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那麽重的傷,顧息醉還是有一息尚存, 這就說明顧息醉不該走,天意舍不得顧息醉走,他們三人這般固執的想著。  其實不是,隻有顧息醉清楚, 他之所以還沒死,還吊著一口氣,是因為他欠了一筆大債還沒還。  債沒還清前, 他是不可能死去的。  係統為了讓他方便還債, 他不僅還有一息尚存, 還能睜眼,還能動。  隻是他現在想動也動不了, 三個人一齊救他,各種法術在他身上,他根本動彈不了。  其實再怎麽救也沒有用,他現在的情況和幾百年前的也沒什麽區別,甚至更嚴重, 該走的還是要走。  顧息醉睜開眼睛也是一片黑暗,他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運功清晰視線了。  他看不見師父師兄以及季遠廷的神情,他也不敢看。  可顧息醉也不想他們浪費時間和靈力在他身上了,而且他真的想動一動,這一層層的大補法陣壓的他有些透不過氣來,好悶。  眼前一片黑暗,顧息醉隻能時不時開口,說幾句話,盡管他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力氣,但說出話的聲音似乎很輕,像蚊子一般的聲音。  師父師兄和季遠廷專注於救治,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  顧息醉也沒抱什麽指望,幾百年前他也與他們說過不要治了,可是沒有一個人聽他的。  明顯治不好的重傷,顧息醉不想浪費他們的時間和精力,他也真的不想治了,躺十年真的好累。  顧息醉再次用盡全力說完一句話後,眼前一片黑暗,耳邊也無人回應。  他突然覺得說話也好累。  顧息醉呼出一口氣,連話都不想繼續說了,想回係統空間真的休息一會兒,忽然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低聲在他耳邊耐心小心問他:“師尊,你說什麽?”  心髒重重一跳,顧息醉張開口,再次用盡全身的力氣,說了那三個字:“我好累。”  回應顧息醉的是一片死寂的沉默,顧息醉沒力氣再開口。  他怎麽就沒想到,陸謙舟能回應他,應當也是在身旁,極有可能就是在和師父師兄以及季遠廷一起救他,如果陸謙舟會回話,大致也是讓他堅持下去。  顧息醉心沉了下去,正想著回係統空間,卻聽陸謙舟的聲音再次響起,清冷好聽的聲音溫柔回應他:“好,我們不治了。”  話音落下,顧息醉感覺壓在他身上的一道道法陣瞬間破碎,他整個人淩空起來,被陸謙舟打橫抱起,往外處走去。  陸謙舟的突然離開,自然受到了三人的阻攔,不過也隻阻攔了一會兒。  因為陸謙舟說:“師尊隻想見我一人,不信你們問我師尊。”  當下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等顧息醉的回應。  顧息醉心道陸謙舟說的理由實在是有些過,不過到底是他自己想讓陸謙舟帶他出來的,無論陸謙舟說什麽,他都要應著回:“嗯,你們都去休息吧。”  話音落下,顧息醉沒再聽到什麽阻攔的話,陸謙舟帶著他,順通無阻的離開了。  顧息醉心中難免有些詫異,竟然可以這麽順利。  陸謙舟將顧息醉小心放到床上,他看出了顧息醉的疑惑,低笑一聲道:“師尊都已經說了,隻心悅徒兒一人,還要他們怎麽攔?”  顧息醉心中一驚,忙著反駁:“誰說我心悅你了?敢造你師父的謠,越來越放肆了。”這樣訓著,顧息醉的心跳卻也跟著加快。  “好,是徒兒造謠,我這就帶師尊回去。”陸謙舟伸手,要重新抱顧息醉。  顧息醉急得要伸手,不過他渾身沒什麽力氣,手也隻是抬起了幾根手指,雖然是幾根手指,卻也輕易按住了陸謙舟的手背。  因為陸謙舟的手就在顧息醉手指旁邊,就像專門等著顧息醉的手指來按他手背一樣。  “別去。”顧息醉立刻阻止。  陸謙舟不解:“不是師尊說徒兒在造謠?”  顧息醉渾身無力,幾乎將自己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那幾根手指上,手指頭那麽緊張,說出的話聲音不大卻囂張的緊:“怎麽不是造謠,我向你表白過嗎?”  陸謙舟被按住的手背微微一僵,隻聽顧息醉的聲音再次響起,明顯生氣了:“我之前與你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是不是?看看你喜歡的是什麽人,表白都還要你替著表白。”  陸謙舟微微一愣,又低聲笑了,被按住的那隻手,輕輕反扣,牢牢握住了顧息醉那微涼的整隻手:“徒兒不在乎。”  他輕捏了捏顧息醉明顯緊繃的修長手指,讓其放鬆,他深深看著床上的顧息醉,繼續道,“不管師尊有沒有按住我的手,我都不會再帶你回去。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想師尊看到的隻有我一人。”  顧息醉緊繃的手指放鬆下來,在陸謙舟手心裏軟成了一團,聽著陸謙舟這般占有欲極強,近乎於無理取鬧的要求,他也沒說什麽,隻回了一句:“隨你,反正我瞎。”  顧息醉以為接下來的日子裏,陸謙舟又會像少年時那樣,恨不得和他綁在一根繩子上,時時刻刻要與他在一起。  卻沒想到,原來粘人的反而是他自己。  陸謙舟像往常一樣與他相處,除了服侍顧息醉起床睡覺,其餘的時候大多不在顧息醉身旁,要麽出去練武,要麽處理妖族的重要事項。  根本完全不粘人。  反而是顧息醉開始粘人,他開始偷偷拖著病弱的身體,費力運功清晰視線,躲在角落裏看陸謙舟修煉,看陸謙舟有條不紊,成熟穩重的處理一個族的重大事項。  時間在一天天過,顧息醉多留一天,就是在多受一天巨大病痛的折磨。  看著陸謙舟這般獨立從容的模樣,顧息醉想,他確實可以放心離開,可是他總是多留一日再多留一日,遲遲不向陸謙舟伸手。  一切的開始是在一個深黑的夜晚。  顧息醉半睡半醒間,感覺自己的手被一直溫暖熟悉的手牢牢握住,他黑長的睫毛微動了一下,也沒什麽要醒的意思。  這感覺並不陌生,雖說陸謙舟表現的一點也不粘人,甚至還過於平靜從容了,但顧息醉總會在半夜疼醒時,睜開眼看到陸謙舟就陪伴在自己身旁。  想來那隻手必定就是陸謙舟的,顧息醉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模模糊糊聽到陸謙舟說話了,聲音低沉好聽,輕輕喚了他一聲:“師尊。”  顧息醉沒有什麽反應,表麵上繼續睡,在內心偷偷回了一聲“嗯。”,心想他這個徒弟其實還是粘人的,他睡著覺都還要喚他。  頓了一會兒,陸謙舟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低緩帶著淺淺的憂傷和不解:“師尊,你怎麽還不走,你走了我才能徹底放下你,去過新的生活。”  顧息醉情不自禁上揚的嘴角僵住,心髒重重落下,他睜開眼睛,依舊是無盡的黑暗。  對於現在的他,運功清晰視線是件很累,十分痛苦的事情。  他平日裏偷偷看陸謙舟,大多時候也不會清晰視線,隻是在一旁聽著陸謙舟的聲音,隻偶爾清晰一下視線。  這一刻,他沒有絲毫猶豫,當下運功清晰了視線,陸謙舟就清清楚楚的坐在他床旁,那句話就是陸謙舟親口說的,再無半點誤會。  顧息醉不可置信的看著陸謙舟,看了一會兒又低低笑了起來,他現在的身子過於虛弱,一笑就會咳嗽,牽動著全身的疼痛。  所以他在等什麽?他到底在等什麽?  顧息醉坐起身,借著皎潔的月色看陸謙舟。  陸謙舟坦坦蕩蕩與他對視,完全沒有一點心虛,好像他剛剛的話理所當然,並沒有什麽不對之處。  也是,仔細想想確實沒什麽不對之處,人總要麵向新生活,顧息醉笑著想。  他伸手,微涼的手落在陸謙舟後脖頸處,將他拉近,在陸謙舟的唇前落下一吻,顧息醉溫潤虛弱的聲音落在陸謙舟耳邊,帶著無盡的誘惑:“我的好徒兒,為師在離開之前,滿足你一個願望,好不好?”  陸謙舟深深看著眼前的顧息醉,因被顧息醉拉過來,兩手按在床上,他聽著顧息醉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兩手暗暗握拳,他嘴角上揚,回了一個字:“好。”尾音顫抖,聲音沙啞。  顧息醉雙手摟住陸謙舟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陸謙舟伸手,抱住顧息醉纖細的腰,想要用力抱住又不敢抱住,隻極小心溫柔的摟住。  他原以為這個願望就是一個吻,可是顧息醉卻時時刻刻引著他繼續,陸謙舟每一次克製退出,顧息醉都會給他一個更致命的誘惑。  清晨,陸謙舟為顧息醉用熱水清洗身子的時候,頭都沒敢抬起過。  顧息醉也根本不想在看見陸謙舟,要不是怕陸謙舟一醒來,就發現自己把人給…死了,留下一生心理陰影,他昨晚半途就要還掉積分,和係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都不知道事情怎麽就那樣發展了,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不是在上麵的那位。  原本一切挺好的,後來……  係統幫顧息醉補充:“陸謙舟在你耳邊撒嬌,就可憐巴巴的喚了你那麽一聲師尊,位置就天翻地倒。宿主,你這也太沒有堅守了。”  顧息醉渾身發軟,沒力氣,還推不開給他擦身子的陸謙舟,一肚子脾氣就往係統身上發了:“你不是說會自動屏蔽嗎?投訴電話報來,我要投訴你。”  係統:“宿主,你這可冤枉我。我什麽都看不見,後麵的聲音我也聽不見。其實這也不怪宿主你,畢竟你眼睛也看不見,力氣也沒有,有心無力,沒法反攻。和宿主沒關係,都怪這具身體。”  顧息醉聽到這裏,更氣了,想想他後麵的經曆,臉都紅了,越紅就越氣:“是,我眼瞎還身體不好,所以你後麵就可以那麽對我?我一定要投訴!”  係統忙解釋:“我真的什麽都沒看到,我隻是能夠檢測還債任務完成指數,當時真的很低。陸謙舟克製力太強,根本就不敢投入進去,完全是在照顧你的任性,做什麽都小心翼翼。我就讓你無意識中,喚了幾聲你師父師兄還有那小奴隸的名字。事實證明,這效果實在是太好了。”  感受到顧息醉死亡視線,係統幹脆遁了,隻留了一句:“積分債務還清了,宿主想走的話,就喊我。不過也不能拖太久,最慢三天之內離開。”  什麽三天之內,顧息醉現在就要走,他不要在跟陸謙舟這個變態多相處一分了。  他不過是喚了一聲師父師兄和季遠廷的名字,陸謙舟竟然逼著他喚了一夜的“謙舟”。  “你走,我自己來。”顧息醉想推開陸謙舟,卻根本沒力氣推開,一開口聲音都啞了。  “師尊這樣,如何自己來?師尊聽話,不要亂動,會著涼。”陸謙舟動作越發的溫柔仔細。  “要造反嗎?我是師父,還是你是師父,誰聽誰話?”顧息醉聽到這個就來氣,低頭就是一咬。  眼睛看不見,咬了一口的頭發,顧息醉眨了眨又瞎又眼尾泛紅的眼睛,氣的吹掉了一口的頭發。  他想徹底不理陸謙舟,幾隻修長的手指就忽然放入了顧息醉口中,陸謙舟無奈的聲音響起:“咬這裏。”  折騰了半天,顧息醉終於重新被陸謙舟抱回了床上,陸謙舟親自為顧息醉蓋好被子。  顧息醉擺手,不耐煩:“走吧,我要睡了。”  陸謙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顧息醉床旁坐下,緊緊的握著顧息醉的手,什麽也不說。  顧息醉見不得陸謙舟這副乖巧依賴的模樣,昨晚就是聽的那聲撒嬌,而且陸謙舟根本一點都不乖巧聽話,不僅瘋還喜歡看他哭。  他的耐心真的要耗盡了,陸謙舟再不走,他就當場給陸謙舟表演一個死亡,讓他留下心理陰影。  “出去。”顧息醉最後吐出兩個字。  又是一陣沉默,陸謙舟還是沒有走,顧息醉也還是沒有表演當場死亡。  顧息醉真的受不了陸謙舟這種無聲的依賴陪伴,守一會兒他就心軟了。  他無奈吐出一口氣,沒辦法,正想說你想呆著就呆著吧,陸謙舟忽然鬆開了他,起身,彎腰在他額前落下一枚很長,極其溫柔繾綣的吻,聲音低沉沙啞,最後一句話是近乎卑微的懇求:“師尊,太累了就睡吧。徒兒不想走,可以嗎?”  顧息醉頓了頓,在這溫柔的吻下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什麽,隻疲憊又放鬆的回了一個字:“嗯。”  係統帶著他離開了,自重傷後無休無止的疼痛,刻入神魂的撕裂也終於到此為止。  這麽多天來,顧息醉身體和神魂都無時無刻在緊繃著,就算是睡著了也會時常疼醒。  這種因為欠債被強製留在這個身體的疼痛,根本沒有積分道具可以緩解。  顧息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堅持這麽久。  其實顧息醉感到最輕鬆的,竟然也還是昨天那晚,因為那晚的特殊情況,係統為他暫時消除了身體與神魂上的劇痛。  被子上白皙好看,骨節分明的手隨著那一聲釋然又無奈的“嗯”字,無力落下,再也沒有動彈。  陸謙舟全程無言,隻重新握住那隻冰涼的手,久久不曾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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