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韞往身後空無一人的桌案瞧了兩眼,眼神茫然,隻道謝才卿碰巧內急解手去了。蕭昀踏進去,眾人行禮,蕭昀叫翰林侍詔擬聖旨,口述著。  劉韞微愣,皇帝一向語速如飛,他們要豎起耳朵,把這輩子的耳力和手速都用上,才能勉強一字不漏地記下陛下說了什麽,怎麽眼下慢了兩倍不止?  陛下竟體貼起了臣下?  劉韞離得近,察言觀色,這才發現陛下若有若無地往藏書架瞥。  口述的功夫,已經瞥了好幾眼。  劉韞心下古怪。  蕭昀口述完,讓侍詔的下去了,看向劉韞:“朕閑來無事,這兒有無愛卿著作,朕借上兩本回去瞧瞧。”  朝臣們愣了愣,對視一眼,大喜過望。  陛下居然要讀書了!  劉韞隻當自己這麽多年堅持不懈的勸導終於奏了效。  難怪陛下今日居然進來了!  以往他瞧見是自己當值,都是直接轉頭就走。  還點名道姓要看的是他的著作。  劉韞麵泛紅光,比自己老來得子還高興:“那邊陛下隨便挑!哪本都行!都拿回去都行!老臣叫人給您搬過去——”  “不用。”蕭昀大步流星往藏書架方向走。  劉韞貼上去,語速如飛,如數家珍:“老臣給您推薦幾本,陛下還是先從較為基礎的——”  “朕自己挑。”蕭昀說。  “行行行,陛下自己挑!陛下喜歡哪本都行!陛下如果有什麽不懂的,老臣隨時——”  “閉嘴。”蕭昀說。  劉韞瞬間噤聲,生怕自己攪了陛下十年難得一遇的讀書興致。  蕭昀走到藏書架第一排。  他習武,耳力過人,聽到隔壁書架一點細微的腳步聲,嘴角微挑。  估計是在後退。  他不是要躲麽?他當然得成全他,讓他躲個痛快。  蕭昀悠哉遊哉地踱步,隨意挑著,時不時從架上拿下一兩本,“稀裏嘩啦”地翻上兩頁,然後“啪”一聲重重放下,故意弄出很大動靜似的。  身後的翰林院朝臣隨著陛下的動靜,嚇得脖子一縮一伸。  陛下幹什麽事兒都雷聲大,所以他們時常分不清陛下是準備下暴雨了,還是隻是閑著無聊幹打個雷,害怕是下意識反應了。  蕭昀換了一排,耳邊細微的呼吸聲驟然大了一下,然後消彌無蹤,估計是屏氣了。  蕭昀掃了一眼,沒第一時間揪住兔子耳朵,目光落到藏書架最底下的一排用來防文稿落灰的黑色幕布上,嘴角笑意愈深。  他慢悠悠往裏走,還是如先前一樣,隻是走到書架最裏側,驀地停了下來,別有閑情逸致地一本本翻起了架上的書。  從最頂上一排翻到倒數第二排。  倒數第二排的書被他“啪”地一聲放下的刹那,他聽見了最底下漏了一聲局促的呼吸。第27章   人在幕布後。  蕭昀心下匪夷所思,他居然能躲自己躲到這種地步。  自己是洪水猛獸麽?是會吃了他還是怎麽的?  昨兒還眼巴巴給他送香囊呢,這會兒就鑽了起來,敢情羞羞答答是真的,謝恩是假的,是盡臣子本分。  要不是怕他覺得他沒規矩、忘恩負義,估計他之後都不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現了,見著他就要躲得遠遠的。  估摸著一瞧見他就能想起來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不是,他能躲一輩子還是怎麽的?  蕭昀心下覺得好笑,半蹲下來,故意隔著一層黑色幕布,在幕布上的架子上翻。  謝才卿抱著膝蓋,忍著灰,乖乖巧巧坐在藏書架的最底層,靜聽近在咫尺的動靜,心微微提了起來。  他有點摸不準蕭昀會掀幕布逮他,還是貓捉老鼠逗他玩嚇唬嚇唬他。  謝才卿怕預判錯誤,第一時間給不好反應,想了想,細細的唇角揚了一下。  外頭蕭昀嚇夠了人,臆想著那人現在肯定渾身微微發抖的模樣,無聲一笑,正要懶散站起來,眼前的黑色簾幕忽然掀起了一小角。  一雙黑曜石般的烏黑沉靜的眼睛露了出來。  蕭昀萬萬沒想到他會掀簾,嚇了一大跳,臉上的笑都未來得及收住。  他反應極快地裝出滿臉震驚,和他對視,似乎下一秒就要喊出來。  謝才卿抱成一團側坐在裏麵,鼻梁挺秀好看,臉色微紅,手指攥著膝蓋處的衣袂,眼眸裏是深深的難為情,還有冒犯聖駕的不安和自首的如釋重負。  蕭昀吃驚地瞧著他:“你——”  謝才卿伸手,輕輕拉了拉蕭昀的衣袂,垂下眼,咬著唇,不敢和他對視。  蕭昀愣了下,咳了一聲,笑容要藏不住了。  “陛下?”劉韞見皇帝在裏麵好半天沒動靜,疑惑地走過去。  蕭昀不說話,隻盯著他。  謝才卿又輕輕拉了一下。  劉韞已經走到拐角。  蕭昀這才故作大度地朝謝才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下簾布,隨手拿起一側的兩本書往外走。  謝才卿挑了下嘴角。  原來他喜歡這樣的。  劉韞走近,陛下在這一排停了尤其久,這一排基本都是他的著作,劉韞心下得意,故作關切道:“陛下拿了什麽書?讓老臣瞧瞧,老臣也好給您把把關,瞧瞧哪些卷比較重要,仔細看為好——”  蕭昀直接把書丟給了他。  劉韞嚇了一跳,手忙腳亂接過,掃了眼書名,翹起的山羊胡子陡然垂了下去,臉色黑如鍋底。  陛下說來挑他的著作看。  可這兩本書……都不是他的。  ……  忙到臨晚,謝才卿從值房回到翰林院,準備拿了東西回府。  翰林院裏,探花和榜眼正在交頭接耳,眼見他進來,立馬噤聲,各自若無其事地回到座上,瞧他的眼神隱隱帶著鄙夷,像是知道了點什麽,還沒議論盡興。  算算是差不多了。  謝才卿淡然一笑,隻佯裝不知,安安靜靜地抱著自己的東西回府。  ……  第二天早上,如矢衝進來時,謝才卿正坐在銅鏡前,用絲滑的帕巾輕輕擦拭蕭昀的那塊玉。  如矢心想,大家閨秀都不一定有小王爺嫻靜。  對上他探尋的目光,如矢低下頭:“是今天。”  謝才卿說:“知道了。”  他沒抬頭,依舊仔仔細細地擦拭著。  小王爺愛潔,自己每天都會沐浴更衣,更別說隨身佩戴的玉飾,他每天都會清潔一遍。  這已經不是如矢第一次見他洗了,隻是這次他洗的好像格外認真,倒像要向什麽人展示似的。  如矢問:“公子準備如何?”  “不如何。”江懷楚說。  如矢皺眉:“那可要派人暗中保護公子?”  江懷楚搖搖頭,笑說:“今日下棋人是蕭昀,我隻是枚棋子,乖乖聽他擺布就好了,我要是少了一根汗毛,都是他棋藝不精,他自己都不會允許自己有這種低級疏漏的,我相信他的能力。”  如矢愣了愣,隨即釋然。  論權謀之術,江懷楚無疑是南鄀第一人,而大寧皇帝比起他,畢竟大了六歲,隻強不弱。  這是他們二人間才懂的啞謎。  ……  江懷楚剛進翰林院,不少人就用稍顯怪異的眼神暗瞧他。  世家出身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言語間透著幾聲譏笑。  僅有的幾個寒門瞧著他也都是一副嫌惡表情,像是在怪他搞臭了寒門的名聲,讓他們也在眾人麵前抬不起頭。  有什麽事情悄無聲息地發生了。  幾個長翎衛候在翰林院門口,一見到他,立刻走至他跟前:“麻煩狀元郎跟我們走一趟。”  江懷楚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茫然無措,禮貌配合道:“好。”  “請問是去何處?”  “金鑾殿。”長翎衛語氣公事公辦道。  江懷楚佯驚了驚。  身後品級低上不了金鑾殿的朝臣瞧著他被長翎衛押走,眼裏隱隱幸災樂禍。  人一走,翰林院瞬間炸鍋。  “我就說怎麽可能他是狀元,原來是這麽來的啊!”  “可能也不止那一個吧?你們想想,指揮使為什麽破天荒肯見他?劉韞為什麽對他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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