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白樺覺得沒有煙火氣。 他在地圖上搜索附近的設施,這裏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旁邊要麽是商圈要麽是寫字樓,莊白樺把距離拉遠點,終於看到了一座城中公園,再往遠處是一片居民區。 就是這個,完美。 莊白樺找了一天早晨,自己開車去往那個公園,果然在一片晨光中,看到了早鍛煉的大爺大媽。 莊白樺露出微笑。 陳望一大早被莊白樺一個電話喊起來,他一邊驚訝莊總怎麽今天這麽早,一邊擔心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陳秘書不是沒有被電話緊急呼叫的經曆,大部分都是為總裁擺平爛攤子。 今天陳望按照總裁的要求急匆匆地來到市中心的公園,然後……他呆住了。 他看到他們家總裁拎著一柄劍,外套和領帶不知道放到哪裏,身上僅僅穿著一件鐵灰色襯衫,在公園的空地上舞劍。 早晨的陽光溫柔平和,像揉碎的金子灑落下來,莊白樺提著劍平刺上挑,步伐穩健,手臂收放自如,每個動作有力而行雲流水,頗有幾分俠氣。 他的額上垂落下一些發絲,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襯得他一雙眼睛更是專注。莊白樺本來就長得英俊,此時此刻,他薄唇緊抿,神色認真,陽光打在他細致的下頜線上,愈發吸引人。 他旁邊圍著一圈老頭老太太,興致勃勃地看他舞劍,莊白樺耍完一套,擺了個收劍的姿勢,瀟灑帥氣,引得高齡圍觀群眾鼓掌叫好。 “好!再來一個!” 陳望:“……” 莊白樺衝父老鄉親們拱拱手,把劍還給老太爺,從旁邊的長椅上撿起西裝外套與領帶,走到陳望旁邊,示意他跟自己散散步。 陳秘書替老板拿過衣服,問:“莊總,沒想到你還會用劍。”怪不得不喜歡打拳了。 莊白樺說:“嗐,花架子。” 陳望還在琢磨總裁為什麽把他喊到這裏來,就聽見莊白樺說:“你知道‘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吧。” 陳秘書點點頭,不明白莊總問這個做什麽:“知道,唐太宗說魏征的嘛。” 莊白樺繼續說:“先不管唐太宗是不是在說漂亮話,好的臣子應該是能當君王的鏡子,那如果鏡子髒了呢?” 陳秘書被問得一愣一愣的,沒懂。 “鏡子本身就是髒的,不僅不能照出得失,反而把人照醜了照歪了怎麽辦?就像下屬本該幫助上司出謀劃策規避錯誤,卻偏偏助紂為虐把上司往歧途上推,你說這樣的下屬叫好下屬嗎?” 陳望額上冒出冷汗,再傻也品出來莊白樺是在批評他了。 “莊總。”陳秘書停下,轉向莊白樺,站得筆直,“我如果有錯誤,請您直接指出來,我會改正。” 莊白樺也跟著停下,從陳望手裏把西裝抽出來穿好,說:“我在說池月的事。” 陳秘書露出困惑的神色。 在陳秘書心裏,池月就是一個玩物,莊白樺玩弄這個玩物天經地義,這種思想根深蒂固,不好扭轉。 莊白樺暗暗歎口氣,直接挑明:“強迫一個學生是很榮耀的事嗎?我不喜歡這樣,不管是強人所難,還是欺負學生,我都不喜歡,我希望的感情是你情我願。” 陳望恍然大悟,總裁口味變了,果然開始喜歡主動的了。 莊白樺看秘書那表情就知道他沒懂,氣得叉腰。 改變風氣的任務任重道遠,不管怎麽樣,現在先下死命令:“反正以後別往我這裏送人,一律拒收!” “好的,總裁!”以後您自己挑! “特別是池月。”莊白樺加強重點,“不要再去找他。” “好的,總裁!”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池月特殊化,照做就行了。 莊白樺跟陳秘書說清楚了,放下心頭的大石頭,終於露出笑容,說:“走吧,去公司。” 他們從公園離開,大爺大媽見莊白樺要去上班還舍不得,揮手讓他改天再來:“加油!多賣幾套!” 陳望疑惑:“他們說什麽多賣幾套?” 莊白樺淡定地回答:“他們以為我們是賣房子的。” 在群眾眼中,穿西裝的,不是賣保險的,就是賣房子的。 陳秘書:…… 陳秘書開著車,送莊白樺去公司。 一路上他都抱著謹小慎微的心理,他已經惹總裁不高興了,車還是開平穩點好。 而且路況也不允許他開快車,現在正是早高峰的時段。 莊白樺坐在後座,用手機翻看新聞。 陳秘書謹慎地開著車,前方堵得太厲害,加上他們這輛車比較顯眼,旁邊的車都躲著生怕擦碰,讓馬路更擠了,他想著抄小道繞一截,便打了方向盤拐彎。 小路上終於通暢了一點,陳秘書放下心來,開車繼續向前,前麵有個紅綠燈,他路過斑馬線的時候,下意識減速禮讓行人。 就在這時候,從路口過來一個騎共享單車的人,汽車和自行車同時呈九十度角過馬路,在路中心撞到了一起。 陳秘書嚇得魂都飛了,趕緊停車,莊白樺被慣性帶得身體震動:“怎麽回事?” “撞到人了。”陳秘書連忙解開安全帶下車。 車速不快怎麽會撞到人,莊白樺跟著下車查看情況。 隻見豪車前方的地麵上躺著一輛自行車,旁邊站著騎自行車的人,似乎騎車的人反應快,及時棄車,沒有被撞倒。 那人很年輕,身上背著書包,應該是個學生,見汽車司機下來,抬眼望過來。 莊白樺和陳望對上對方漆黑的眼睛,統統定格。 “……莊總,你不讓我去找人家,可人家自己撞上來怎麽辦。” 莊白樺:“……”第5章 躲不開的緣分2 萬萬沒想到,在路口跟他們撞到一起的居然是池月。 池月穿著一件薄衛衣,下麵是破舊的牛仔褲,鬆鬆垮垮地背著雙肩包。 他同樣也在打量莊白樺和陳望,清淺地勾了勾嘴角,說:“挺巧的。” 莊白樺也是這麽想的,隻是這句“挺巧的”不知道是真這麽想還是諷刺。 “我看見綠燈才過的。”陳秘書連忙撇清關係。 池月眯起眼睛,說:“我也是。” 那就奇怪了,兩個人都看見綠燈,兩個人又不同方向,難道是紅綠燈壞了? 這時候身邊傳來喇叭聲,莊白樺吩咐陳秘書趕緊把車移開,結果往後一看,所有車輛都亂成一團,在十字路口堵著。 三個人再抬起頭去看路中間的紅綠燈,發現燈正在亂閃,真的壞了。 莊白樺:“……” 這樣也行…… 過了一會交警趕到現場,重新指揮交通,擁擠的車輛才滿滿疏散。陳秘書配合著把車開到路邊,池月也扶起共享單車跟上去。 三個人從路中間轉移到路邊,旁邊還跟著一位交警。 車輛和自行車撞到一起,人沒事,自行車的把手歪掉,而汽車就比較一言難盡,前方的油漆被剮蹭,花了一塊,車標也給折了。 交警看著這車的牌子,估量一下車的價值,喉嚨裏咕噥幾聲,然後板著臉問:“你們是私了還是走程序?” 陳秘書還沒說話,交警就繼續說:“建議私了,意外事故,保險公司會賠的。”他打量著莊白樺,莊白樺身上的西裝比他一個月工資還貴,“這位老板應該是成功人士,旁邊的小弟是窮學生,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都勸老板大人有大量,別讓人賠了,或者打個折。” 這件事很邪門,不管是汽車還是自行車速度都很慢,剛好那個時刻紅綠燈壞了。 莊白樺覺得被碰瓷了。 碰瓷他的不是池月,而是這本書的劇情。 劇情簡直按著池月往他的車上撞。 “修車估計要十幾萬吧。”陳望在旁邊陰陽怪氣。 池月沒怎麽樣,交警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 莊白樺深吸一口氣,說:“我們私了,不會讓他賠。” 交警再三確認莊白樺確實不計較,這才讓他們填了單子,自己繼續去維持交通秩序。 走之前,這位有意思的交警開了個玩笑:“你們這跟拍偶像片似的,要是換成個女的,碰壞了總裁的車,該以身相許了。” 莊白樺:“……” 他剛才就在想,突然衝出來蹭壞豪車,這不是現代灰姑娘和霸道總裁的經典開頭嗎…… 交警離開後,三個人在路邊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半晌,池月開口:“我會賠你。” 陳秘書接著陰陽怪氣:“不會真的以身相許吧,把你賣了都不值這個錢。” 池月瞥了陳望一眼,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麽?要把我扣住以命抵債?” 要是原主說不定還真這樣做了。 原主會直接把池月拽車上拖回去,關進小黑屋裏,關一天抵扣一百塊錢,直到把維修款還完。 可能中途還會添加馬賽克項目,池月如果肯做,就多算點錢。 莊白樺疲憊地擺擺手:“不用,也不是你的錯,不用你管。”他打起精神詢問池月,“你不是應該在學校?怎麽在這裏。” 大早晨的騎自行車,明顯是外宿了。 池月頓了頓,選擇回答:“打工。” 通宵打工?莊白樺皺起眉頭:“不是讓你別去會所那種地方嗎。”他下意識地以為池月還在娛樂場所兼職。 池月笑了笑,眼睛看起來溫柔,卻說了一句諷刺的話:“我可沒有莊總去得多。” 頓時氣氛有點不對勁。 莊白樺有點氣悶,他放池月走就是希望池月能有正常的生活,可他自己待在會所那種火坑裏不出來是怎麽回事。