無視自家小仔子的心意。 不過現在也差不多了,她到底不是真的想把人殺掉,稍微恐嚇一番達到震懾的效果就行。 在竹笙的眼神示意下,仔仔收起了漫天的藍紫色狐火,綿綿也收起了自己高階異獸的威壓。 眨眼間,眼前就恢複了一片平靜,仿佛之前發生的種種都是幻覺一樣。 在場的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艾娜.雪萊和派翠西亞.坎貝爾更是踉蹌著向後退了一步,顯然是被剛剛的緊急情況嚇得不輕。 隻是直接死亡的危機解除,狐火造成的傷害卻也不是普通人能抵禦的。 那些狐火不同於凡火,即使仔仔有意收斂也會對生物的□□造成極大破壞。再加上浦斯蘭遺民們普通都身患疾病,身體素質差得不行,光是那可怖的高溫就足夠尼科爾他們喝一壺。 不過既然放過了他們的性命,竹笙也不會留下這麽大一個隱患。 隻見她優雅地抬起手,輕描淡寫地一揮,一片綠瑩瑩的光點就朝躺在地上的傷患飛去。 因為心中對浦斯蘭郡有著一套計劃,所以這次救治她沒有吝嗇,揮手就是大片的生命之力。 看著光速恢複正常的一眾傷員,不管是遺民們自己還是身後的極影小隊眾人都驚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高效的治愈術,木係確實有著治愈係的美稱,但效果從來沒有這麽震撼。 “這是...怎麽回事...” 尼科爾動作稍顯遲緩地從地上爬起來,看起來似乎仍然重傷未愈。 但其實他身上的傷早好了,連折磨他許久的水腫也完全消退,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強到能直接打死一隻低階魔獸。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一時習慣不了。 浦斯蘭的人從出生開始就被病痛折磨,根本沒有體會過健康的身體,對於普通人來說如同呼吸一般的本能卻需要他們花費時間去習慣。 不過到底是自己的身體,尼科爾沒幾分鍾就完全熟悉。 迎著太陽,年輕的少年舒展著趨於完美的身體。四肢的動作帶動身體各處的肌肉,粗糙單薄的布料完全遮擋不住肌肉帶起的線條,混合著少年的朝氣,莫名發散出一股誘惑力。 即使仍舊有著怪異的灰色皮膚,此刻的尼科爾也美得像神話中的健美之神。 眾人留了一點時間給浦斯蘭遺民反應,等他們都不知所措地原地站定時,大家才一起看向竹笙,安靜等待她發話。 “尼科爾是吧。”這還是竹笙見到他們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之前她一直都默不作聲地仍由事情發展,“你想拯救你的同族嗎?” “...想!” 再次與竹笙四目相對,這次浮現在尼科爾臉上的就不再是敵意,而是狂熱又虔誠的渴望。 身處深淵的人往往見不得光明和希望,一旦看到希望,就會拚死抓住。 然後‘救世主’就將收獲最忠誠的維護者。 作者有話要說:去打疫苗差點沒把我擠成肉餅qaq,人也太多了第45章 見識過竹笙的力量後,浦斯蘭遺民不再抗拒他們進入村落,反而都用激動又希冀的目光注視著她,希望她能將救贖帶給所有人。 不過因為之前的事件,其他人暫時不敢靠近她,也不敢跟冒險者們搭話,隻有尼科爾敢壯著膽子上前為他們解說村落裏的情況。他述說得十分詳細,就像患者向醫師闡述自己的病情,生怕錯漏一點導致醫師無法對症下藥。 “…所以你們出生不久就會開始浮腫,而隨著年齡越大,浮腫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同時還會伴隨身體麻木、四肢扭曲變異,到了最後會直接全身癱瘓,不能動彈...” 聽著尼科爾的解說,竹笙若有所思,看起來似乎有了點頭緒。 不過她暫時沒有說什麽,而是開口問了一個問題,“你們平時主要吃什麽?” 麵對這個問題,尼科爾有點不明所以,不知道食物跟病情有什麽聯係。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基礎主食是麻薯,以前聽老人說這種植物原本是牲口的飼料,不是人吃的東西,但我們這兒沒多少其他作物的種子,隻能種這個。” 說起自己吃的是牲口的飼料時,尼科爾臉上沒有半點波動,仿佛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且麻薯產量很大,對生長環境要求不高,一年還可以收獲兩次,比其他東西更劃算。”基於這種種原因,哪怕是牲口的飼料又怎麽樣,他們照吃不誤。 “那麽除了麻薯呢?還有其他什麽作物?” 竹笙知道麻薯這種作物,它有點類似地球上土豆和紅薯的結合體。從爬藤到地底的塊狀根莖都可以食用,產量很大,不用化肥的情況下都能達到跟紅薯土豆差不多的畝產。但是它的味道也是真的差,完全沒有紅薯和土豆那樣容易被人類接受。 她當然沒有吃過,但在班緹鎮看到有人拿麻薯喂馬。那東西跟真正的木頭也差不多了,塊狀莖裏的纖維粗糙得很,得煮很久才能咬動。 不過再難吃也是保命的東西,要是沒有麻薯,恐怕如今的浦斯蘭郡遺民早就死絕了,根本不可能還有人活到現在。所以竹笙同情他們的遭遇,卻不會覺得吃牲口飼料是一件多麽不堪的事情。 現在的重點也不是他們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而是病症的研究。山海經裏雖然有無數神奇的異獸異植,但想要完全解決浦斯蘭的問題還是要對症下藥。 竹笙原本對疾病的了解並不多,但好在她有個好友是學醫的,她們一群人耳濡目染之下也了解了許多醫學嚐試,其中就有類似浦斯蘭遺民病症的疾病。 按照目前的了解來看,這些症狀很像某兩種疾病,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問題存在。 她一邊檢索著自己的記憶,一邊聽尼科爾的回答,然後將資料與實情對照,不斷修改著自己的判斷。 “...其實這附近沒有多少可以吃的東西,雖然有一點叢林,但大部分叢林都位於封鎖線之外,我們根本過不去,連稍微靠近都不行。所以即使是在春天,我們能找到的野菜也不多。” “不過以前也有留下一些作物的種子,勉強能多一點食物。” “這樣...” 聽完解釋,竹笙終於能確定浦斯蘭遺民們患了什麽疾病了。對於人類來說確實是很麻煩的病症,引發的因素也很複雜,甚至醫療發達的地球都沒有徹底根治的辦法,但這些對於她來說都不是問題。 快速找到解決辦法,她在心裏打好腹稿,然後走到村落中間的廣場站定,轉身看向全部聚集到這裏的浦斯蘭遺民。 “我可以拯救你們、拯救這片土地,那麽你們能付出什麽呢?” “...代價?” 原本聽到她說她有辦法解決他們的問題,所有遺民都瞬間激動起來,歡呼聲差一點就要衝出喉嚨。可在聽到後半句話時,他們又都愣在原地,彼此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破落到這個境地的他們,又能用什麽來交換光明的未來呢? 不是不願意付出代價,而是他們有自知之明,哪怕是獻出全部,恐怕都不足以打動眼前這位魔法師大人。 極影小隊的7人雖然對這個發展感到意外,但也都按捺住了開口的衝動。像這樣的情況,索取回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平時做好事也會收取等量的回報,所以竹笙的行為無可指摘。 隻不過他們也在擔心遺民們無法拿出足夠的好處,這個村落實在是太貧瘠了,貧瘠到除了人以外一無是處。 甚至就連人也沒有多大價值。 在一眾忐忑不安的人中,隻有尼科爾神色沒有丁點兒動搖。 在得到竹笙的賜予、擁有一副健康無比的身體之後,他就已經成為了她的狂信徒。哪怕對方展露出一副冷酷的麵孔,都無法讓他動搖自己的信念。 尼科爾不傻,相反他能十分聰明,不然也不會成為村落裏的隱形領導。 在重獲新生之後,他就將事情從頭到尾思考了一遍。然後得出結論,竹笙絕對是想利用他們這群惡魔之子達成什麽目的,而且是不那麽光明的目的。 否則她為什麽要選擇來到這裏,單純是因為好奇嗎? 尼科爾可不相信。 所以基於以上推測,結論是什麽就顯而易見了。 “砰” 幹脆利落地走到竹笙麵前,有著灰色皮膚的少年虔誠地跪下,雙膝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將無措的人們驚醒。其他遺民呆愣了一下,然後似乎反應了過來,突然就集體朝竹笙跪下。 竹笙垂眸看向他們,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就隻是那麽平淡地注視著。 跪下之後,尼科爾就將頭顱低低地垂下,雙手也恭敬無比地平放在地麵,擺出來自己最虔誠的姿態。 “今天我看見了您的榮光,感受到了您的存在,我發誓保持堅定和絕對的忠誠,如有違背,願讓火焰灼燒我的靈魂。” “以我每一份力量,以我每一寸意誌,以我每一絲靈魂,我宣誓,我的靈魂與我的信仰,將永遠屬於您!請您用仁愛注視著我吧,您的戰士將為您獻上最華麗的桂冠!” 身為領頭人的尼科爾念完這一長串宣誓詞後,他身後的其他浦斯蘭遺民也開始學著他向竹笙獻上忠誠。 明明是十分莊嚴的場合,竹笙卻有點走神。 聽著大家連禱,她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明明他們都是文盲,從出生起就沒有接受過正經的教育,在宣誓效忠的時候怎麽這麽熟練? 難道這是異世界人民的特別能力嗎? 幸好沒人知道她內心的想法,不然神秘高大的形象瞬間就要掉光。 自我吐槽一番,竹笙收起亂跑的心思,耐心等自己的第一批信徒念完宣誓詞。這段詞其實也不算長,隻是竹笙對這件事不太重視,所以才會覺得時間漫長。 很快,這場草率至極的宣誓就走到了尾聲,眾人都默默跪伏在地上,等待竹笙給予審判。 被所有人寄予希望的人用平和的眼神注視著他們,然後用空靈的嗓音說道:“允。” 雖然隻是一個隨意的單詞,但也足夠浦斯蘭的遺民興奮了。大家一時間都顧不得在竹笙麵前保持儀態,直起身體,彼此間樓抱在一起,一會兒嚎哭一會兒大笑地抒發著自己的情緒。他們等這一天實在得等太久了,久到連自己都以為自己是惡魔。 極影小隊裏,所有成員都放下了那顆懸著的心髒。緊緊握著派翠西亞一隻手的艾娜.雪萊甚至還誇張地長舒了口氣,眼角泛出了一點晶瑩的淚花。 她也知道竹笙搞成現在這種陣仗肯定目的不純,說不定還跟主流勢力針對的‘黑暗勢力’有關,但她又不是光明的狂信徒,才不在乎上層的那些博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