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鹿啾啾 巨鷹翅膀展開長達兩米,撲過來時卷著颶風,爪子尖銳的反射著烏黑的光。 時瑾自然不會和單兵硬扛,他捏緊光刃防身、借著地形遊走。 時瑾在戰鬥這方麵有天生的敏銳,他不像是一般醫療兵一樣隻注重替別人療傷、增幅,而忽略自己本身的能力,其實相比於成為一名醫療兵,他其實更向往靠實力取勝的單兵。 輔助別人雖然有用,但卻很難決定勝局,讓他有一種要將勝利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不安感。 他這性子是小時候在孤兒院養成的,孤兒院本身就相當於一個小社會,因為資源緊缺,而且大學也不是義務教育,所以孤兒院一直都是一群人去爭搶一個讀書名額,稍有不慎孤兒院給的資源就會分給別人——別的小孩有家人庇佑,生下來就能讀書學習,他們沒有,所以必須努力,才能從同齡人中脫穎而出。 靈巧的身影幾次避開巨鷹的伏擊,因為這地方是個破敗的城市,所以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築,並不適合巨鷹,所以時瑾鷹爪脫險很多次,看起來危險,卻一點傷都沒受,隻是額頭上浸了一層熱汗。 這時已經是這個星球的傍晚時分了,最後一絲太陽的光芒被擋在了成群的建築物之後,暗夜即將到來。 最先意識到危險的是沈隨風隊伍裏的醫療兵,那位醫療兵的精神體是一隻溫順的小狗,本來遠遠地站在後方輔助,直到他的精神體跳起來,衝著某一處狂叫。 醫療兵回過頭,正看見一個感染者撲了過來。 感染者滿身都是紅紅黑黑的血跡,古怪而又迅捷的撲過來,一看就不是活人了,卻擁有人類的外貌。 雖然早就知道這裏有感染者,但乍一看見還是驚了那醫療兵一跳,這位醫療兵反應速度明顯不快,光刃都是在三秒後才抽出來、砍在感染者身上的。 感染者身上迸濺出黑色的血跡,濺到了醫療兵的身上,幸好,並沒有進到眼睛裏。 但下一秒,四周都響起了“嗬嗬”的聲音,以及腳步重重落到地麵上的聲音。 時瑾從戰鬥中分出神來掃了一眼四周,從車子的縫隙之間看見了不少奔過來的感染者——這些感染者等級大部分都在bc之間,算不上很高,但一旦數量多起來也很危險。 “陳山,封咎!”時瑾當機立斷:“撤退。” 封咎的動作沒停,依舊在和沈隨風隊伍裏的單兵打,他一打二依舊遊刃有餘,但腳步卻往後退了些。 陳山向來是最聽時瑾的話的,時瑾一開口,他立馬就喘著粗氣放棄戰局往後跑,時二少還以為時瑾怕了,氣勢洶洶的追了幾步,但他還沒來得及嘲諷就被沈隨風拉住了手臂。 “感染者來了。”沈隨風冷淡的眼眸裏閃過幾絲冷光,飛快掃過四周後,向隊友發出了撤退的信號。 沈隨風隊友飛速撤回後,封咎才轉身跟上時瑾的步伐。 “撤退做什麽!幾個感染者有什麽好怕的?你剛才為什麽不上場?時瑾搶了時躍的東西,你難道就這麽看著嗎?” 時二少剛才被陳山踢了幾腳,氣惱於自己沒能壓製陳山,現在就像是一頭暴走的蠻牛,蹄子都快將水泥地板踏破了。 幾個剛趕回來的隊員乍一看到此景,神色頓時都變得很微妙,有些憤憤,卻又礙於身份不能表現出來。 沈隨風被時二少吼的眉頭緊蹙,冷冷的迎著時二少的目光看回去。 時二少一觸碰到沈隨風的目光,頓時清醒了幾分。 沈隨風可不是他的隊員,也不是他家族裏的手下,而是沈家的未來繼承人,跟他一樣身份、甚至比他更尊貴的沈家獨子。 他可以和任何人囂張,卻不能在沈隨風麵前放肆,如果不是這次太過著急,他也不會和沈隨風發火。 但時二少天生鼻孔長在腦袋頂,就算他明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會道歉,隻是閉緊了嘴,有點訕訕的躲開了視線。 沈隨風的眼眸冷冷的在時二少身上刮過,最後又落到隊員身上,他沒看時二少,隻是在確定隊員無人受傷後,冷聲說道:“我要對我的隊員負責,我不能讓他們做無謂的犧牲,你和時瑾之間的恩怨與我的隊伍無關,二少,我保護你們的安全,卻不能讓你們為所欲為。” 隊員們聽見沈隨風的話,剛才還不高興的臉才回暖了些。 他們跟隨沈隨風、承認沈隨風是因為沈隨風的優秀,接納這倆外人是因為沈隨風的決定,但這不代表別人可以隨意壓在他們身上欺負他們。 如果沈隨風連私人感情和隊伍利益都處理不好的話,那他就不配當一個隊長。 時二少被當眾下了臉,心裏越發不舒服,但又不能反駁,所以下意識地尋找時躍。 以前在這種時候時躍都會趕緊出來打圓場,維護他這個做哥哥的尊嚴,然後將此事帶過,但是時躍今天沒開口,而是立在原地發呆,身體還麵向著時瑾離開的方向,腦袋垂著,露出了一節瘦弱的脖頸。 時二少一看到時躍的落寞模樣,心裏那點不舒服立刻被忽略了,他快步走過去,拍著時躍肩膀說:“躍躍別急,哥哥一定想辦法把你的東西搶回來。” 時躍一驚,回過神來衝時二少露出了一絲乖巧的笑容:“沒關係的哥哥,那東西三哥喜歡就給三哥吧,我不在意的我隻是覺得那是線索,想拿來給咱們隊伍加分的。” 就在時二少和時躍說話的時候,沈隨風已經下令撤退。 最後一絲太陽光線已經消失,黑暗侵蝕了大地,暗處的感染者們傾巢而出,在這城市裏四處覓食,尋找新鮮的血液,大張的牙口早已饑渴難耐,伺機啃上稚嫩的喉嚨。 “你們倆怎麽樣?”大廈樓道裏,時瑾將大門緊鎖,確定沒有感染者跟著他們、沈隨風隊員也已經撤離後,他才擦著額頭上的汗,回頭看向消防通道的台階。 台階上,陳山坐著喘粗氣,封咎正把光刃放回兜裏。 剛才的小鹿一直跟著封咎,時瑾確定封咎沒事,他又把小鹿放到了陳山懷裏給陳山治療。 陳山也隻是些皮外傷,他以前跟時二少就是一個隊伍的,彼此對對方的路數都很熟悉,誰都沒真正的傷到對方,隻是發泄怒火罷了。 他支著一隻腿,讓小鹿踩著腿給他治療,從兜裏掏出倆牛肉幹塞嘴裏,然後問時瑾:“你們剛才搶啥玩意兒呢?我沒瞅著都。” 時瑾看向封咎,這是封咎拿回來的東西,不知道是算小組還是算個人,他在等封咎給回應。 封咎已經把光刃收起來、側身隱匿到了黑暗裏。 這所星球是個落後的低等星球,文明早已被摧毀,隻剩下些鋼筋水泥鑄成的死物,沒有人力維持,大廈早就已經不供電了,消防走廊裏滿是灰塵和靜謐的氣息,隻有小鹿的光芒淺淺的照出了一層光,以及陳山粗重的喘息回響。 封咎隱在角落裏,身體貼著牆壁,半響沒有回應。 時瑾就懂了他的意思。 時瑾打開了文件,映入眼簾的就是一份數據分析,幸好他們手裏的光腦可以自動轉化語言,時瑾自己研究了一通之後,神色有些古怪的抬起頭來,半響,才輕輕擠出來一句:“這份文件,好像是線索。” 雖然他們是來這個陌生星球參加軍演的,但是他們的軍校不可能把他們丟到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所以,在他們來這個星球之前,軍校早就已經將這裏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了。 打個比方,這個星球是因為一種不知名病毒而消亡的,那他們軍校一定會先研究出來病毒的疫苗,確定能夠治療,以及危險程度不高,才會考慮投放學生,並且在投放學生之前,軍校都會調查一下這個世界毀滅前後發生的重大事件。 比如,這病毒從何而來,是大自然裏的病毒還是人類自己研究出來的病毒,是通過什麽樣的方式傳播開來的,如果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他們能用什麽樣的方法能夠幫到這些人類,而他們這些外來人,到底該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又如何拯救這個世界。 這就是軍演的目的,全方位的訓練這些學生。 而為了讓他們在短短一個月內快速了解這個星球的曆史,以及那些藏在過去時光的秘密,軍校裏的教官會專門製作出文件來,放在各個地方。 這些,被他們統稱為“線索”。 線索是獨立在任務之外的,可以探索,也可以不探索,但是一旦探索成功,一定會給他們的履曆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時瑾立刻心動了。 這肥肉都已經到了他嘴邊,他沒有放過的道理。 “線索?”陳山愣了一瞬,才興奮幾秒,繼而又擺出來一張“都聽你的”的臉,封咎從頭到尾都沒出過聲,但是時瑾心裏清楚,封咎一定是知道這東西貴重,才會跟時躍搶奪的。 封咎果然搶來了個好東西! 時瑾一時間樂的眼睛都眯成縫了,他拿著文件夾,蹦到了封咎前麵,拿小手指頭戳著封咎的寬肩,又從兜裏撚出來一根牛肉幹,笑眯眯的湊過去誇他:“封同學真厲害啊,獎勵你一個牛肉幹。” 他以前誇陳山的時候也這麽誇,誇自家孤兒院的小孩兒也這麽誇,都是揉揉腦袋,然後塞一口吃的,輪到封咎這也一樣。 雖說他知道封咎是個不太親近人的性子,但這並不妨礙他表示他的高興——這是他從小就知道的道理,做對事要誇,做錯事要罰,高興和感激一定要表達出來,不能把別人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 鹹香的牛肉幹被塞到了唇齒邊,就連呼吸間都帶著濃鬱的肉香,清脆的聲音微微上揚,在走廊裏盤旋一圈,最後撞進了封咎的耳朵裏。 封咎隻要一抬眼,就能看見那雙暗夜裏瑩瑩的雙眼,泛著水潤的柔光,像是個明媚的小太陽,自帶光芒,而他自己絲毫不知,一路高舉手指,白嫩的之間夾著牛肉幹,笑眯眯的望著他,堅定的站在他身後,並不在乎他這滿身血腥。 過了幾秒種後,封咎垂下眼瞼,動作很輕的低頭叼走了那塊牛肉幹。 昏暗的走廊裏,時瑾高高昂起的臉,封咎低低垂下的眸,在某一刻交織成了一副平靜的畫麵。 在那一刻,這幅畫麵好像並不顯得如何驚豔、珍貴,它就像是一個狹小的時間碎片一樣,轉頭就被人忘到腦後了,隻有在某些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悄悄探出來個頭兒來。 指尖一鬆,時瑾又衝他昂頭一笑。 封咎呼吸急促片刻,猛地偏過了臉。 野蠻生長的孤狼並不會被傷痛打倒,他在敵人堆兒裏遍體鱗傷依舊鬥誌昂揚,可偏偏有頭小鹿要來蹭他的脖頸,不怕被他所傷,用脆弱的角來蹭他的獠牙,讓他手足無措,滿身滾燙。第10章 低人一等 經過短暫的調整休息後,時瑾帶著封咎和陳山回了二十三層。 王釗和顧青還在原地等著,他們倆很識相,知道這個時候離開時瑾的隊伍隻有死路一條,所以一直安靜地坐在辦公室裏休息。 他們身上的傷勢在時瑾的治療下最少需要五天時間康複,所以最起碼這五天裏,他們會安靜的縮著。 時瑾對他們自然會防備,打雜、清掃,收拾被褥、準備三餐這些瑣碎但又不危險的工作都是他們去做的,陳山和封咎在夜間交替巡邏,時瑾繼續研究那份線索。 初次來到這個星球的夜晚,每個人都難以入眠,安靜的辦公室裏,沒有人點燃燈火,都怕燈光會吸引來感染者,一片昏暗裏,顧青和王釗湊在一起低聲說話,封咎出去巡邏,陳山倒在地上一邊嚼牛肉幹一邊晃著腳哼音樂,時瑾靠在窗邊,借著月色正將這份線索匯總,越看越心驚。 這份線索上寫的明明白白,這個星球在三年前徹底消亡,所有活物都受到了感染,而感染的始發地就是一處密林。 在這處密林裏有一個研究院,是負責研究一種古老病毒的,結果因為研究員的粗心,病毒被外泄、迅速傳染,才會導致最後生靈塗炭,這顆星球滅亡。 而在線索上還隱晦的提到了如何解決病毒。 在研究院的深處藏著一個治愈標本,隻要將這份標本帶到被感染的土地上砸碎,所有病毒就會被消亡,這座星球就會迎來新的生機。 所以,他們的任務已經很明顯了,潛入研究院,找到標本,帶出來砸碎。 這是一個很簡單、很好推理的故事,就像是他玩過無數次的星際遊戲一樣,軍校把難度調整到了最低檔,隻要他們找準了方向就能一擊即中。 但讓時瑾心神緊繃的是,這處密林就是上輩子時躍墜機的地方。 按照文件上的地圖所示,這處密林距離他們所在的大廈不到十公裏,憑他們的身體素質,趕過去隻需要十分鍾。 這兩處地點是謎一樣的相近,讓時瑾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連續兩次墜機,連續兩次靠近密林,再加上這份封咎從時躍手裏搶過來的文件上輩子發生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嗎? 這念頭在時瑾的腦袋裏盤旋一周後,被他壓到了心底。 沒證據的事他暫時不打算思考了,反正這趟密林他是一定要去的。 眼下文件在他手裏,密林的事情理論上講隻應該是他一個人知道,如果他去了,沒有在密林裏撞見時躍,那就說明是個意外,如果他在密林裏撞見了時躍,那就說明時躍早就知道密林這個地方。 那上輩子墜機到密林,就是時躍的籌謀。 時瑾垂眸思考了片刻,決定事不宜遲,馬上改變計劃,明天天一亮,感染者退散之後,他就帶隊去密林。 這個帶隊自然不能包括顧青和王釗,他們倆是外隊的,對時瑾的隊伍百害而無一利,時瑾打算給他們倆留一點物資,讓他們自己苟著。 一條條計劃在腦袋裏才過了一遍,辦公室外傳來了輕巧的腳步聲,封咎推門進來的時候,陳山立刻坐起身來,兩人互換,封咎倒下休息,陳山出門夜巡。 封咎進門時雖然身上幹淨,但時瑾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尚未消散的血腥氣和肢體裏帶著的疲憊,時瑾知道,封咎剛才肯定不止是簡單的夜巡,封咎是下去殺了一通感染者才上來的。 封咎對於實力有一種說不出的執著,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什麽,隻要他活著,他就一刻不停。 時瑾沒說話,也沒看他,隻是默默地放出了小鹿。 靈動的小鹿“啾”的一下從時瑾的身上蹦出來,噠噠噠的踩著小蹄子跑到了封咎旁邊,封咎剛躺到被褥裏,就看見一隻小鹿跑過來,窩在了他的脖頸處,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為他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