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來之前,就設想過所有壞結局,其中當然也包括計劃意外終止,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他說服自己接受了每一種壞結局才來北寧的。  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時,他享受快樂,事情往壞的方向發展時,他也必須學會接受,承擔慘痛損失和嚴重後果。  他不是輸不起。  除了事與願違,這並不是段不堪的回憶。  隻是曾經對於孩子期待的羞恥一點點浮上心頭,叫他麵紅耳赤,無顏麵對任何人。  他為了一個不可能耍心計,並在滿心期待一個不可能,像個傻子。  幾息之間做好了所有的心裏準備,蕭昀吃完藥,還在盯著他瞧,見他臉紅,還以為是害羞,笑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謝才卿麵上平靜如一灘死水,疑惑說:“陛下為何要吃藥?”  蕭昀說:“不想女子有孕啊。”  謝才卿語氣微訝:“陛下分明潔身自好,不近女色,為何還要——”  “總得防著些,朕一直覺得,自信是知曉自己身而為人的劣根局限,加以提前管束預防,才不是無腦狂妄,朕連自己都未必能管得住,”蕭昀笑了,“不然也不會這樣對你了,更何況是管住居心叵測的旁人?”  謝才卿看著他,心下失笑。  他就是那個居心叵測的旁人。  蕭昀沒好氣說:“萬一被人下了藥,稀裏糊塗做了,這還能花錢打發,要是珠胎暗結,朕到時候不想負責全天下都會逼朕負責。”  “再不然朕色迷心竅,和誰有了露水情緣,互相說好好聚好散,自己轉頭就忘,結果人家隔幾個月大著肚子,懷著不知道是誰的種就跑來說是朕的,這冤大頭朕當不當?”  謝才卿垂下眼簾。  他不會讓蕭昀當冤大頭的。  他從沒想過損害他一星半點。  可他仍是沒有機會。  “朕討厭被人利用,脅迫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容許自己的人生有一點意外,失去掌控,被人牽著鼻子走,小事無所謂,大事上哪能含糊?這會影響到朕的一輩子,朕可輸不起,所以隻能做好這些細節,提前加以防範了。”  “反正又不麻煩,心肝兒不知道,你相公可師從老祖宗,學了好些年醫術,朕才是真神醫,”蕭昀笑說,“這藥一顆就能頂近兩個月,朕還保險起見,隔一個月吃一次,從未落下,朕乖不乖?”  謝才卿心口一陣發涼。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看上去狂妄自戀、行大於思的蕭昀,到底有多心細如塵、城府莫測。  蕭昀拉過謝才卿的手,不由分說將人抱到腿上坐著,笑說:“被朕嚇著了?朕無情那是為了對特定的人有情,如果朕不能管好自身,哪能想和你怎麽著就怎麽著?朕從十幾歲這麽做,不僅是保護自身,也是保護朕未來的媳婦兒。”  蕭昀從後箍著他的腰,咬了咬他秀氣的耳朵。  “保護?”謝才卿心下苦笑。  “是啊,”蕭昀煞有其事地說,“你要是個姑娘,朕早不吃藥了,心肝兒是個男子呀,那麽多大臣還盯著朕要朕娶妻生子,你知不知道光去年,就十幾個奸細投懷送抱,全被朕殺了,還有不少朝臣給朕被窩裏塞人,是真的光溜溜給你送進來。”  “要是朕被人下了藥,或者真退一萬步沒管住自己,當然這不可能,朕是說如果如果,朕和莫名其妙的人做了,人還懷了朕的孩子,隻有生下來這一條路,到時候你還要替朕養朕和別人的孩子,朕後宮裏除了你還有別人,你還不會有和朕的孩子,你膈應不膈應、難過不難過啊?”  “朕遇到太多壞人、吃了太多的虧,隻好將自己活成了最心黑的那個,算計著,防著人,”蕭昀肆無忌憚地舔弄著謝才卿的小耳朵,低笑說,“你沒出現前,朕可都在為你守身如玉,好叫自己能夠幹幹淨淨毫無保留地寵著你,沒人能讓你受半點委屈,朕乖不乖?你可得好好犒勞朕。”  謝才卿強顏歡笑,一時心情複雜,並未吭聲。  和蕭昀短暫相處的一個月,蕭昀的確沒讓他受半點委屈。  可這不是他要的。  這話如果換一個時空,他真的是蕭昀的皇後,肯定會感動臉紅,打心底為這個男人著迷,可他是蕭昀口中的奸細。  他隻想要一個孩子。  這個目標一開始如此純粹,卻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他所能給的,好像也並不再能滿足貪得無厭的蕭昀。  蕭昀開始問他要親密,要承諾。  這恰恰是他給不了的。  他能給的隻是激情。  他要的也是激情,蕭昀卻開始給他親密,給他重到難以承受的承諾。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注定是錯位的,越往下走越錯位。  正好也有結果了,也該結束了。  在剛剛好的地方停下。  多往前走哪怕一步,他都會因失衡開始歉疚。  他不想欺騙他人感情,哪怕是敵人的。  謝才卿回過頭。  “怎麽了?這麽看朕?”蕭昀笑說,“朕太俊了?太聰明了?感動得不行?”  謝才卿吻上了蕭昀的唇,蕭昀含笑的眼眸忽然瞪大,滿臉震驚。  吻像一朵雪花,輕輕落下,一觸即分。  “你……你幹什麽?!”蕭昀慢一拍反應過來,忽然破天荒像個被調戲的良家婦女,往椅背猛地撤了撤,瞥了眼身側老臉通紅低著頭的尹賢,心道夫綱不振,顏麵何存,“這……這幹嘛呢!沒規沒矩,隻能朕吻你知不知道!”  謝才卿微微一笑:“犒勞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江懷楚上論壇發帖。  我懷孕了。  但我家二狗每個月都吃避孕藥。  我沒有出軌。  但二狗說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求:那孩子是誰的?第73章   江懷楚找了個由頭回府了。  蕭昀有些不滿,纏著他膩歪了小半炷香,逼他答應睡覺的點進宮侍枕席,才放他走。  回到府上,謝才卿讓如矢給皇兄傳了個消息,今晚連夜便走。  近來正好是各國進貢朝拜的日子,大寧都城有八個大門,朝廷規定各國使臣隻能從其中三個門進,一般的使者團都少說百餘人,守兵要嚴格盤查,防止其人居心叵測威脅都城,真出了事,態度擺端正了表麵功夫做足,燒到自己身上的火還能小點,因此其他門的不少人手都調了過去,所以除了這指定的三個門,剩下的五個門,守備沒往日那麽嚴。  其中還有一個門的城門校尉剛好是他的人。  既然沒有留的理由,那就立刻走。  多待一天,都是額外的風險,他已經沒有必要承受這種毫無意義風險。  悄無聲息讓彌羅眼線通知了相關人,謝才卿在屋子裏收拾自己的東西。  這一天已經排演過許多次,一切都在暗中緊鑼密鼓的進行,不到一個時辰,所有人都能打點妥當。  最多一個半時辰後,蕭昀的狀元郎就消失了,世上隻剩下了南鄀的江懷楚。  掀開床板,底下早已準備好的包袱裏是全新的人皮麵具、樸素不起眼的衣服還有路上要用的細軟。  路引、官府公文、魚符一應俱全。  皇兄那邊來的人多,隻可能準備得比他更齊備。  謝才卿脫下金絲綴白的衣袍,因為蕭昀的小內藏庫,他才能穿得跟後妃似的華貴得很。  他隻穿著件褻衣,無意轉頭,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銅鏡裏的男子長發披散,脖子上是一條粗粗的紅繩,繩下掛著塊瑩潤油亮的羊脂玉。  忽然有點不像他。  江懷楚烏黑沉靜的眼睛裏有一瞬的恍惚。  蕭昀最惡劣的那段兒,早上起來老從後抱著他一邊欺負他,一邊摩挲把玩著他脖子上的玉:“你是朕的,聽見沒?”  “看見沒,朕把你鎖住了,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如果姻緣真是月老紅線牽的話,這麽粗的線,月老改主意想剪都得費點時間,這點時間夠朕給你換條更粗的了。”  “朕好著呢,隻是你不知道,你總得給朕點時間,讓朕告訴你朕有多好啊。”  蕭昀在銅鏡前站著弄他,聲音低沉慵懶,帶著點謔笑:“你知不知道什麽叫曾經滄海難為水?朕告訴你啊,意思是,你經曆了朕這麽大的,以後遇到比朕小的,就開始嫌棄,怎麽會有人這麽差勁,開始思念朕,啊朕怎麽這麽厲害。”  “這句話還有另一個意思,你經曆過這麽大的,以後旁人一進,就知道前人有多大多長,他們壓根比不上,小河流麵對滄海,隻能自慚形穢,望而卻步,男子都怕丟麵子,所以根本不敢染指你,你隻能是朕的。”  “啊……”  蕭昀箍住他,把他殘忍地按到底,抱著渾身發顫的他,像是冷酷鐵血的將軍將敵人穿刺在銀槍上,看著他眼底綻放出回光返照般的豔色動人,懶洋洋道:“所以說,年輕的時候不要遭遇太大太厲害的男人啊,不然你一輩子,除了在他那兒,再也找不著這種程度的快樂了,尤其你年紀還這麽小,初經人事,你一輩子都得想著朕,時不時空虛寂寞徹夜難眠,直到乖乖回到朕身邊為止……”  混蛋。  江懷楚掐掉了回憶,壓下臉上滾燙的溫度,麵無表情地摘下脖頸上的墜玉。  疊好紅繩放下的時候,看著玉背後龍飛鳳舞的“昀”字,忽然就愣了愣,心頭浮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修長冷白的指輕摸了摸那個字的凹痕,抿了抿唇,毫不猶豫地將玉徹底放下,塞進了原先藏包袱的床板裏。  脫下褻衣,滿身紅痕。  外在的能人為消除,身上的還需時間的力量。  有些麵目全非,但他會一點點變回江懷楚,直到蕭昀所有的痕跡都消失。  仿佛從未遇見。  終究還是相忘天涯的好。  肚子又有絲微弱的不適,江懷楚蹙了下眉。  早上起來時好像也這樣。  眼下更強烈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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