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了,你怎麽會來?”路璨然不意外他會知道地址。  這話遲序也想問自己,他在門口站著,並沒有進去。  “有要幫忙的嗎?”遲序問。  路璨然愣了下,他已經找霍成宣了,雖然還沒回複,應該問題不大。  路璨然搖搖頭,“還有其他事嗎?”  剛說完,遲序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許多,冷沉冷沉的,像是上門討債。  路璨然為自己的想法向遲序道歉,“進來喝杯水吧,外麵熱。”  遲序沒動,冷聲問:“你和阿姨為什麽離開路家?”他之前一直沒有問過這個。  這話問的奇怪,路正齊沒和他說嗎?不明不白就敢來當說客,真有勇氣。  他裝傻,路璨然也就陪著:“吵架了啊,也失望了。”  遲序看著他澄澈明淨的眼,裏麵沒有悲傷也沒有怨憤,他隻是平靜地說出原因。  “路叔叔他不同意吧。”遲序說。  路璨然嗤笑一聲,“他才不在乎我和媽媽回不回去,委不委曲,他隻在乎自己的臉麵。不同意怎麽了?我成年了,媽媽也是自由人。”  是全然的諷刺,不帶一點賭氣的意味,離開怕是他存了很久的想法。  也許上一次從路氏離開,也是想脫離吧。  遲序發現自己遲鈍得可怕,不一定是遲鈍,也可能是偏見。  “他想讓你們回路家,你們不可能不回去。”遲序艱澀地吐出這句話,直視著路璨然,仿佛在期待什麽。  “那又怎樣,不反抗永遠不知道自己能飛多高多遠。我在路家就是多餘的,何必留著惹人嫌,為著別人的麵子毀了自己。”路璨然冷冷道,眼眸裏閃爍著堅定。  遲序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種冷漠的神情,他總是能偽裝得柔和又無辜,哪怕是在算計人、拒絕人的時候。  “你生氣了?”遲序問。  生氣?路璨然被他問得怔住了,剛剛好像確實有點凶。  “沒生氣,如果你是來勸我和媽媽回去的,那不可能,別浪費時間了。”路璨然臉色緩和了些,語氣也稍稍柔和。  遲序聞言大概知道他誤會了什麽,默了默道:“不是路叔叔讓我來的,我。”  遲序頓住,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空氣似乎凝滯住了,淡淡的尷尬蔓延著。  “然然,誰來了?”譚令美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路璨然下意識把門懟上,匆忙解釋:“敲錯門了,又問我路。”  譚令美不疑有他,溫聲道:“把頭發吹一下,該感冒了。”她拿著吹風機在沙發坐下,示意路璨然過去。  “媽媽給我吹嗎?”路璨然走到她麵前,有些受寵若驚。  “嗯,坐下吧。”譚令美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旁邊。  他坐下來譚令美才意識到,然然長得很高了,比她想象的高。她緩緩起身,一手拿著吹風機,另一手試了試溫度後,溫柔地抓著路璨然的頭發。  她的動作有些生疏,好幾次扯痛了路璨然,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安靜地笑著,時不時抬眸看一眼她。  “好了,早點睡吧,明天不能遲到。”不久後,譚令美放下吹風機,柔聲叮囑道。  路璨然站起來看著她,眼眸彎彎,“媽媽晚安。”  ——  “你是然然?”明亮寬敞的琴房內,黑色落地鋼琴前,坐著個身穿白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他坐姿端正,雙手還放在鋼琴按鍵上,微笑著看向被引進來的路璨然,渾身透著股優雅從容的氣質。  來之前路璨然從網上了解過池年的信息,當代最負盛名的鋼琴大師之一,多次獲得國際大獎和開展世界巡回演出,備受崇敬,是無數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的人的終極目標。  據說池年為人很是低調,不是公開演出很少出現在人前,他也從未收過學生。  路璨然看過他演出的視頻,留了個清冷出塵的印象,沒想到真人看起來頗為親切,沒有一點架子。  “池叔叔好,我是路璨然。”路璨然微笑著道,模樣乖巧。  “像你媽媽。”池年注視著他,片刻後說到。  “過來吧,到我這。”池年招招手,往一側挪了些,給路璨然讓出位置。  路璨然在他旁邊坐下,有些拘謹地看向他。  池年彎著唇,纖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掠過,彈出一段動人的音符。  路璨然正想沉下心來欣賞大師的樂曲,音符戛然而止。  “會嗎?”池年問,笑容輕輕淺淺的,如溫和的風。  路璨然點點頭。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他很喜歡的一個曲目。  “一起。”池年笑著道。  路璨然明白過來,他是要考驗自己。深呼吸後,他抬手撫上琴鍵,“好。”  四手聯彈極考驗人的默契、技巧,還有對樂曲的熟練度。  幾乎是瞬間,柔和徐緩的旋律飄散在裝修雅致的琴房內,又穿過敞開的窗戶,回蕩在長廊。  旋律由緩轉急,黑白按鍵上,同樣白皙修長的手指一齊快速飛舞著,譜出優美的樂章。  誰都不記得這是一場考驗,隻是全身心投入在演奏中。  曲終,二人相視一笑。  池年看著麵前年輕的孩子,眼中的欣賞毫無掩飾,“不錯,不錯。”  路璨然很久沒這麽暢快了,真心地笑著:“池老師,我很希望能得到您的指導。”越是接觸,越能知道差距,池年是真正的大師。  池年微笑著,“原本是因為你媽媽才想見見你,我很高興,也很意外。”  路璨然雖然從小學鋼琴,但初中就因為學業放棄了,後來也沒再接觸過。池年有想過他會是個有天賦的孩子,沒想到技藝也頗為不錯,不像是荒廢了。  “你為什麽想學鋼琴?”池年問他。  路璨然毫不猶豫,神色認真:“我喜歡鋼琴,喜歡它給我帶來的純粹的愉悅感,喜歡它帶我去到的世界。”  他的眼眸清澈明亮,任誰也會相信他這份誠摯的喜歡。  “如果不彈鋼琴,你會做什麽。”池年又問。  路璨然想了想,“可能會畫畫,會下棋,會做很多其他喜歡的事,但我的喜歡不會完整了。”  池年看著窗外的明媚陽光,又看向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笑容更深了些,帶出眼角的笑紋,“年輕時能早早發現真正想要的,是很幸運的事,命運會眷顧你,”  聽到這句話,路璨然怔了下,好像在哪聽過。  “然然,喜歡就堅持下去。”池年的眼神很認真,裏麵還有些路璨然看不懂的情緒,“我很願意幫助你。”  “謝謝池老師,我不會放棄的!”路璨然差點站起來,臉上全是驚喜的神色,方才沒想出的事拋到了腦後。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又聯彈了些曲子,每次彈完池年都會和路璨然講解,說出改進的地方,或技巧或情感。  夕陽西斜,路璨然從池年家離開。  這裏比較偏僻,沒有公交也沒有地鐵,路璨然從網上約了輛出租。  剛剛到自家小區門口,就看那裏停了輛黑色的豪車。  路璨然心裏一咯噔,下意識就加快了腳步往保安室去,剛經過那輛車就被攔住了,是路正齊的助理。  車窗緩緩下降,後座上赫然是路正齊,他側頭看過來,臉色冰冷得可怕。  是其他人路璨然可以裝傻,但是路正齊親自過來了,他不好再躲開。  “小少爺,請。”助理拉開後座的車門,示意路璨然上去。  在原地停了幾秒,路璨然硬著頭皮過去。  “爸爸。”路璨然低聲喊他。  “上車。”路正齊沉聲道,語氣不容拒絕。  “嘭”的一聲,車門被從外關上,接著是鎖住的聲音。第16章   路璨然注意到後座中間放著個深紫色的長條絨盒,似乎是準備送人的禮物。  車輛並沒有立刻啟動,路正奇眼神晦澀,打量了會兒自己的小兒子,冷聲道:“鬧夠了沒有?”  看到禮盒本還有一點期待,以為路正奇至少會在乎媽媽,聽到這句話,那點本就不算多的期待徹底破滅,從心中生出來的是濃濃的悲涼,替媽媽不值。  “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看待媽媽的嗎?”路璨然忽然就懶得裝了,從前示弱是為了徐徐圖之,想著安穩地脫離,如今已經不必。  路正奇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路璨然冷笑著,“既然你這麽認為,又這麽看不上我們,我們主動離開不是正好?還是說,為了你大家長的威嚴,我們應該等著被掃地出門?”  “不然我們回去一次,你親自讓人把我們趕走?”路璨然目光灼灼,言語尖銳,不給路正奇留一點餘地。乖巧又怎樣,兔子急了還咬人,就算逃不掉,至少心裏舒服些。  路正奇麵容緊繃著,眼神陰沉可怖,“混賬!”  “離開,哼,沒了路家你能做什麽?”路正奇沉聲道,眼中全然是不加掩飾的輕蔑,“是去娛樂圈賣笑,還是街邊乞討?沒了路家,你什麽都不是。”  “對啊,我什麽都不是,也可以什麽都是,我有無數種可能,而不是湮滅在你的私心,靠著你的顏麵苟活。”路璨然不怒反笑,他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父親,不愛卻要控製。  “我對路家的產業沒有任何興趣,也不稀罕路家小少爺的身份,路先生,作為一個成年人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作為父親,你有建議權,但不能替我做選擇。”路璨然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信不信是路正奇的事。  路正奇死死地盯著他,怒氣上湧,身側的手不受控製地抬起。  路璨然不躲不閃,眼神清亮,和他對視著。  即使是路正奇再怎麽冷待路璨然,也從沒有動手打過他。這下被氣得過分,險些失控。  “開車。”短暫對峙了幾秒,路正奇心氣不順地收回手,冷冷吩咐助理。  一路上氣氛凝重,車子在路家大宅停下,門口候著幾個保鏢,在路正齊的示意下,圍在路璨然周邊。  路璨然被強迫著往裏麵走,大廳裏端坐著路景霄兄妹。  路景雲沒有像往常一樣上來嘲笑,但還是暗暗瞪了眼路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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