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三月,我按計劃去了烏爾。馬克斯到車站接我。


    我曾想自己會不會害羞,畢竟,我倆才結婚就分開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倆好像昨天就在一起了。馬克斯給我寫的信很詳細,我感到我對當時考古挖掘地進展情況像一個考古工作者那樣了解。回家之前,我在考古隊營地住了幾天。萊恩和凱瑟琳熱情地招待我,馬克斯還帶我去挖掘地點看了看。


    天不作美,突然刮起了暴風。這時我才注意到馬克斯的眼睛已習慣了風沙。我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後,狂風吹得我睜不開眼,而馬克斯眼睛圓睜,給我指這兒說那兒。我惟一的念頭是躲到房子裏去,但是我還是勇敢地堅持下來了,因為盡管很難受,我對馬克斯在信中說到的一切卻極為感興趣。


    隨著挖掘季節的結束,我倆決定經波斯回國。這時有個小型航空公司(是德國人辦的),開辦了巴格達至波斯的航線,我們搭乘了飛機。這是一種單引擎的飛機,隻有一個駕駛員。我倆都感到這太冒險了。


    飛機抵達設拉子,我還記得那兒的景色多麽令人向往,它就像是嵌在灰褐色曠野上的一頗深綠色寶石。飛機愈飛愈近,綠寶石愈加光彩奪目;飛機降落後,我們終於發現這是——座由綠洲、棕櫚和花園組成的綠色城市。我不知道波斯究竟有多少沙漠,可我明白了為什麽波斯人那麽珍視花園,這是因為有座花園是多麽地不易。


    我們從設拉子乘車去伊斯法罕。馬克斯和我打算,如果護照、簽證、旅費等等不成問題的話,就取道俄國繼續旅行。


    為此.我們去了伊朗銀行詢問。銀行經理歎了口氣說:“有不少困難。”


    “是這樣?”馬克斯預料到會有困難,但肯定不致於難以成行吧?“要知道,”銀行經理解釋說,“他們的法律常變來變去,總不固定,況且法律之間也常自招矛盾。某條法律說不能把某種外幣帶出境,而另一條則說這是惟一允許出境的外幣。”


    馬克斯對此表示理解。銀行經理來了精神,他告訴我們旅途會很愜意的:“讓我想想,你們想坐汽車去裏海?是嗎?坐汽車走挺好。先到雷什特,從那兒乘船去巴庫。那船是俄國人的,我對它一無所知,可人們都去坐船。”


    這就樣,我們如期踏上了旅途,帶上了大量的伊朗金幣,懷揣著俄國領事開的證明。


    坐車去裏海真是美極了。汽車先爬上岩山裸露的山崗,然後越過山頂,下山時,我們發現到了另一個世界:和風煦煦,飄著雨絲。終於到了雷什特。


    我們被帶上了那艘令人不快的俄國船,神經相當緊張。


    一切都與波斯和伊拉克截然不同。首先,船出奇地幹淨,簡直像醫院一樣幹淨。窄小的客艙裏擺著高高的鐵床,硌人的草褥子。幹淨的粗布床單,一把馬口鐵水壺和一個臉盆。船員們都像機器人一樣,看上去都有六英尺高,金黃色的頭發,麵無表情。他們待我們彬彬有禮。馬克斯和我覺得就像《公開的界限》劇中那對自殺夫婦一樣,倆人在船上像鬼魂一樣四處遊蕩。誰也不和我們講話,也不看我們一眼,對我們根本不加注意。


    我們到了巴庫。一位蘇聯旅行社的代表來接我們。他人不錯,通曉古今,講一口流利的法語。他問我們是否想去歌劇院看看《浮士德》的演出。我並不想去。於是他說會給我們安排其它娛樂活動。我們被帶著參觀造型各異的建築物和未竣工的公寓。


    我們去黑海時一路順風。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在伊內博盧港停泊,在那裏,有人把幾隻可愛的棕色小熊帶上船,聽說是運往馬賽動物園的。如今想起當時一個五大三粗的法國水手拿著奶瓶一本正經地挨個給小熊喂奶就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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