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麟一挑眉:“你很失望?”“哈哈,沒有沒有。我正無聊想找個人說說話呢!”秦休意眨了眨眼睛,隨口說出一個善意的謊言,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有期盼過是無陵來找他了,現在正好下著雨,他們可以進行一下暴雨中強吻的情節點,隻要拽到了這個情節,以後再出什麽大問題,他就可以朝筆仙求救了。“你…你的傷勢,怎麽樣?”玄麟盯著秦休意肩膀上那坨礙眼的紗布,神色有些局促,他身為一個大妖,就算妖力被封,也沒廢物到要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族小弱智來保護他。可…秦休意真的保護他了。若沒有這個人挺身而出,恐怕那道死符咒銀槍,已經精準地刺穿了自己的心髒。玄麟心頭霎時湧動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暖流,這個小弱智雖然老是會無陵無陵叫著很煩人,但關鍵時候,卻可以為了他連命都不要。在妖界摸爬打滾這麽多年,上了戰場,受了傷,哪一次不是自己舔一舔活下去的,哪有過路妖會來問一聲他傷勢如何,更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來替他擋傷,可這個秦國太子……莫非……這個小弱智口嫌體正直?嘴上一口一個叫著蕭無陵,其實內心是…傾慕於他的?玄麟仔細一想,忽然覺得無比有道理,若非如此,秦休意作為一個人族皇子,為何要舍命救他?可見,喜歡蕭無陵不過是秦休意的幌子,為的就是遮掩他內心真正的心事:喜歡上了自己這個妖。一個人族喜歡上一個妖族,更何況秦休意還是人族的太子,將來的帝王,卻對敵對的妖類動了心,這是多麽的叛經離道、多麽罪無可恕、冒天下之大不韙。此情此意如此不為世俗所接受,但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無法自拔、無可自控,看到自己被死咒威脅,手無寸鐵的人族小太子依然挺身而出,為他擋傷。玄麟緊緊地盯著秦休意,目光深沉,看得秦休意心裏有點發毛,懟道:“你老看著我幹嘛啊?”……這是害羞了。玄麟在心中更加篤定地下了結論:這人族小弱智肯定喜歡他!他跨步一邁,逐漸逼近,傲人的身高投下濃烈的陰影,秦休意坐在床沿邊,正好被玄麟的陰影覆蓋住,他立刻感到了一種壓迫感:“玄麟,你幹嘛?”“不幹嘛。還是說,你指望我對你幹嘛嗎?”玄麟一側身,坐在秦休意的床上,笑意三分露骨,上挑的眉眼緊盯著他,像盯著一隻即將到手的獵物。秦休意往後退了一點,靠得太近了,這讓他很直觀地感受到,玄麟又長高了……以前,他們一起上學玩耍的時候,明明還差不多高的。以前……秦休意心裏忽然難過了一小會,以前……以前他修為還比玄麟高出一大截,吊打全魔界同齡人。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因為血不凝,他住進父母給他搭建的繭房裏,一住住了一兩百年,而這些時間,玄麟在外麵曆煉他的人生,走南闖北,看過三界的大好風光,他們之間的差距,早已不一樣了,現在玄麟的修為馬上也要突破大圓滿,而他還在小圓滿境界滴溜溜的打轉。雖然平常老爹老罵他修為不行、趕緊提高,秦休意從不放在心上,但真的看到原來程度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更低一點的同齡人,馬上就要飛升了,心裏難免有一點點意難平。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他的人生沒有血不凝,他現在會是什麽模樣,會不會跟仙君一樣,年紀輕輕就能飛升大圓滿、成為仙界尊主之首,他也能繼承老爹魔尊之位,成為叱吒風雲一代大魔尊,這樣,他跟仙君就是真正天造地設的魔尊與仙尊,不像現在,仙君是仙界真正的尊主之首,而他是魔界尊主的兒子,魔二代小魔尊。秦休意滿腦子胡思亂想,想來想去,最後都要想到蕭無陵身上。“你在發什麽呆?”玄麟有一點不滿,他坐在秦休意旁邊,這小弱智眼神卻飄飄忽忽的,看不透在想什麽。“你別坐我床上。”秦休意裹起被子坐著,“喏,那邊有張紫檀椅,你搬來坐吧。”玄麟隻當他害羞,了然一笑,轉身去搬椅子。就在這時,寢宮的朱紅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措措頂著一盤糕點、糖果和藥碗,輕手輕腳地溜進來,一抬眼便看見一隻大玄麟杵在麵前:“啊!是你!你來作什麽!”玄麟桀驁地睥睨它,這隻鬆鼠不過是一隻被人族馴服的妖仆,妖界向來弱肉強食、上下尊卑鮮明的很,這種卑劣妖是是沒資格向他鬼麒麟問話的,玄麟一言不發地站起來,一把端過他頭頂上的盤子,坐到秦休意身旁:“你受傷了,我喂你吃吧。”措措在門外一跺腳,大尾巴震兩震:“我們殿下本就是為你受傷,你可得好好喂!若殿下再有個三長兩短,你…你……”他似乎想說出幾個毒咒來,但一想,這個玄麟好歹也是少主的竹馬,又是他們魔界中人,雖然現在此人失憶穿書了,但他們這些沒失憶穿書的人又不好不賣以前的舊交情。“措措。”秦休意出聲打斷他,“我沒事,這裏有玄麟照顧我,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措措哼了一聲,凶狠地瞪了一眼玄麟,轉頭跳走了。待門外沒了聲音,秦休意以為措措走了,他從被窩裏探出一個頭,對端著藥盤子的玄麟道:“我知道,我救了你,你心懷愧疚,想要報答吧,又不好意思說。總之,我救你,你照顧我一下,這事就算翻篇了,咱們兩清……至於其他的,你也沒想太多,總有一天,你自然會明白我為何救你。”玄麟端著藥盤子坐在秦休意身邊,先剝了一顆糖塞進他的嘴巴裏,笑道:“沒事,我已想明白你為何救我了。”“……啊?”秦休意含著糖,含糊不清地問了一聲,玄麟沒有再答,他端起熬好的藥汁,耐心地準備喂藥。朱門外,措措偷偷貓在門縫處監視,他作勢離開,其實心裏終究放心不下,玄麟雖然和少主一同長大,可現在他失憶穿書,又是妖族,恐怕會對少主不利。窺探半晌之後,措措看見失憶的玄麟坐在秦休意床邊,一隻凶殘的妖類,此刻用著慣會殺人的手,微顫著舀起一勺藥,努力學著去照顧一個病人。玄麟舉起自己那雙能提千斤擔的手,他的手上拎著一隻精致的小調羹,仔仔細細地舀起一勺,慢慢地遞到秦休意嘴邊,小調羹很輕、中藥汁更是輕的可以忽略、可這一切握在他手心裏,竟比拎著千斤擔還要更重。“嘶”“被燙到了?”玄麟趕緊放下藥碗,他從沒照顧過人,一時竟不知怎麽辦,想要替他吹一吹,忽然對著秦休意的嘴唇又不敢靠得太近,怕唐突了,就在這時,玄麟突然急中生智,他就坐在原地,立刻提氣,快速鼓氣,猛地來了一個強有力的吹吹!“哈哈哈,別這樣,玄麟,很癢啊哈哈哈哈。”那口氣吹歪了,一時吹到秦休意脖子上,弄得他哈哈大笑,猛然想到他們的童年時代,在魔界草原上打滾,那時候小玄麟還是麒麟獸態,還不會說話,表達憤怒的方式就是朝秦休意蹬蹄子噴氣,毛絨絨的腦袋拱到脖子上,噴出的熱氣每每弄得秦休意發癢大笑,滾來滾去,小玄麟覺得自己如此生氣,對方卻這樣哈哈大笑,更加生氣了,撒蹄子跑開不理秦休意了,每到這時,小秦休意就要跑過去,給小麒麟采點好吃的小魔果,哄哄他,兩人便又和好如初。措措貓在門縫處,聽見裏頭傳來一陣陣歡快的笑聲,這回是真的放心了,幾百年一起長大的竹馬,有些記憶不是失憶就會消失的,數百年的相伴,有些東西早已刻印在身心之上,滲透進每一寸的生活。措措抱著自己的尾巴,輕輕歎了一口氣,偌大的魔界多少好兒好女,自家少主喜歡誰不好,偏要去喜歡仙君蕭無陵!西川措一邊搖頭,一邊轉身離開,就在這一霎,他突然自己的身後,不知從何時起,立著一道白色的身影……“仙君?!”措措失聲叫出口。下雨了,此刻,蕭無陵站在雨幕中,渾身上下都淋濕了,他站在太子宮外,透過玄麟闖出的窗窟窿裏,看見裏麵兩個人喂著藥吃著糖,相依偎、相歡笑。“無!陵!”這一瞬,秦休意聽見措措那聲叫,驚喜地轉過頭,真的看見蕭無陵站在他的窗外,靜靜地看著他。玄麟在一旁,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看見蕭無陵的那一瞬間秦休意整個人都像被點亮了,那一雙眼睛裏的光彩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與從窗子裏看到他時的平平靜靜,孑然不同。看得玄麟恨不得剜了那雙星目,狠狠藏起來。秦休意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幾乎從床上蹦下來,三步並兩步躥到窗前,與蕭無陵對視:“五零!……無陵?”淅淅瀝瀝的雨漸漸變大,唰啦唰啦在地上綻開一朵一朵小水花,秦休意直覺眼前人有一點不對勁,蕭無陵一直站在那裏,雨水從他濕透的烏黑發梢上滴下來,胸膛處隱隱滲著一抹血色的紅,他站在那窗窟窿外,雙手背在後麵,像是拿著什麽東西,好像是一些雪白的花瓣。“無陵…”秦休意喉頭一梗,忽然說不出話,他感覺蕭無陵看到他了,可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神卻變得極為冷淡疏離,分明看著他,卻好像眼裏完全沒有他這個人了。蕭無陵注視著秦休意,忽然笑了一聲:“原來殿下並沒有血不凝。”“我……”秦休意想要解釋,一時間,竟無從解釋。雨稀裏嘩啦,瓢潑著似天穹破漏,蕭無陵站在雨中,風一吹,白雨斜斜地如千萬條鞭子抽在他身上,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從這一聲沉默中得到了他的答案。蕭無陵什麽也沒說,秦休意隻看見他緊緊攥著手,忽然發力,將手中那些不知名的花瓣,一點、一點,攥了個粉碎。然後揮手一揚,將那些潔白花瓣的屍體,全揚在泥濘的地裏,由著潑天的雨百般作踐,豆大的雨點砸下來,將潔白的花碎瓣一點點踩進肮髒的泥裏,破碎不堪,消香玉殞。秦休意不知道那是什麽花,但他看著那一地殘花狼藉,心口不知名地疼起來,密密麻麻牽動了全身,幾乎疼得他釘在原地,一動不動。在他幾步遠之外的蕭無陵半句話也沒有,轉過身,一步一步踩過那些花瓣的屍體,一步一步離開遠去,他們分明隻有幾步之遙,但在這一刻,秦休意莫名覺得,他們之間隔得很遠,如果不追回來的話,他們就完了。“五零…無陵!蕭無陵!你給我站住”秦休意猛地推開門,也顧不得自己的肩上的傷,直接衝出太子寢宮,一頭紮進雨幕裏追蕭無陵。身後是措措還是玄麟在大叫,什麽注意傷勢,什麽下雨,什麽披衣服什麽打傘……那些都不重要,那些聲音都在離他遠去,大雨滂沱裏,秦休意隻看得見蕭無陵離開的背影,聽得見蕭無陵離開的腳步,那一步一步踩在雨水上,在從他的心裏離開,從他的人生裏退場,他滿心滿眼隻有一個念頭:他要追上這個人!大雨滂沱裏,他不知奔跑了多久,濺起的水花濕了整個褲管,他們的距離越縮越短,越離越近,終於最後一步,秦休意一頭紮上去,猛地從背後抱住蕭無陵:“無陵!不要走……”蕭無陵默不作聲,輕輕捏住他的手腕,掙開他的懷抱:“殿下,你其實對誰都是這樣嗎。”雨聲在耳畔轟鳴,秦休意根本不知他在說什麽,隻知道固執地再抱回去,不能讓他的仙君跑了!蕭無陵感受著身後又貼上來的溫暖懷抱,許是從小沒感受過,太缺這玩意了,別人隨意施舍的一點溫存,他便上趕著當回事兒,珍愛地捧在心尖上,為此把家國仇恨都耽擱下,剜血掏心也不在乎,到頭來,原來他牽腸掛肚的血不凝,不過是唬人玩兒的。他冷靜地一根一根掰開秦休意的手指,淡淡道:“殿下,你玩得起,我受不起。”作者有話要說:  一時沒寫到強吻的點,那就…下章再吻吧~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那個愛穀川的小可愛、洛長安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白守黑、清明上河圖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25章 心悅你  風如拔山怒,雨如決河傾。暴雨順著額頭、鼻梁,不斷地往下滴,秦休意眨了眨睫毛上的水珠,一頭衝上去拽住蕭無陵的袖子,耳畔雨聲轟鳴,秦休意大聲地喊:“你跟我說清楚!你是什麽意思!”“殿下聽的很清楚了。既然沒有血不凝,又何必騙我。”“我……我!我沒有騙你!我…我從來就沒有跟你說過我有血不凝啊!”這回輪到蕭無陵怔住了。是,確實,秦休意從沒有親口承認過他有血不凝,蕭無陵帶著胸口的血傷慘笑了一聲:“殿下所言不假,是我思慮過多。”他抬腿便走,還沒邁出一步,秦休意又一把抱回來,緊緊圈住蕭無陵的腰,不停地搖頭,毛絨絨的腦袋在他的背後蹭來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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