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集團門口閃光燈的光芒來回閃,按照往常,記者們早已把長.槍短炮懟回去,讓那人回答,為自己的報道增料了。而這時他們卻一反常態地站在遠處,憤怒地不斷按下快門。 沈擎被那閃爍的白光刺到眼睛,沉默地低頭,挺直的腰杆背脊彎出一個弧度。 根據天翼集團內的監控,得知老人已經有兩天沒有與沈霖碰麵聯係,他們很快又將這位為國家做出許多貢獻的老人放了出來,也方便後續將沈霖引出。 隻是誰也沒想到,明明是沈霖的過錯,卻都讓沈擎拖著逐漸老邁的身體硬生生抗下。 “是我對不起你們。” 沈擎蒼白起皮的嘴唇開合,又重複了一遍:“是我對不起你們,《江湖》是我帶頭研發的,卻一直沒有發現這項缺漏……對不起。” 場麵一時靜默,記者按快門的動作頓住。 沈擎兩眼含淚。 記者的閃光燈,控訴的眼神,激憤人群的控訴,哪怕是全國人民戳著脊梁骨的唾罵,他照單全收了。 是他沒有教養好兒子,致使釀成災禍。沈擎支撐不住,背脊佝僂地跪在那裏懺悔。 與沈擎相隔百米的直升機上,曲漾覺得這一幕分外刺眼。 曲漾轉過頭,沈霖雙目赤紅恨恨瞪來,眼裏血絲密布,形同惡鬼。 係統沒了,智腦被植入病毒,攻略部派來保護的岑久也死了,而他在這個人的手裏任其宰割。 不應該這樣的!明明這個世界都該在他的腳下,這個世界中的人也該任他魚肉,甚至諸天萬界都該向他臣服。 曲漾說不清自己此時是什麽感受,沈擎在下邊懺悔,而沈霖卻熟視無睹,隻顧自己可笑至極的妄念。 他霍然一把揪住沈霖的衣領,神識操縱著直升機下降。 無視沈霖惡狠狠的怒視,曲漾笑著拍拍他的臉:“你看,下邊有人直播,當著全h國的麵,令尊因為你把一輩子的傲骨尊嚴都折在這兒了。” “你下去陪他怎麽樣?” 在沈霖驚恐的目光中,曲漾倏然揚手,將他擲了出去,解了禁製。 “不!求求你!我求你不……” “砰!” 直升機降到臨近地麵,從中一人被拋出,砸出一聲悶響。 曲漾眉眼帶笑地抽出一節紙巾擦拭手指,將紙巾疊好,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歎了口氣。 “唉,不該亂扔有害垃圾的。” “不過也怪你,不早說。”第60章 兩次慘死治療係npc十 從空中掉下來一個大活人,順著慣性滾到自己腳邊,沈擎一雙如同死水的老眼向旁側一掃,正要收回目光,卻猛然間頓住。 那人灰頭土臉地貓著腰護住頭部,深色的襯衫掛著劃破磨損的痕跡,西褲也是如此,精致考究的一身裝束在地上滾過一圈後,髒得不成樣子。 便是扔進火盆,燒作飛灰,沈擎也認得,這就是他那狗屎兒子沈霖。 老人不懺悔也不跪了,當即手撐地麵起來打兒子,邊踢邊指著沈霖罵,露出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潑辣相。 “你個逆子!畜牲都不如的狗東西!” “老沈家是祖墳被人刨了才生出你這麽個玩意!” 逆子……沈霖? 一旁的記者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是該繼續拍照,還是該衝上去揍人。 旁邊圍觀的人群也開始躁動,就是這個人,研製出邪門的全息遊戲《江湖》,把自己的親人困在遊戲裏無法下線。 兩名熱心觀眾果斷上前:“我們幫你製住他!” 摔落的高度離地麵不遠,雖說五髒六腑摔得一震,沈霖滾過幾米緩了緩,現在又恢複了些體力。 沈擎在揍他,還有兩人的腳正向這邊靠近,他都能看得到。 咬了咬牙,沈霖忽然暴起,突破了圍困,朝總部大樓的方向狂奔。 然而下一刻,他整個人被掀翻在地,一名刑警製住他雙手,招呼同伴:“抓住了,快過來!” 他們送沈擎過來,也是打的守株待兔的主意,賭的就是沈霖心中尚存良知,哪怕隻有微末的一點點。 如今看起來雖然沒有,但計劃也照常奏效了。 看著兒子被帶往警車,沈擎當先鼓起掌來,人群愣了下,響起如雷掌聲。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真是天降正義。” 在記者的閃光燈中,刑警朝他們微笑點頭,抬頭望了望緩緩向上飛起的直升機,揮了揮手,隨即將車子駛離現場。 直升機從接近地麵的位置升起,曲漾遠遠看著沈霖被帶走,踏上幾乎可以想見的結局,笑了笑收回視線。 門口的白光打在他的肩頸以下,人們雖然好奇,但看不清他的麵孔,隨著曲漾走入裏邊,更是半點兒看不到了。 老鴨湯抬頭望著,莫名覺得那瘦削挺拔的身形有點兒熟悉。 犯人終於歸案,即將被繩之以法,人們心頭懸著的大石落下,朝總部大廈走去。 不知什麽時候,直升機也開走了。 藍星的監獄是什麽樣的? 曲漾打算兩天後過去,看望看望蹲在裏邊的沈霖,當下還有其他要緊事處理。 他按著申請路線,把直升機開回到荒郊別墅。 在2112年的藍星,私人磁懸浮汽車興起,也是因為這股風潮,直升機限製稍鬆,他才能直接開到市區裏來。 但相應的,空中設了站點,安了紅綠燈攝像頭,沒法提著沈霖後衣領當空中飛人,曲漾不得已,這才借用了下代步工具。 安置好直升機,曲漾轉身離開。 …… 兩天後的深夜,監獄。 沈霖被鎖在牢房中央,連撞牆自殺都不能,他仰麵躺著,“嗬嗤嗬嗤”地喘著氣。 進氣少,出氣多。 其實出於人道主義,他並沒有受到慘無人道的酷刑,身上的輕微傷痕還是來前造成的。 他控製植物人,又將十億玩家封鎖在遊戲裏,都是靠的檢測、控製意識,有關部門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清楚沈霖身上有控製意識的存在,他們更加不能讓人死,繼續審下去,勢必要把威脅人類生存的隱患清除。 在催眠下,沈霖已經陸續吐出了“係統”“智腦”等字眼,接著再問便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隻好把沈霖又送回牢房,暗地裏觀察一天再繼續審問。 沈霖透過小窗,見天幕漆黑,知道又到了夜晚。 他身子忍不住撲簌簌抖了起來,不,不能睡過去,千萬不能睡過去。 會做噩夢,會死的。 不要睡,不要睡啊! 然而淩晨兩點一過,濃重的睡意如期襲上,來勢洶洶,勢如破竹。 沈霖直將舌頭咬出血的堅決再次消磨殆盡,滑落進被人編織好的睡夢當中。 眼睫掀開,沈霖在夢裏張開了眼,四處都是黑洞洞的空間裂縫,而他一不小心抖一下,皮肉都會接觸到,進而血肉淋漓。 又是熟悉的噩夢場景。 自打進入監獄便開始做噩夢,這已經是沈霖第三次進入這裏了。 沈霖一動不敢動,眼前的空間裂縫像是巨獸大張了口,明明白白地將口中光景展示在他眼前。 那是一個失去左腳和左手的人,渾身上下鮮血汩汩流淌,一見到他,無神的雙眼綻放出光彩。 “沈霖,你又來啦?快救我,救我!” 那人說著,殘存的右手朝沈霖伸過來,臉上滿是充滿希望的笑容,右腳和左腿奮力在黑暗中前後擺動,朝沈霖逼近。 “我是因為你死的,你必須救我啊。” “岑久,你已經死了!你聽到沒有?休想拖我下水!” “救救我,沈霖你救我……啊!” “嗞嗞嗞。” 岑久反複重複的話語,在他邁出一步後轉為了淒厲的慘嚎,伴著冷鐵入沸水的嗞聲,聽來讓人泛起刺骨涼意。 沈霖眼睜睜看他完好的右腳被黑暗吞噬,前伸的那手也是,人如一滴水落入墨池,身軀緩緩消融的同時,也在不斷被黑暗同化。 岑久儼然成了個血人,慘嚎聲停了,又朝沈霖看來,陰毒仇怨得宛如一條毒蛇,忽的仰頭笑開。 “哈哈哈哈哈哈……沈霖啊沈霖,原來你就是這樣對我的!既然這樣,那你就下來代替我吧,我來替你活下去!” 岑久不顧身體的消融,失了雙腳的腿動作,飛快逼近沈霖。 染了血的胳膊碰觸到身體,沈霖渾身抖得厲害,拔腿往遠處跑去。他的四肢、身軀不斷消失,而血液越滴越多。 直到最後,演變成兩個失去腿的血人拚了命地在空間裂縫中爬。 全然沒有人樣,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可笑。 沈霖驚恐地回頭望去,岑久已經被溶解得連五官都看不清了,胳膊消失,再也爬不動,身上虛虛浮浮騰起一道畫麵。 ——空間裂縫吞噬萬物,包含但不限於身外之物、血肉之軀、記憶、影子、意識、情感…… 此時,岑久身上現出的,就是原來的記憶,一道是清晰印在腦海裏的,一道是塵封在腦海深處的。 腳下是殘破的世界,生前體麵的岑久抓著一個天選之子,汲取完那人的氣運、情緒值之後,舔了舔唇放下:“帶他進入下個世界。” 沈霖僵住。 畫麵一閃,卻是風水輪流轉。 昏迷的岑久仰麵躺著,旁邊是幾名同樣閉合了雙目的快穿者,容顏姣好的女子走來,揮手間將他們身上的情緒值吸幹。 “十年後再將人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