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輝的手心滾燙,毛衣裏麵也是令人舒適的暖意,柳正儒怕凍著白輝,縮著手想要收回來,卻被白輝緊緊握著。“等暖和了再說。”說著,他將空調又調高了幾度。柳正儒無奈地笑了笑:“已經暖和了,車停在醫院門口不好,你好好開車吧。我不冷。”直到手心感受到的寒意退去了些,白輝這才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隻是依舊強調道:“大衣披著,不要拿開。”柳正儒準備拉開大衣的動作一頓,將手乖乖地縮回衣服裏。這會兒,下班高峰期的北京已經開始有了堵車的跡象,再加上醫院門口車水馬龍的,白輝開出去就花了十幾分鍾的時間。柳正儒看著前方的十字路口,對白輝說:“往左轉吧。”白輝打著方向盤變道,心中不解,問道:“要去買點什麽嗎?”他們回家得右轉,這會兒左轉的方向是往市中心去。柳正儒搖了搖頭,扭頭看向他,輕聲說:“徐正奚回國了,說一起吃個飯。”白輝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他打柳正儒第一個電話的時候顯示正在通話中,原來那就是徐正奚的電話嗎?他麵上不動聲色,狀似淡然地說:“那我送你過去。”“不,我們一起去,”柳正儒觀察著白輝的表情,很明顯,他剛說完這句話,白輝整個人就放鬆了不少。現在仔細回想一下,當初在b市碰到徐正奚,白輝雖然說表麵上禮貌有度,但眼神裏卻隱隱透露出敵意。以前權當是少年擔心朋友被搶走的不開心,現在想想,怕是那個時候白輝想說明心意又不敢,隻好憋著生悶氣。正巧前方亮了紅燈,柳正儒伸手覆在白輝放在方向盤的手上,笑著說:“不要擔心,我就去跟他說幾句話,不吃飯。”白輝翻手將他的手握住,舉到嘴唇邊上親了一口:“那你要跟我一起去買菜做飯的。”聽著白輝略帶撒嬌的語氣,柳正儒笑得溫柔:“好,說完話就一起去買菜做飯。”白輝用力點點頭,握著柳正儒的手就不放開了。不管徐正奚這次回來找正儒到底做什麽,這輩子他都不會放開正儒的手。……徐正奚選的是一家西班牙餐廳,餐廳在cbd的一處大商場背後,是一個二層樓的小洋房。鬧中取靜,驅車一進去就將外圍的嘈雜拋在後方,甚至能隱約聽到店裏傳來的悠揚的小提琴聲。餐廳門口的停車位上車輛不多,但每一輛都價值不菲,白輝那輛車停在中間,頗有些相形見絀的感覺。柳正儒的手還被白輝牽著不放,他沒辦法,隻得牽著人往裏走去。門口的侍者見來客人了,趕緊上前迎接。“您好,請問您有訂座嗎?”柳正儒:“您好,徐正奚說在你們這裏定了位置……”話音未落,侍者便笑著說:“徐先生已經在二樓的等您了,請跟我來。”上樓後,柳正儒才發現,二樓一整層都沒什麽人,明明一樓人也不少。越到樓上小提琴的樂聲越清晰,柳正儒心中隱隱有個答案,問道:“二樓被包了嗎?”侍者笑彎了眼睛:“是的,您朋友將二樓都包下了,有什麽需要你們都可以喊服務生。”柳正儒:“……”雖然他知道徐正奚這個人就是喜歡排場大,但是跟他吃個飯,還包下一整層,未免有些誇張。柳正儒和白輝倆人走到的時候,徐正奚正站在落地窗前,微側著頭慢悠悠地拉著小提琴。二樓隻有一張桌子上擺著餐具,正中燃著一個精致好看的蠟燭,空氣中隱隱傳來沁人的花香。白輝眼尖,一上樓就看到了放在座位邊上的花束。雖然被桌布遮住了大半部分,但露出來的那半朵玫瑰就足以讓他猜到是什麽。他神色沉了下去,不自覺地將柳正儒的手收緊了幾分。柳正儒手上吃痛,一抬頭就看到白輝麵色不好。倆人相握的手輕輕晃了晃,白輝一低頭,就看到柳正儒眼裏的溫柔和安慰。在這一刹那,他心緒穩了下來。現在跟柳正儒在一起的人是他,他有什麽好擔心的呢?即便是跟正儒一起長大的人又怎麽樣,這麽多年了,隻能證明朋友始終是朋友。柳正儒朝人喊道:“徐正奚。”聽到這聲音,徐正奚停下拉琴的動作,揚起笑臉轉身說:“正儒,你來了……”盯著柳正儒和白輝相牽的手,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神晦暗不明:“不是說我們倆一起吃嗎?”菜單樓上都有,能包下整個二樓的客戶明顯是喜靜的,侍者將倆人帶到二樓後,便識相地下樓去了。柳正儒笑了笑,笑容裏透著恰到好處的疏離:“等下還有點事,你都說了邀請我吃飯,我覺得還是親自見見你比較好。”他補充道:“畢竟是老朋友了。”桌腳邊上放著的那束玫瑰他不是沒有發現,即便他再遲鈍,這會兒也該想明白了徐正奚對他的感情裏,並不像是單純的友情。柳正儒想到去年自己去美國的時候,徐正奚接了白輝的電話、看了白輝的短信……都沒有告訴他。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徐正奚不會這麽做。但要是換個立場,那這一切都能說得通了。徐正奚似笑非笑地走到柳正儒麵前,瞥了一眼倆人依舊相握的手:“帶著白輝來不怕老朋友傷心嗎?”柳正儒大大方方地抬了抬握著的雙手,目光看進徐正奚的眼裏:“老朋友怎麽會傷心呢?你才是最該祝福我的吧?”徐正奚愣了愣,對上柳正儒的眼神,神色黯淡了些,問道:“不怕被你爸爸發現嗎?”柳正儒輕笑出聲:“我已經離開柳家,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我有什麽好擔心害怕?”“那……”徐正奚往前走了一步,朝柳正儒伸出手:“老朋友隻能祝福你了。”“謝謝,”柳正儒握上他的手,語氣釋然又輕鬆。以前在柳家艱難生活的時候,開導他的除了母親就是徐正奚,這麽多年的朋友做下來,柳正儒還是希望能夠繼續擁有這個朋友。好在,徐正奚懂了。有些話,不必多說,也不必明說。徐正奚轉過身,朝他們倆擺擺手:“快走吧,不是說還有事要忙嗎?”他重新拿起小提琴架在肩膀上:“我還有一堆狐朋狗友要聚呢!”看著徐正奚拉琴的背影,柳正儒淺淺勾唇,帶著白輝走了。倆人回到車裏,白輝給柳正儒係上安全帶,他抵著柳正儒的額頭,輕聲說:“正儒,我很開心。”柳正儒還以為他會說些什麽,沒想到是這樣一句話,他笑著抬手摸了摸白輝的頭:“走吧,做飯去。”……這會兒春運人潮雖然沒有那麽擁擠,但也不少,倆人隻訂到了夜晚回s市的航班。好在從s市到北京也就四個小時左右的航程,倆人風塵仆仆地回到家中,簡單洗漱一下就回房休息了。倆人的生物鍾在那裏,第二天起得都挺早。柳正儒吃著白輝做的早餐,說道:“看奶奶之前,先陪我去看看媽媽吧。”白輝給他盛了碗清粥,溫柔地說:“好。”上次陪著柳正儒來墓地的時候,倆人還各自藏著心思,這會兒再來,倆人之間的關係已經變了。柳正儒本想說倆人買一束花就好,可白輝不願意,硬是又買了一束。即便白輝臉皮厚,但他這會兒也不好意思說,見丈母娘什麽的,總得帶點東西。雖然是大冬天的,但今天的天氣意外暖和,陽光柔柔地照在人身上,將心裏的沉重也驅散了不少。柳正儒細心地清掃了一邊墓碑,這才將花束放在墓前。照片裏的女人依舊笑容婉約溫和,柳正儒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說:“媽,好久不見。”他輕聲說:“今天帶了個人來看你,他是我的……”柳正儒看了看白輝,一下子卡殼了。母親曾經希望的是他能夠自己組建一個平凡的家庭,溫和的妻子和乖巧的孩子。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成為泡影,柳正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對母親說這件事。白輝上前一步,躬身將花束放好,誠摯又認真地說:“丈母娘您好,我是白輝,以後您就放心將正儒交給我吧……”柳正儒笑罵著打斷他:“白輝,不要在我媽麵前亂講。”白輝略帶委屈地看了他一眼,閉上嘴巴站到他身後不說話了。一看白輝這樣,柳正儒心裏又有些不好受。他也不是不想將白輝的身份告訴母親。這一份感情他可以輕鬆自然地告訴同事,但卻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告訴為自己努力了一輩子、掙紮了一輩子的的母親。他心中掙紮了半天,轉身看了看白輝,又看看母親的照片。照片裏的笑容溫暖而有力量,母親溫柔親切的樣子像是又在眼前浮現。她為柳正儒考慮了一輩子,在感情這件事上,應該也會站在他身邊吧。他不想瞞著母親,雖然不能親口得到母親的祝福,但他還是決定誠實地告訴她。柳正儒心中下定了決心,笑著伸手拉了拉白輝。白輝抿著嘴:“幹嘛。”明顯鬧小脾氣的樣子。柳正儒笑了笑,將白輝拉回身旁,主動說道:“這是我最喜歡的人,你會祝福我們的吧。”他輕聲說:“我會跟他好好在一起生活,也會努力過得幸福。”白輝握緊了手,與柳正儒靠近了一步,語氣裏是令人信服的肯定:“我一定會讓正儒過得幸福。”柳正儒抬頭看向他,眼底是鋪開的溫柔,淺淺的笑意掛在臉上,整個人在陽光下顯得明亮又好看。倆人開車來了療養院,白輝奶奶早就接到倆人要過來跟她一起吃中飯的電話,一早就自己慢悠悠地走到大樓外麵,坐在長椅上等著人來了。柳正儒搖下車窗,便看到老人家笑皺了張臉站起來,朝他們揮揮手。老人家周圍還圍著好些老奶奶,這會兒一起笑著,等倆人走近了就一人一句地誇著:“哎呀,白奶奶好福氣啊!”“可不是嗎,這倆個大孫子都長得這麽好看。”“不光長得好,聽說一個是大醫生一個是b大的學生,哎喲喲,這可真是不得了。”白奶奶精神頭好了不少,療養院這一年多以來的治療效果很明顯,這會兒老人都能站著去牽“倆個大孫子”的手。老人枯燥幹瘦的手有些偏涼,可握著的時候,白輝和柳正儒心裏滿滿的安心。倆人相視一笑:奶奶身體安康,真好。白奶奶一手牽一個,笑嗬嗬地對其他奶奶們說:“你們兒子孫子都孝順著呢!我要帶著孫子去休息休息。”她慈愛地看向白輝和柳正儒:“開了好久的車,肯定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