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泳是我一生中的一大樂趣,直到今天,仍然如此。要不是關節炎纏身,下水和出水都感到困難,我對遊泳的興趣一定會經久不衰的。


    在我大約十三歲的時候,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記得從前的海濱浴場是男女嚴格分開的。海濱設有婦女專用浴唱—一個鋪有石子的小海灣。海灘的坡度很大,有八輛更衣馬車停候在那裏,由一位脾氣暴躁的老頭兒照料。遊泳者跨進漆成條格的更衣馬車,關好兩邊的車門,開始更衣。更衣時還需格外當心,因為不一定什麽時候,那位老頭會突然決定該你下水了。這時,馬車就會額顫巍巍地碾過鬆散的石子,顛簸得厲害,像如今的吉普車或者越野車穿過沙漠中亂石密布的地帶一般。


    穿戴停當,就打開朝水那麵的車門。如果趕車的老頭對你好的話,馬車會停在海水正好接到最高一層階梯上。你走下馬車,下到恰好齊腰深的水中,開始遊泳。在不太遠處,有一隻小筏子,可以遊到那兒爬上去休息。落潮的時候,小筏子離得很近;漲潮時,就得遊很長一段距離才能到達那裏,這樣,你就多少可以獨自享用這隻小筏子了。在水裏你隨便遊多長時間都可以。我每次遊的時間都大大超過了陪同我來的大人們所規定的鍾點。他們遠遠地向我招手,示意我上岸。不過,我一旦登上小筏,他們就很難把我叫回去,我繼續朝著相反的方向遊去,總是能隨心所欲地拖延時間。


    當時還不時興躺在海灘上進行日光裕出水後立刻鑽進更衣馬車,馬車還是突然啟動,將遊泳者載上岸來。


    男子海濱浴場位於海岸更遠一些的地方。男人們隻穿一條三角褲叉在水中盡情地暢遊,遠離女人們的視野。然酉,時代在發展,男女混合浴場逐漸遍布了英倫三島。


    麥琪每年夏天都帶著傑克來托基,我們幾乎天天都去潛泳,即使是刮風下雨,也打消不了我們的興致,事實上,我更喜歡在這樣的天氣裏遊泳。


    我們如今與外界的往來比父親在世時少得多了。我心目中有自己的伴友,母親也隻與一兩位知己交往,幾乎沒有什麽社交活動。這都是因為家裏經濟困難,母親手頭沒有可以招待客人或者支付去赴宴的馬車錢的費用。母親一直不適宜走遠路,加上患有心髒病,極少出門訪友。在托基,無論去哪兒,出門就得上坡下坡。我夏季遊泳,冬季滑旱冰,有大量的書籍閱讀,從書中獲得了無盡的樂趣。這一時期,母親為我朗讀狄更斯的作品,我和母親都喜歡他的著作。


    起初,母親朗讀沃爾特·司各特的作品。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是他的《法寶》。我還讀了他的長詩《瑪米恩》和《湖上夫人》。後來,我和母親又都把興致轉向狄更斯的小說。母親家來缺乏耐性,閱讀隨意跳過一些段落。朗讀司各特的作品時,她常常讀著讀著,忽然冒出一句,“下麵是大段的描寫,文筆倒是優美流暢,不過用不著寫這麽多。”我想她也一定將狄更斯作品中的一些憂鬱傷感的段落悄悄地略去了,尤其是描寫小耐爾的那些段落。


    我們最先讀的狄更斯的作品是《尼克拉斯·尼克貝》,我特別喜歡的人物是那位老紳士。在狄更斯的所有作品中,我量喜歡讀的是他的《荒涼山莊》,至今愛不釋手。


    偶爾我們也讀讀薩克雷的作品。我們順利地通讀了《名利撤,在讀《紐可謨一家》時卻讀不下去了。“我們應該喜歡這部作品,”母親說:“大家都認為它是薩克雷最優秀的一部小說。”姐姐最喜歡讀的薩克雷的作品是《愛斯芒德》,這部作品也讓我們感到晦澀和冗贅。事實上。我從來也沒有能夠很好地欣賞薩克雷的作品。


    在我個人閱讀的書籍中,這一時期讓我入迷的是法文版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二十年後》和《基督山伯爵》。尤其是《基督山伯爵》的第一卷。盡管後麵的幾卷對我來說偶有費解之處,但整部著作氣勢宏大,波瀾壯闊,令我陶醉癡迷。我當時也喜歡讀莫裏斯·豪萊特的《林中情侶》和《理查德的是與非》。這些都是優秀的曆史小說。


    看戲始終是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住在伊靈的時候,姨婆每星期至少帶我上一次劇院,有時兩次。每逢上演新的音樂喜劇,我們逢場必到,並購買劇中音樂的樂譜。


    我十分喜歡彈奏這些曲子。在伊靈姨婆家中,鋼琴擺在客廳裏,我可以一連彈上幾個小時,而不去給任何人添麻煩。


    我把這些樂譜帶回到阿什菲爾德,晚上在學習室裏彈奏。母親經常晚上吃點東西後,大約在八點左右就早早地上床休息了。我仍舊在她臥室上方的房間裏一邊彈著鋼琴,一邊高聲唱歌。過了大約兩個半小時左右,母親實在忍受不了了。就用—根拉窗簾的長杆,急促地捅捅天花板。我懊喪地離開鋼琴。


    我也曾構思過一個獨幕小歌劇,劇名叫《馬喬裏》。我並未把它全部寫出來,倒是在庭院裏試唱了一些片斷。我隱約感覺到將來有一天,我真的能譜寫樂曲。我甚至試著寫一部歌劇.但後來又擱置一邊了。我記不得整個劇情,隻記得它具有悲劇的情調。一位優秀的男高音歌唱家無望地愛上了一位叫瑪嘉麗的姑娘,而瑪嘉麗並不愛這位年輕的歌唱家。


    後來,他與另一位姑娘結了婚,可是就在舉行婚禮的當天,他收到瑪嘉麗寄自遙遠的鄉下的一封信.告訴他她即將離開人世,她已經意識到她是愛他的。年輕的歌唱家撇下新娘,風塵仆仆地趕到瑪嘉麗的身旁。瑪嘉麗在彌留之際,用一支胳膊肘支撐著身體,輕輕地唱了一支動人心弦的情歌。


    新娘的父親發誓要為被人拋棄的女兒複仇,也隨後趕來了。


    但是,這對情人的不幸深深地感動了他。最後,他用男中音加入了二位情人的演唱。整個歌劇以最著名的三重唱結束。


    我也曾有過寫一部叫《艾格尼絲》的長篇小說的創作衝動。我已經記不太清我所構思的故事情節了。書中好像有姐妹四人。大姐奎恩妮,一頭金發,長得嫵媚動人;老二、老三是孿生,深色的皮膚,文雅端莊;最小的艾格妮,容貌一般,靦腆而且體弱多病,靜臥在沙發上。故事很長,我大都忘了,隻記得艾格妮的真正價值後來終於被一位留著唇髭的名人認識到了。許多年來艾格妮一直悄悄地愛著他。


    母親忽然感到我受的教育畢竟還不夠,應該到學校裏就讀一段時間。托基有一所古文爾小姐辦的女子學校。母親為我辦好了手續,每周去學校聽課兩天,選修一些課程。


    我選修了算術、語法和作文。我對算術的興趣始終未減,大概就是在那所學校裏,我學習了幾何。令我頭痛的是語法課,我想不通,為什麽一些詞被稱作介詞,為什麽某些動詞隻能有某些固定的用法。這些解釋語法的術語對我簡直像外語一樣難以理解。我曾滿腔熱情地學習作文卻沒有什麽大的成就。教師的批語總是說,我的文章怪誕離奇。嚴厲地批評我寫文章容易離題。我猶記得我的一篇以《秋》為題的作文。文章開頭寫得還不錯,描寫了金色和褐色的秋葉,可是,鬼使神差地筆鋒突然一轉,寫起一頭豬來了。也許是因為寫到它從林中的土裏拱出了一些橡樹果。接著就大書特書起這頭豬。完全忘卻了《秋》的題目。我寫了這頭豬五花八門的曆險,文章最後以它為朋友舉行盛大的山毛櫸堅果宴會結束。


    後來,我常想,假如當年我繼續在學校受教育,情況又會怎樣?我想我會有所長進的。有可能完全被數學吸引住了——一個始終使我癡迷的學科。要真是這樣的話,我的一生就全然會是另一個樣子。我也許會成為一位三流或者四流的數學家,一生都會幸福如意,也許就不必寫什麽小說。數學和音樂足以滿足我的需要。它們會牢牢地吸引我的注意,從而關閉了我形象思維世界的大門。


    然而,經過幾番思考,我發現人的一生總是朝著一個既定的方向發展的。人們常常會想到“要不是發生了某件事。我就會如何如何”,或者“要是我跟另一個人結婚,我的一生就完全是另一番樣子”。不論怎樣,我覺得人總是在自己的模式以內,探索著自己的生活之路、因為人總是按一種模式發展——這就是生活中你個人的模式。你可以為之增光加彩,或者草率了事,它卻總是屬於你自己的模式,隻要你追循著你自己的模式,就能獲得生活上的和諧,心靈上的慰藉。


    我在蓋耶小姐的學校學習了大約一年半多一點的時鞠。母親後來改變了原來的打算。一天,她突然說要我去巴黎。她想在冬季把阿什菲爾德租出去,我們一起去巴黎。我可以在姐姐曾經就讀過的膳宿學校學習,她問我是否樂意。


    一切都得按她的計劃行事。母親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她辦這些事情效率極高,大家都順從她的擺布。房子8i藏價出租了。我和母親整理好行裝,沒多久就在巴黎梯也納大街的梯也納旅店安頓下來。


    母親隨身攜帶了許多引見信以及寄宿學校、教師、能出主意的人的地址。不久,她就把這些都分理出來。她聽說原來麥琪就讀學校的潘茜娜特·t太太已經不同於從前了,學校每況愈下。丁太大已經心灰意懶了。母親卻說,我可以暫時試讀一段時間再說。這種對待教育的態度在如今是難以讓人苟同的,可在母親看來,去一所學校試讀就如同光顧某家餐館一般。對一家餐館隻探頭瞧一眼是無法作出評判的,得親自走進去品嚐一下它的萊看。要是不喜歡,就盡快離開那裏。在當時,人們也不必為畢業證書發愁。並不介意畢業證書上的成績是優秀還是一般,很少考慮它對未來前途的影響。


    當時學校裏教授的內容似乎並不怎麽使我感興趣。曆史課好像正在講“福隆德”運動1,這段曆史我早已從曆史小說所熟知了。地理課學的也是“福隆德”運動時期的地理,我被那些舊時的法國各省概況搞得暈頭轉向。課堂上還講了法國大革命時期各個月份的名稱。我的法語聽寫糟糕透了,大大出乎任課教師的意外,她簡直難以相信。“這的確是不可能的。你的法語說得這麽好,聽寫中競出現了二十五處錯誤,二十五處呀!”班裏其他同學的聽寫錯誤沒有超出五個的。我為此而惹人注目。如果想想我個人的成長環境,就不足為怪了,因為我是完全通過會話學習法語的。在法語課的其他方麵,如文學、背誦等等,我是班裏的優秀生;但在法語語法、拚寫方麵,我幾乎是班裏成績最差的學生。老師們覺得我很棘手,為我而感到羞愧,我自己對此卻不以為然。


    --------


    1“福隆德”運動又稱投石黨運動,係1648一1653年法國反專製製度的政治運動.——譯注。


    教授我鋼琴的是一位叫萊格朗德太太的老教師,她在那所學校執教多年。她最喜歡運用的教學方式是與她的學生一起彈奏。她堅持要求學生學會讀樂譜。我的識譜能力還算不錯,可是與萊格朗德太太一起彈奏卻是活受罪。我們倆並排坐在一條像琴凳一樣的長凳上,萊格朗德太太肥胖的身體就占去了一大半的位置,靠琴中部的那隻胳膊肘把我頂得很遠。她彈奏起來激情滿懷,臂肘大幅度移動,叉腰似地向外撐著,結果使坐在身旁學琴的學生在合奏時不得不緊緊夾著那隻手臂彈奏。


    憑借著我的某些天賦,我幾乎總能對付著彈奏二重奏的低音部分。萊枯朗德太太也樂於這樣,因為她非常欣賞自己的演奏,而高音卻又最能抒發胸臆。


    有時,由於她滿腔激情和專心致誌地埋頭彈琴,沒有注意到我的低音部分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聲音了。我時而躊躇地彈上一小節,遠遠地落在她的後麵,我試著跟上她的彈奏,卻又不知道進行到什麽地方了。我信手彈起來,力圖跟她同步。可是,因為我們是看著譜彈奏.所以我不可能每次都預先找到該彈的地方。突然,一個極不合諧音把萊格朗德太大從音樂的陶醉中驚醒。她嘎然止住,兩手懸在空中、厲聲說道:“喂,你剛才彈了些什麽,小家夥?難聽死了!”她的斥責毫不過分,的的確確太難聽了。我們接著又重新彈起。


    當然了,假若我要是負責高音部分,稍有差錯,即刻就能被察覺。但總的來說,我們配合得還不錯。萊格朗德太太在彈奏的整個過程中不住地喘息和鼓鼻,胸部一起——伏,不時地發出一聲聲呻吟。這些舉動使人惶恐而又讓人消魂。可她身上散發著的強烈氣味卻又不那麽令人愉快。


    學期末,要舉行一個音樂會。我被安排演奏兩首樂曲,一首是貝多芬的《奏鳴曲》,另一首是《阿拉貢小夜曲》或者類似的什麽曲子。我突然厭惡起《阿拉貢小夜曲》來。不知是什麽原因,我發現它特別不好彈。按理來說,它應該遠比貝多芬的作品容易。我排練貝多芬的作品進步很大,但《阿拉貢小夜曲》的彈奏卻始終很差,毫無進展。我越全力以赴檀練習,越感到心慌意亂。在睡夢中也在琢磨怎樣演奏。夜裏被將會發生的各種不測所驚醒——琴鍵突然壞了,不得不中途換用風琴演奏,要不然就是我遲到了,或者音樂會已在前一天晚上舉行過了……現在想來,這些夢屬實在荒唐。


    就在音樂會將要舉行的前兩天,我發高燒,學校把我的母親也找了來。醫生找不出發燒的起因,但他提議取消我在音樂會上的演奏,搬到校外休養兩三天,等開過音樂會後再回來.我無法表達我對他無盡的感激之情,盡管與此同時也感到本來立誌成功但卻敗下陣來的懊喪。


    我還記得在蓋耶小姐辦的女子學校時,平日我在班裏的算術是拔尖的,誰知在一次考試中卻成了全班的最末一名。讀考卷上的題的時候,不知怎麽搞的,我的大腦中止了運轉。


    有些人平時學習不怎麽樣,可是考試的時候競能通過,而且得分很高;有些人在平日彈奏得很差,一旦到了觀眾麵前,卻能發揮得比平日好。也有一些人則恰恰相反。我就屬於後一類人。這顯然也促使我選擇了恰當的職業。作為一名作家,最幸運的就是可以獨處,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專心寫作。它雖然也會令人焦慮、煩惱,讓人頭痛,使人在安排明知能安排得好,卻一時又很難理出頭緒的故事情節時絞盡腦汁,但是作為作家,卻不致在公眾麵前當場出醜。


    我如釋重負地回到了學校,心緒格外地好。我趕忙試著彈了一下《阿拉貢小夜曲》。這一次效果比以往任何一次彈得都好,但仍舊不甚理想。我繼續跟著萊格朗德太太學習貝多芬奏鳴曲的剩餘部分。她對我感到失望,因為我本應為她贏得一些讚譽,不過她仍舊待我和善,慰勉我,說我對音樂的感受力強。


    我曾在巴黎度過了兩個冬天和一個夏天,那些都是我生活很最快活的日子,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時有發生。祖父的一位舊友也住在那兒,他的女兒,當時正在巴黎演出的大型歌劇《浮士德》中扮演瑪格麗特。我去觀看了她的演出。寄宿學校是不組織學生看《浮土德》的一一這一劇目被認為“不適宜少女”們觀看。我倒覺得人們過高地估計這些易受腐蝕的少女們了。要想看懂瑪格麗特窗前發生了什麽有傷風化的事,還真需要有比當時的少女們所具備的多得多的知識。在巴黎觀看演出時,我對瑪格麗特為何鋃鐺入獄感到困惑。我以為她是偷了珠寶才坐牢。我從未想到她懷了孕,生下的孩子天折了。


    學校組織我們看的大多是歌喜劇,《卡門》、《繡花女》、《曼儂》。


    《卡門》是我最喜歡的一部。我在大歌劇院除了《浮土德》,還看過《湯豪舍》。


    母親帶我去裁縫店,從那時起,我開始講究穿戴了。我高高興興地在那兒訂做了一件銀灰色的雙皺夜禮服。在此之前,還從未打扮得像個成年人。


    我們通過母親帶來的那些引見信進入了法國人的社交界。在當時,美國姑娘受人歡迎。法國的貴胄們可以與美國富翁們的千金締姻。我雖遠算不上是富家小姐,父親卻也是公認的美國人,而所有的美國人又都被認為是有錢的。這是一個奇特的、冠冕堂皇的舊式社會。


    我接觸到的法國人都是那麽彬彬有禮,舉止莊重。在一個少女的眼裏,再沒有比這更刻板的了。盡管如此,我也學會了最客套的禮貌言辭。還跟一位叫華盛頓·勞伯的先生學會了跳舞和得體的舉止,了解到《華盛頓郵報》、波士頓及其他一些事情。我還了解到遍布世界各大都市的社交界。


    最使我厭惡的是圖畫課。母親固執己見,執意不許我放棄這門課程。“女孩子應該學會畫水粉畫。”


    就這樣,每隔兩個星期,就有一位忠厚的青年女子來找我,硬是陪著我乘地鐵或公共汽車去花市附近的一個畫室(當時在巴黎,少女是不能獨自一人出門的)。我和一群姑娘一起學習繪畫,學畫水杯中的紫羅蘭,小罐中的百合花以及黑色花瓶中的水仙。那位教授繪畫的女士在我們的座位中間來回踱步,不時地發出幾聲令人不安的嗟歎。


    複活節期間,我們參觀遊覽了凡爾賽、楓丹白露以及其他一些名勝。回來後,母親像以往一樣突然告訴我,說她決定我不再回t太太的學校了。


    “我有些看不上那所學校。”她說,“講授的課程都很乏味,完全不同於麥琪上學的時候了。我打算回英國,已為你安排好了,去霍格小姐辦的學校就讀。”


    我聽後隻是略感突然。在t太太的學校裏我生活得很愉快,並不是特別想要回去。實際上,換一個新的地方的主意似乎更吸引人。我總是喜歡新鮮,不知道這能說明我的愚蠢還是隨和——當然了,我自己倒希望是後者。


    這樣,我來到霍格女校。這是一所很好的學校,隻是英語占了絕對優勢。我喜歡這所學校,但也發現校園裏的生活有些單調。我有了一位優秀的音樂教師,隻是不及跟萊格朗德太太學琴時那麽有趣。盡管校方嚴禁學生說英語,可是大家卻始終用英語交談。沒有誰肯在法語上花很多功夫。


    在霍格女校,校外活動得不到鼓勵,甚至可以說是不允許的。這倒使我擺脫了外出補習繪畫的煩擾,隻是對不能再經常像遊曆天堂一般穿過花市而遺憾。暑假的時候我回到阿什菲爾德度假。就在假期結束的時候,母親對我的教育又有了新的打算。對於母親這種做法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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